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甯走到近前,手中握着一份對折的文件,其實就是他手寫的一些關系圖,不過折疊着,别人無法看到内容,朝着王文靜晃晃手中的文件,這才緩緩說道。
“昨晚,我們在張光磊家,找到了兩瓶中藥膠囊,是自己灌裝的那種,上面貼着打印的字條,2011.7和2011.8,沒留下筆迹,确實很聰明,不過‘大隆’是一種脂溶性化學制劑。
而且‘大隆’完全不溶于水,就是說一旦手上沾染,就沁入皮膚,或者存在與指甲縫隙中,跟你表皮的油脂粘合到一起,當你接觸油脂,它們才會部分被溶解。
你給張光磊投毒,自然知曉他的一切症狀,我想伱已經發現,自己身上現在或多或少也出現了那些症狀,尤其女性的毛細血管更加脆弱,你身上出現很多不明原因青紫痕迹吧?
投毒一年多的時間,雖然你很謹慎,可累積的量也不會少,比如流鼻血、咳嗽、低燒、胸悶、胃腸不适,甚至便血,或者還有經期延長,血量驟增的情況出現,我想你也有所發現吧?”
王文靜呼吸明顯一頓,下意識擡手要擦鼻子。
不過随着低頭的瞬間,一滴鼻血非常配合的滑落,看着手背上的血滴,還有明顯的擦層痕迹,她嗤笑了一聲。
“見我流個鼻血咳嗽兩聲,就跟我搞着寫心理戰,嘴長在你們身上,看我是個弱女子就朝我身上潑髒水,真是惡心,破不了案子是你們無能,這都是污蔑,我沒有殺人。”
王文靜吼完,雙手支撐着輪椅扶手,不斷顫抖。
看到她這個樣子,周甯笑了,彎腰盯着王文靜的眼睛,微微歪着頭,迅速掀開王文靜的短袖,她原本就比較瘦小,隻有上臂的三角肌還算有點肉,果然在兩側都看到了注射的針孔。
“啧,怪不得有如此底氣,看來是百度搜索過,如何治療抗凝血類滅鼠藥中毒的解釋,不過上面雖然寫了維生素K1可以治療該類中毒。
但用量和方法沒有寫,因爲維生素K1正常使用都是肌肉注射,可對于抗凝血類滅鼠藥的解毒,卻需要進行靜脈輸入,不過這個有效量和中毒量非常接近,需要在醫院嚴密監控下使用。
可是,你不敢,因爲你去了醫院,查出血液中有‘大隆’的化學成分,那就變相證明,是你給張光磊投毒的,雖然不是直接殺他的兇手,但你仍然逃不過主謀。”
徐達遠抱着手臂,伸直雙腿,跟周甯的合作就是這麽舒服,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在講述醫學知識,但字字句句都戳痛人心,讓嫌疑人無所遁形。
就這樣的助手,誰能比得了?
他歎息一聲,看向王文靜,周甯知道他要接着說了,趕緊得體地讓開位置,退回大趙身側。
“昨晚沒睡好吧,未婚夫和女兒都在公安局,可你愣是不敢打電話問一句,真夠狠心的,你覺得王萌萌不到十六周歲,就不用負法律責任?你們咬死不承認,我們就無法給你定罪了?
我告訴你不可能,而且現在相關的證據确鑿,張光磊車禍前被錘子擊打頭部,那錘子别住油門,上面殘留了陳春熙的DNA,他已經對自己的事實行爲供認不諱。
你心裏可能在想,這絕對不可能,我們都商量好了,抵死不承認,畢竟案發時間,他送你去醫院了,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按照陳春熙的口供,找到了他指派接你的那個司機。”
說到這裏,徐達遠在手機上翻到一張照片,舉起來送到王文靜面前,随後橫着撥了一下,第二張就是那輛車子的照片。
“我想你一定能記得,那人長的什麽樣吧?看看是不是他,這人車号是魯B89500,他哥在陳春熙手底下弄點兒小工程幹幹,你覺得天衣無縫的偷梁換柱,可在我們眼中,簡直是拙劣手段。
醫院對面的監控,已經拍下了你下車的視頻,車門上帶着常青藤的圖标還有400電話,至于醫院也已經證實,你的傷不是車撞得,是棍子打傷。
人證物證據在,你還覺得你們的不在場證明天衣無縫?給她看看陳春熙的審理畫面!”
