周甯将搜索結果,拍照發給徐達遠。
徐達遠瞥了一眼彩信,繼續看向王紅戰。
“繼續說,既然知道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總不會是人工授精吧?”
王紅戰搖搖頭,自嘲地笑笑。
“初中我和冬梅就是同學,爲了追到她,我可以放棄自尊,可以讨好賀家父母,可以奔波在深市和魯東之間,可以因爲她生病跨越三千公裏去照顧她,我付出了我能做到的一切。
你可以說我是舔狗,可我愛她,就是愛她的全部,即便這個孩子跟我沒血緣關系,可他依舊是跟我姓,落在我的戶口本上,而且我今後也不可能有孩子,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你希望我說什麽?我該憤怒,還是該歇斯底裏地找到孩子父親是誰?跟賀冬梅離婚?不不可以,我廢了這麽多精力,才能跟冬梅在一起,我不會放手的,即便她死了,也是我王紅戰的亡妻。”
王紅戰的表情有些癫狂,不過這番解釋,讓周甯有了一些理解。
王嘉涵的出生日期,是2009年7月2日,按照村委主任的介紹,王家父母是2009年臘月二十九去世的,随後發現賀冬梅懷孕。
這時候王紅戰已經是術後一年,他當時應該也糾結過,就像他所說的這番話,難道放棄多年追求的愛人?
有個孩子才能遮掩他的問題,不會遭人白眼,畢竟輸精管完全損傷,跟結紮是一個道理,功能和正常生活不受影響。
談話室内,徐達遠熄滅了手中的煙,将雙肘支撐在桌面上。
“伱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嗎?”
王紅戰搖搖頭,擡眼臉上帶着迷茫。
“不知道,我也不在意,我已經準備好在深市買房,原計劃十一後拿到那筆一百五十萬的提成,我就湊夠了首付款,我想着搬去深市,在琴島的一切,也就畫上句号了。
冬梅已經同意,房子是我們兩個一起挑選的水灣1979,地點、面積、環境,對了旁邊還有深一小,教育就醫什麽都是最好的,至于這個孩子的意外降臨,我想她當時也是耐不住寂寞。
這是我的錯,反過來說,這何嘗不是我的幸,在我受傷之後,我還能有一個跟冬梅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我感到慶幸。”
徐達遠打斷了他的話,王紅戰這人非常厲害,他的論調完全掌控了節奏,也容易左右自己的判斷。
“去年,你都什麽時間回過焦疃村?”
“去年春節回來半個多月,初七晚上我飛的,就是我說那個項目,需要初八跟進,甲方要看我們的講解,再回來就是8月15日上午了,你可以查我的購票記錄,我想你們有專門的技術人員吧,這個不難。”
在徐達遠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小曲就開始查找,航班和火車的乘客信息上,王紅戰有不少,不過八月,确實就在15日回的琴島。
周甯再度給徐達遠拍照發送,徐達遠看了一眼手機,露出一個笑容。
之前覺得,張春波爲王紅戰開脫的說辭,太感情用事了,可真正接觸這個人才知道,這人确實很會說,說出來的話确實有說服力。
徐達遠挑眉,看向對面的王紅戰,此人也盯着徐達遠,目光堅定,毫不躲閃,看起來斯斯文文沒有攻擊性,其實就像一個鬥士一樣。
“你認識王紅文嗎?”
王紅戰想了想,微微搖頭。
“聽名字,如果也是焦疃村王家人的話,也是我們這個紅字輩的,不過你知道我們家當年成分不好,出事之後,也跟家裏的遠親都脫離關系,更不再走動,我不記得有這麽個人。”
“王朝祖你總該聽說過吧,你曾祖父的養子,也是你爺爺名義上的大哥。”
王紅戰點點頭,一臉疑惑。
“知道,就是他第一個沖上去打斷我父親腿的人,不過他們家早早搬離焦疃村了,至于去了哪裏沒人知道,他跟我們家這事兒有什麽關系?”
“王紅文就是王朝祖家最小的孫子,而且王紅文跟賀冬梅是同事,都是海安市第六小學的英語老師,在出事前一周,他還來看過賀冬梅和王嘉涵,更是在出事那天夜裏出現在監控上。”
王紅戰一把抓住桌子,指節慘白手臂微微顫抖。
“然後呢?他是兇手嗎?等等,你的意思是,他是嘉嘉的”
徐達遠看了一眼手表。
“DNA檢驗,需要十二點以後出來,一切我們還不知道細節,我想問你,你父母臨終前,是否跟你交代了什麽,比如家裏是否有金條?鑰匙?密碼?這些是否跟你說了?”
