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甯點點頭,将身上的衣服扯下來,手套口罩丢在一側,他這會兒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死者墜樓之前,被人由左至右扭了脖子,緻使頸椎錯位,經過我們分析判斷,這個損傷,并非與墜樓同時造成的,稍後我會讓人做腿部的骨磨片進行分析。
另外,我們死者頸後發際線上方,發現三個皮下出血的指印,我已經将表皮刮取了,看看能否找到提取物,不過這個不要抱太大希望。”
徐達遠一愣。
“什麽意思,不是都找到指印了,怎麽還别抱太大希望?”
劉永新眉頭緊鎖,歎息一聲。
“屍體凍了三年了,況且被送到市局解剖室走了一圈,是否能有殘留物,這個就不好說了,你祈禱兇手沒戴手套吧,不過按照之前兩個案子中兇手的表現,估計不會留下什麽證據。”
周甯點點頭。
看了一眼死者手指放大的照片,其實在打開薄被的一瞬間,周甯就注意到,張一楠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淺淡的疤痕,跟秦學金體内發現的那個儲存卡中找到的照片上,是同一人。
看來她得到了很多秘辛的資料,隻是恐怕并沒有及時将這些内容全部轉移,也被人盯上,最後更是慘遭滅口。
徐達遠愣了愣,用力搓了搓頭發。
“就是說,我們雖然能證明死者張一楠不是自殺,但是現有的證據無法證明誰是兇手?”
“對!”
見徐達遠如此頹敗的樣子,周甯接着說道:
“别急,我讓他們先去送檢了,無論怎麽樣,看看檢驗結果再說,對了朱星星将這些頭發也一并送檢,對了孫高鐵呢?”
幾人互望一眼,解剖進行了幾個小時,還真沒發現孫高鐵在旁邊,平時這人雖然慫,可還是能跟着看完全程的。
周甯直接撥通了孫高鐵的手機,第二聲對方就接通了電話。
“組長我在查記錄呢,剛剛查到2009年2月15日當時崔海濱負責的二組有送檢記錄,不過查了幾個,死者姓名的登記上,都不是張一楠,崔大姐幫我找到當天的電子化驗單,我剛剛看完,确定沒有送檢。”
周甯眯起眼,看了看徐達遠,這才快速說道:
“很好,回辦公室吧,我們這裏也結束了,别忘了謝謝崔大姐。”
孫高鐵應了一聲,這才挂斷電話。
徐達遠插着腰,不知道在想着什麽,劉永新撞了他一下。
“我說領導,你這一臉苦大仇深的幹啥,屍檢報告裏面明确标注,經化驗死者體内無毒物和藥品成分,這不就是僞造證據,而且頸椎錯位如此嚴重,别說一個法醫室主任,就是實習生也能看到,都沒有解剖,這不就是故意隐瞞嗎?”
徐達遠點點頭,撥通了胡局的電話,随後去隔壁更衣室,說了十幾分鍾,等再出來,臉上神态已經好了很多。
“走吧,去實驗室,那些賬目又分析出來一些内容,吃點東西,等化驗還有胡局電話的時候,我們順便一起聽聽。”
周甯沒說啥,因爲說了也沒用,洗刷幹淨手,幾人上樓。
到了實驗室才發現,裏面的幾個人在休息,一個個東倒西歪,沙發椅子都被拼在一起,倒是也不嫌棄,一看就知道累狠了。
徐達遠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在這時,小曾的聲音,從樓道裏面傳來。
“閃了閃了,很燙快給我讓開路,快快快!”
吆喝着,人已經沖到門前,徐達遠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小曲和那兩個經偵的人,已經坐起來,一個個都跟兔子似得紅着眼,還努力嗅嗅味道。
見到這動作,徐達遠才讓開門口的位置,小曾将一大堆盒飯放在桌子上,朝着小曲屁股就是一巴掌。
“趕緊起了,你不是要吃燒筍尖,我特意給伱那份加了,對了你倆的裏面也有加料,看看合不合口味。”
說着,開始給三人分發盒飯,随後是周甯他們的,别說這盒飯分量一看就不錯,超大一盒,裏面有飯有菜,而且至少四種菜,一開蓋香味兒就竄出來了。
衆人都坐下,那三個紅眼兔子,掰開筷子互相搓搓就開造。
周甯也确實餓了,畢竟屍檢耗費腦力和體力,而且這一台屍檢,不像在啓東做那九個女性死者,幾乎是每一個細節都捋順幾遍,吃上東西,腦子也沒有剛剛那麽眩暈了。
“咋樣好吃不?”
“我看你更适合幹後勤,這盒飯哪兒買的?”
徐達遠的話,讓小曾笑了起來。
“食堂今天停電,我趕緊跟食堂要了便當盒,然後給我媽打電話,家裏過年準備的吃食一大堆,而我們還沒在家吃,所以幹脆都給我們做了,咋樣我媽的手藝堪比大廚吧?”
