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衿衿死後不久,江竹苡也死在了那場紛争之中,留給陸雲謙的隻有一根殘竹。
他等了三百年,那根青竹卻始終不見長大,他期盼着這根青竹能像任衿衿一樣活過來,大抵是天不遂人願吧。
“天界有一花草仙,叫萱草仙子,不行,你就去天界走一趟。”
這是謝輕舟給他留的話,也是他唯一僅剩下的希望,不論是真是假,他都要去一趟天界,爲衣衣求一個生還的機會。
萱草仙子兩年後遊曆歸來,隻見有一個男子等在自己仙府門口,她有些疑惑的走上前:“敢問這位仙家?”
陸雲謙轉過身來,對着萱草仙子恭敬的行了一禮:“叨擾仙子,我是坤靈的修行弟子,此次前來仙子仙府,是想求仙子一件事。”
他态度誠懇,萱草仙子笑了下領着他走進了自己的仙府:“不知仙家所求何事?”
萱草仙子坐在了椅子上,伸出手給他倒了一杯茶,陸雲謙将江竹苡的事情說了出來:“仙子乃是草木一族的仙家,敢問仙子,我師妹她,可還有複生的機會?”
陸雲謙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但還是堅持說完了這句話,萱草仙子抿了一口茶:“她妖丹還在,也留下了本體,此事說來倒也不難,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光亮,随後便被萱草仙子的話給瞬間打回了地獄:“草木一族修煉本就比其他種族要慢許多,盡管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也不一定能夠成功,若這一切都是白費力氣,你還願意試一試嗎?”
“人的壽命本就有限,修行者盡管可以通過修行,延長壽命,可若是直到你生命的盡頭,依然還是”
萱草仙子看向陸雲謙,他緊抿着唇,萱草仙子搖搖頭,果然,男人都忍受不了這麽長久的等待。
“不論百年,還是千年,亦或者萬年,我都願意,隻要衣衣可以活。”
他的聲音铿锵有力,十分堅定,萱草仙子擡起頭來,一時還有些訝然:“那她若是忘了你呢?沒有任何記憶呢?”
“我想要的是衣衣活過來,她記不記得我,已經無關重要了,仙子,求您賜下複活之法。”
一連幾個問題,他都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始終堅定,萱草仙子伸出手來遞給他一個玉淨瓶。
“裏面是瑤池水,混合了本仙自己調制的藥粉,将那顆青竹浸泡在這瑤池水中七七四十九日,再重新栽種回土裏就行。”
“青竹根部嬌嫩,需要你細心養護,至于能不能化成人形,全憑她自己的造化,若是青竹長起來後,便可以将妖丹送回去了,她會自行吸收。”
萱草仙子将注意事項跟陸雲謙說的明明白白,他忙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多謝仙子,多謝仙子!”
他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将那玉淨瓶收好,再次對着萱草仙子道了謝之後才離開這裏,回到坤靈之後,他看着被任衿衿打理好的地方也松了一口氣。
有了任衿衿,坤靈必定會欣欣向榮,他可以帶着衣衣去别的地方了,一處适合她生長的地方。
“陸師兄,你怎麽來了?”
祁家裕看着手中抱着一棵青竹的陸雲謙還有一絲疑惑,他和莫思詩成婚後就從坤靈回到了自家門派,許久也未和他們聯系了,聽說三百年前坤靈發生了一場變動。
“我來江南暫住一段時日,恐怕要叨擾祁師弟了。”
陸雲謙的唇角帶着淺笑,三百年未見,他還是如當初的模樣一般,隻是那張臉不再冷冰冰,祁家裕愣了下,随後反應過來:“師兄這是哪裏的話,快請進吧。”
兩人在路上交換了這三百年來的事情,祁家裕和莫思詩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一子一女,小女兒今年才十歲,他所在的淩天派如今也跻身到了修仙界前列。
大家的生活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唯有他像是被困在了原地一般,無法前進。
“所以師兄手中的這段青竹便是江師妹?”