說着徐達遠擺擺手,周甯一愣,不是說沒陳春熙沒認罪,怎麽有審理畫面。
雖然想着,周甯可沒敢亂動,就見劉雨菲起身,将一個執法記錄儀舉到王文靜面前,畫面很小不過能看到陳春熙不斷點頭,随後在紙上簽字按手印,簽字的紙也被眼前這個警察拿起來。
随後,陳春熙被兩個警察拽起來,戴着手铐從鐵椅子上拽起來,人仿佛不會走路了一般,這樣一套動作,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王文靜慌了,她不斷搖頭,再沒了之前的淡定,反觀徐達遠倒是抱着手臂站起身。
“陳春熙說,一切都是你指使的,當然也都是你計劃的,他不知道你要幹嘛,還說你一直跟他哭訴,張光磊的糾纏讓你無法擺脫,你是整件案子的主謀,你認罪嗎?”
王文靜不斷搖頭,抓着輪椅那隻打了石膏的腳也直接放在地上,這樣的動作已經讓她忘記了疼痛,她努力朝前移動了一下,想要抓徐達遠的袖子,但并沒有碰到。
“不是,不是這樣的,張光磊平時很正常,一喝酒就打我,我想擺脫他,可提了分手,他鬧得更兇,我确實給他下藥了,可我沒害死他,法醫不是說了,我也中毒了。
是陳春熙,是他說喜歡我,想給我一個穩定的家,幫我擺脫張光磊的糾纏,他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他讓我打傷自己,然後說他送我去醫院,這樣誰都不會牽扯進去。
至于他讓萌萌做什麽,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麽能讓自己的女兒以身犯險,我想擺脫張光磊,就是因爲他喝多了還想對萌萌動手。
不然我怎麽會給他下藥,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張光磊會死,也不知道陳春熙做了什麽,我是冤枉的,我以爲陳春熙隻是想教訓一下張光磊,讓他沒精力糾纏我們母女啊!”
王文靜聲淚俱下,說得相當感人,也将自己感動的不行,人也從輪椅上滑落。
徐達遠擺擺手,劉雨菲上前,一把将人扶起來,當然看起來更像是拎起來,随後看向王文靜。
“說仔細些,什麽時間開始給張光磊下藥?陳春熙什麽時間告訴你,有這個計劃,打傷自己的?”
王文靜用手背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還有鼻血。
似乎是思考一下,這才說道:
“給張光磊下藥是斷斷續續的,第一次給他下藥是去年五月,我包了餃子,裏面加了藥,之後他說身體不好去看了中醫,我當時害怕極了。
不過他讓我幫着去開中藥,那種藥粉一小包一小包的,他咽不下去,我說那去買膠囊,回來自己灌,随後我就幫着他開藥,在藥粉裏面,我摻了碾碎的‘大隆’。
今年春節張光磊喝多了,把我打的特狠,因爲我認識了陳春熙,想跟他分手,他不同意,我才給他藥裏面加量的,我想跟陳春熙離開琴島,他說别擔心,他來解決,不過暫時别激怒張光磊。
就三号晚上,陳春熙跟我說,他準備好了,我說你别動手,他說你别管了,然後告訴我四号早晨,送完萌萌,找個沒人的胡同,将自己腿打傷。
然後給他打電話,他會讓人過來接我去醫院,還讓我囑咐司機,不要将車頭對着醫院,更别讓監控拍到,我就照做了,直到你們上門,我才知道張光磊死了,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徐達遠淡然地點點頭,朝身後揮手,那個書記員,已經抱着打印好的筆錄送到王文靜面前。
“你看一下,是否确認記錄的内容,如若屬實,就簽字吧!”
王文靜仔細地看了一遍,随後将手擦了擦,這才接過筆,簽字按手印。
随後,擡眼看向徐達遠。
“警官我女兒到底怎麽了?”
徐達遠搖搖頭。
“暫時管好你自己吧,人先帶下去,重新審理陳春熙。”
大趙關閉執法記錄儀,王文靜也被推了出去,見人走了,大趙趴門口看看,這才關好門,瞥了一眼那個筆錄,不解地看向徐達遠。
“領導,你這是啥意思?”
徐達遠白了一眼,揉揉自己的脖子和後腰。
“歲數大了,不能這麽長時間幹耗下去,詐一下而已,陳春熙簽的是王萌萌的筆錄,作爲監護人簽字懂吧!至于拽他出去那個鏡頭,不過是昨晚找人換了陳春熙的衣服,故意拍出來的。
行了,廢話少說,趕緊下樓,咱們要趕場子,抓緊把熱乎的筆錄給陳春熙送去,人就是這樣,都咬死不開口,我們真沒轍,可一旦有一個說了,那所有人就都說了,而且爲了互相推诿,細節都會交代清楚。
這叫狗咬狗一嘴毛,不過你現在也不是我徒弟了,跟你說多了沒用,走下一個,跟我見證一下!”
大趙一撇嘴,一步沒動,手臂還交叉在胸前,梗梗着脖子看向徐達遠。
“你這是卸磨殺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