大趙第一個站起來,直接湊到小曾身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不過他有些低估自己的體重,就這麽‘輕輕’一撞,小曾差點從另一側倒下去,大趙趕緊将人撈回來,笑嘻嘻地說道:
“你媽做的呀,不對咱媽做的呀,那啥回去問問咱媽,我能不能經常過去蹭飯,就這手藝真的是咋把你喂的,看你瘦的跟個雞崽似的。”
“滾滾滾,混吃還罵我,少跟我套近乎,如若你們喜歡吃,等我媽下次再做好吃的,我想着給你們帶就是了。”
衆人笑着鬧着,也吃完了飯,孫高鐵倒是主動,将所有餐盒收拾了,還開窗放放味道,徐達遠這才看向那兩個經偵的專家。
“再說一遍,你們發現的問題吧,太過專業,我無法轉述清楚,小曾開個錄音,之後落到紙上寫進報告裏面。”
眼鏡男也沒有矯情,趕緊指着電腦上一張圖,仔細說道:
“我們查到兩家公司,他們看起來跟北山集團無關,但從經營場所到盈虧往來,都跟北山集團關系密切,我們還追查到幾筆賬目,從北山支付出去的,賬目上是貨款,可經過幾番流轉,最後彙聚到這兩個公司上。
看這裏都進行了标注,看來調查賬目的人,廢了一番功夫,至于這兩個公司,現在算是廣海藥業集團的血袋,轉出的大部分資金,都是從這兩家公司流出的。
而廣海藥業集團2009-2011年度賬面上缺少的這三百億,就是流出數額的總數,至于錢款的去向,我們追查了一下,目标非常散,而且經過多次倒手,隻能查到一個可疑的目标,那就是劄幌國的大有藥業。”
“大有藥業?”
劉永新眯起眼,臉上異常嚴肅,抿唇看看幾人,這才說道:
“當年劄幌侵略華國的時候,進行了很多毫無人道的人體實驗,還利用細菌毒氣等生化武器對華國攻擊,這一切的試驗,就是劄幌國立醫學院搞的,可謂是臭名昭著,而這個大有藥業,就隸屬于劄幌國立醫學院。”
徐達遠愣住了,按照事态的走向,此時已經完全脫離了刑事案件的範疇,所有的證據,竟然朝着跨國犯罪上面去了,一時間他也有些發蒙。
“别急,我自己捋一捋,2008年北山集團的相關人員被處理,資産大部分被罰沒,可北山集團已經早有準備。
将一部分資産,早已轉入幾個脫離北山集團的小公司,然後分批次最後彙入廣海藥業集團,随後從這個集團名下的化工公司,用各種商業手段,将資金套出,轉移到境外,最後流入大有藥業,是這個意思嗎?”
眼鏡男用力點點頭,不知道是因爲徐達遠聽懂了他的話,還是說查清這裏面的問題,反正他看起來有些激動。
“對了,就是這個意思。”
周甯眉頭緊鎖。
“2009年初,秦學金入獄,被定爲包庇罪,随後2009年2月14日,不知道聽到什麽重要内容的張一楠,被扭斷脖子,丢下廣海藥業集團的大廈。
剛剛屍檢的時候,我仔細看過,張一楠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淺淡的疤痕,跟儲存卡裏面照片上一緻,她應該還知曉一些事,但沒機會傳出,就被滅口。
徐大你是否想過,張一楠被人從大廈丢下,雖然處理的更像是自殺,可這是不是變相的一種警告,警告派張一楠進入公司,想竊取資料的人?”
徐達遠猛地擡頭,他腦子非常快,剛開始沒有多想周甯如此一說,他直接站起身。
“如若按照這個方向去分析,那麽集團曾經傳聞,副總裁任廣志的公子任井民,跟張一楠關系斐然,甚至很多人因爲這個針對過張一楠,難道要警告的是任井民?”
說到這裏,徐達遠摸出手機,撥通了劉雨菲的電話,仔細吩咐了一遍。
讓劉雨菲此刻就帶人,去暗中調查任井民的一切信息,從集團掌控的工作内容,到私生活,所有的一切。
挂斷電話,徐達遠看向周甯。
“你接着說,從這幾個死者的屍檢角度來分析一下,這是一個兇手所爲嗎?”
周甯走到白闆前,上面是三個屍檢的信息,當然最後一個張一楠的比較少,畢竟還沒有整理,看看這些内容,周甯這才緩緩開口。
“屍檢後我給出的判斷是,方文傑和秦學金是一人所殺,兇手男性,左利手或者更準确地說,是左手用刀,雖然兇手故意混淆視聽,讓我們覺得,殺人的不是一個人。
對秦學金割頸,一擊斃命,而對方文傑多次刺傷,可現場沒留下腳印,說明他早在方文傑抵達現場之前,對這裏進行了布置,這個我們之前就分析了。
而現在多了一個張一楠,兇手殺張一楠的時候,能感覺到非常倉促,少了對秦學金和方文傑的從容不迫,給我的感覺似乎是,臨時起意,就像是談話被聽到,趁着張一楠震驚的時候,直接将人處理掉。”
徐達遠微微颔首,他還是很認可周甯的判斷。
“說得對,就是臨時起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