王紅戰搖搖頭,努力思索了一下。
“沒有說過,你别急讓我想想!出事那天,我被耽擱沒跟着他們,我父母去祭祖一個小時沒回來,我和冬梅很擔心,趕緊開車去找,到了山西村邊上那條小路上,就看到他們一左一右躺在地上。
我當時蒙了,沖上去就要抱人去醫院,冬梅攔住我,讓我别亂動,她覺得我父母姿勢怪異,完全無法動,這時候要是動了,不是救人那是加速死亡,讓我趕緊打電話救援。
我就跑到一邊,去打電話報120和122,一直是冬梅陪着我父母,我去路口等120,十分鍾後車子來了,不過上車的時候,冬梅朝我搖頭,顯然他們都不行了。
情況就是這樣,我見到他們的時候,我父親已經沒有意識,我母親就一直反反複複嘟囔一句話,去看看你爹,看看你爹,别的什麽都沒說。”
徐達遠眯起眼,盯着王紅戰。
“我再跟你确認一下,你是否知道你們家在蓋屋的時候,将一面牆做成夾層,裏面藏了一個保險箱,你們家當年被賠償的金條,都存放在裏面,這事兒你不知道,從沒聽你父母說過?”
王紅戰搖頭,臉上帶着疑惑和驚訝,到最後都變成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高中就在城裏寄宿學校讀書,讀大學的時候,因爲學費昂貴,還打暑期工,還要攢車票錢,手頭相當拮據,爲了能夠去看冬梅,我一天都隻吃兩頓飯.”
說到最後,王紅戰的聲音低沉下去,最後直接趴在桌子上。
小曲湊到周甯身側,一臉八卦。
“周主任,這麽說,王母臨死前,或許将密碼和鑰匙,都交給了賀冬梅,隻是王紅戰不知道。”
周甯點點頭。
“不排除這個可能,可現在是死無對證,無法知曉王母當時到底将密碼和鑰匙給了誰,看檢驗結果吧,我現在也失去判斷了。”
小曲看了一眼談話室,長籲一口氣。
“這人真傻,幹嘛這麽執着,都說女生有戀愛腦,這人我看更嚴重。”
周甯沒接茬。
王紅戰不是戀愛腦,他對賀冬梅有感情不假,他更希望占有賀冬梅,而孩子的事兒,就像他所說,或許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畢竟他無法有孩子了。
不過,他的話可信嗎?
父母臨死前看到兒子,一定會拉着兒子交代後事。
跟兒媳婦說,家裏金條藏哪兒,一共有多少家底,密碼鑰匙逐一說明,這事兒周甯持懷疑态度。
按照目前王紅戰所說的内容,雖然對賀冬梅一句埋怨沒有,一句不滿沒說,但所指出的各項證據,從側面都在說明,賀冬梅知曉保險箱位置,知道密碼鑰匙。
加上前面的綠帽,孩子還不是王紅戰,這就将所有嫌疑都指向王嘉涵的生父,或者跟賀冬梅有染的人身上。
至于殺人殺子,這些不過是因爲謀财的内讧,那個人是知曉這個秘密的第二人,想獨吞這些黃金,所以才痛下殺手。
周甯眉頭緊鎖,原本他覺得隻要DNA比對結果出來,就可以定性這件事,可現在看不對。
王紅戰太笃定了,雖然示弱,還将自己的缺陷暴露無遺,可他卻掌控了節奏,一度讓徐達遠都無法扭轉局面,看來還是要找到金條,不是一部分,是全部金條,才能揭開真相。
沉吟片刻,周甯看向小曲,被周甯如此目光望着,小曲眨眨眼。
“咋了周主任?”
“查一下,王紅戰在深市的車子信息,出入高速,是否能查到?”
小曲搜索了一下。
“王紅戰在深市有一輛2010款普拉多,不過周主任,高速出入信息,隻能查到一個月的。”
周甯抿緊唇,看向談話室内。
王紅戰此時從桌子上起來,擦了一把臉,頭沒有擡起來。
“抱歉,我情緒有些失控,父母離世太突然,我總覺得是有人故意爲之,可那個路段壓根沒有監控,最近的一戶人家,也沒聽到什麽聲音,山西村我挨家挨戶走個遍,沒有目擊證人。
可是,根據交警方面給出的鑒定,地上沒有發現刹車痕迹,就是說車子是朝着我父母去撞的,根本沒有減速,而且是從道路的右側,直接沖到路對面。”
徐達遠遞給王紅戰一支煙,二人一起抽着煙,徐達遠才問道:
“當時你對事故有異議,是否做屍檢了?”
王紅戰點點頭。
“做了,還是找市局的法醫給做的屍檢,不止做了屍檢,還調取了當時周圍路段的監控,不過沒有拍到受損車輛通過,畢竟當時村裏監控很少,如果是從農田旁邊的土路走,就完全查不到。”
說到這裏,王紅戰笑了。
“你知道,我父母下葬後,剛回到老宅,就聽說冬梅懷孕的消息時,我是什麽感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