祁家裕看向他手中的青竹歎了一口氣,随後露出一個笑來:“江南氣候溫和,很适合養育植物,江師妹一定會醒來的,師兄莫要太過擔憂。”
“我也是這麽想的,多謝祁師弟了。”
陸雲謙低下頭看着青竹笑了下,就這樣,陸雲謙在淩天派住了下來,莫思詩聽說陸雲謙來了,還爲他張羅了歡迎宴會。
陸雲謙在淩天派的日子也是過得十分悠閑,除了照顧江竹苡,平日裏也會給祁家裕的兒子指導劍術,能得天下第一劍修的指導,多少人上趕着求都求不來,所以祁世慶學的很是認真。
偶爾淩天派有遇到踢館的,陸雲謙還會出面教訓,日子就這樣緩緩流逝,有了盼頭,他整個人也算是有了精氣神。
這天,陸雲謙剛和祁家裕出去做了一趟任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祁世慶跑過來,他氣兒還沒有喘勻就開口說道:“師,師父,您那棵青竹,長,長大了。”
祁世慶前兩年正式拜了陸雲謙爲師,有時候陸雲謙出去的時候,他也會幫忙照料青竹,他知道陸雲謙有多在乎這棵青竹,向來照顧時都不敢分心,這日他在澆水的時候竟然發現這青竹長高了不少。
恰好此時聽到了陸雲謙回來的消息,他急匆匆的就跑去告訴自家師父。
陸雲謙聽到他的話,也顧不得那麽多,飛奔跑去自己的院子,那棵挺拔的青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氣息,又長高了一些。
他看着那棵青竹,停下了步子,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衣衣,是你嗎?你回來了,對不對。”
陸雲謙已經數不清他等了她多久了,但是這天他終于等到了,他的小竹子長大了,眼角好似有淚落下,他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指尖碰到了那棵青竹:“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的。”
青竹就立在那裏,他将内丹送回了青竹裏,臉上露出了笑。
“不管千年萬年,我都會等你的,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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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陸雲謙正在打坐的時候,忽而聽得外面雷聲陣陣,他睜開眼,趕忙走出去,雲層翻湧間,一道雷電劈來,眼瞅着就要朝着那青竹而去,他慌忙撐起結界。
刹那間,白光亮眼,将整個院子照亮,他也不得不閉上眼,而後便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師兄!”
陸雲謙猛然擡起頭,面前的江竹苡穿着一身淺綠色的衣裳,面容一如當年。
“衣衣?”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可是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竟然有些不敢認,江竹苡笑着說道:“多謝師兄,爲了我做了這麽多。”
陸雲謙嘴動了動,擡起腳朝她奔去,他将她擁入懷中的力道是那般深,像是要将她刻入骨血之中,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她的肩上,他嘴裏不住重複着她的名字。
“我終于等到你了,衣衣。”
江竹苡伸出手回抱住他:“師兄,我回來了。”
一個擁抱将所有的思念全部訴說,他抱了她許久,抱着自己的珍寶,再也不想松開手。
任衿衿和謝輕舟收到兩人要成婚的消息時,任衿衿反複看了信件:“衣衣!!她複活了,我要去江南找她。”
說着說着就要走,還是謝輕舟拉住了她:“衿衿,陸雲謙好不容易複活了江竹苡,兩人肯定有許多話要說,你這個時候去,豈不是打擾他們?再等兩日,如何?”
“對對對,還是阿舟貼心,那我再等等。”
任衿衿點點頭,一時驚喜竟然讓自己沒有想到這一茬。
江竹苡複活的消息讓衆人都十分欣喜,莫思詩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來陪江竹苡一起準備嫁衣,她沒有多說,看着面前的江竹苡,不知爲何自己的眼睛也紅了。
“莫師姐。”
江竹苡伸出手替莫思詩擦拭了下眼淚:“别哭呀。”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莫思詩的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止不住了:“我這是替你們開心,你不知道,沒有你陪在身邊,陸師兄就跟丢了魂一樣。”
“我竟不知道三百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果我們當時也去幫忙,興許你就不會死了。”
她的話有些語無倫次,但是江竹苡聽出來了她的關心,她伸出手抱住了她:“師姐,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你要是再哭,我這嫁衣可就做不成了哦。”
莫思詩笑了出來,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好了好了,可不能耽誤了,不然陸師兄可要把我給活剝了。”
“好,師姐再給我講講師兄的事情吧,我錯過了許多。”
兩人說着話,忙着手中的活計,兩日後,任衿衿的到來,更是讓江竹苡自己都忍不住想哭,她爲莫思詩介紹了任衿衿,三人也算正式認識了,後面段玉霜來了之後,四人說說笑笑,更是令江竹苡覺得人生可期了。
陸雲謙見到謝輕舟的時候,鄭重的對着他道謝:“多謝魔尊當日的話了。”
謝輕舟坐在椅子上,輕抿了一口茶:“我隻是說了一句話,是你自己的堅持才換來了今日,不必多謝。”
他擡眼看向陸雲謙,陸雲謙笑了下:“沒想到你如今的性子倒是變化這麽大。”
從前在坤靈仙山,所有人都說兩人天資聰穎,不過謝輕舟更擅長變通,那個時候他看不上謝輕舟的原因不過是覺得這個人八面玲珑,他不喜歡這樣的人。
再後來他們一起去伏魔山經曆種種,那個時候他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們會像朋友這般坐在一起品茶。
“你的性子不也變了許多?”
祁家裕聽着他們的話,面前這位就是傳聞中的魔尊?隻不過看起來倒是十分好相處,也沒有傳聞中的那般嗜血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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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苡的嫁衣是她們四個人一起繡的,成婚日也如約而至,陸雲謙行的是人間的禮節,将自己的家底都添了聘禮,任衿衿出手更是大方,自家老爹是富商,夫君又是魔君,足足給江竹苡添妝了二十四擡。
“衣衣沒有娘家,我就是你的姐姐,這些嫁妝,就是姐姐給你的添妝,若是陸雲謙敢欺負你,你就來碎空山,我替你打回去。”
任衿衿這番語言,令在場所有人都笑了出來,不過誰也沒有覺得她說的是假話,畢竟她身後可是魔界,誰敢質疑啊。
“那就多謝小師姑啦~”
陸雲謙看着江竹苡,話卻是對着任衿衿說的:“小師姑放心,此生我定不會辜負衣衣。”
他彎下腰,将她背了起來,衆人看着這一幕心裏也十分開心,所有人都有了自己該有的歸宿,任衿衿擡手爲兩人布起了一道七彩虹光。
“衣衣,一定要幸福!”
就這樣,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陸雲謙背着他的姑娘走進了洞房,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穩當,背上是他期盼等待多年才等來的人
他将江竹苡放到床上後,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半跪在她面前,擡頭看向她:“衣衣,有句話,我一直沒有說出口。”
江竹苡的眸子看着他,他的眼中全是她,那般認真,其實陸雲謙不知道的是,恢複真身沉睡的時候,她其實可以聽到陸雲謙的話,雖然斷斷續續,但是每一日都沒有間斷。
有時是一些瑣事,有時是他的思念,但最多的一句話是他喊着她的名字,仿佛隻要喊着她的名字,他就覺得她從來不曾離開他一般。
“師兄.”
“衣衣,我喜歡你,這句話我恨自己沒有早點告訴你,如今終于可以當着你的面說出來了。”
他握着她的手,臉上的笑意是那般明朗,不再有陰霾,江竹苡反握住他的手,有些臉紅:“我早就知道了。”
陸雲謙訝然道:“怎麽會,我從來沒有.”
“那日師兄帶着昏迷的我回到坤靈後,你在夢中呓語,我聽到你說喜歡。”
她說完後,陸雲謙才反應過來,随後他站起身來,将她抱住:“原來我已經說過了,你也聽到了。”
“師兄,我也喜歡你,雖然不知道從何而起,但心中如今已經滿滿都是你了。”
陸雲謙松開她,低頭看着她嬌豔的面容,他半跪在床上,帶着一股清香吻上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好,此夜漫長,我可以慢慢聽衣衣說你喜歡我。”
月影搖晃,燭火明滅,帶起一室旖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