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烜的身上還挂着食夢獸的藍色液體,頭發亂了不少,衣服也破了一些,整個人别提多狼狽了。
“你這是,怎麽了?”
任衿衿身上裹着謝輕舟的外衣,玄色的衣裳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風,她也不敢脫下,那邊謝輕舟可還看着她呢。
“是食夢獸,我們現在在幻陣裏面。”
苑烜簡單解釋了兩句,倒是省去了這是謝輕舟讓她這麽做的,他看了下謝輕舟無聲的問了句,那頭已經重新坐到椅子上的謝輕舟開口說道:“你不是有事情要跟你小師姑說嗎?”
他挑了下眉,苑烜看看他,又看了下任衿衿,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他诓騙了。
“魔尊大人還真是,心機深沉。”
無可奈何之下,苑烜也隻能說了這麽一句話,在伏魔山天樞沒有露頭,但是事情已經完成,他們隻能轉身回坤靈仙山。
眼瞅着自己計劃就要失敗,他心有焦急,可是想了想如今也沒什麽法子能阻擋,也隻能跟着往回走了,這路上他突然想到,他們還要去尋八寶琉璃,到那時天樞定會出手,他就讓所有人看看天樞的真面目。
“比不上苑師弟。”
謝輕舟雙腿交疊,姿态惬意的說了一句,苑烜歎了口氣坐到另一邊:“小師姑,這大概就是真的害人不成反被害吧。”
說完後他又看向一旁的謝輕舟:“我不想殺魔尊,我的目标隻有天樞。”
聽到他口中說天樞的名字,任衿衿問道:“天樞不是你師父嗎?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其實對這些事情也并沒有多好奇,但是苑烜怎麽說也是一起并肩作戰過的朋友,如果她能幫到他,她也會願意幫的,她不想看他越陷越深。
苑烜苦笑了聲,伸出手将衣服的褶皺處撫平,這是林家的規矩,他一刻也不敢忘,父親在世時就常常教導他: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何必蓬頭垢面,然後爲賢?
隻可惜,自父親去世後,他爲了活命,從來都是蓬頭垢面,也隻有進了坤靈仙山後才好過一些。
“天樞是我師父,我拜入坤靈仙山,也是爲了他。”
他的手握上一隻茶盞開口說道:“隻是,不是什麽恩人,是滅門仇人罷了。”
幾十年前,上中界除了實力強勁的坤靈仙山以外,五洲之中也有着大大小小的門派,而他的父親就是當時随州城的城主和随州派的掌門。
父親爲人光明磊落,樂善好施,即使沒有什麽修仙的天賦,他也會讓他們進到門派修習,最後或去或留,都由他們自己定奪,所以前來随州的人都是爲了他父親而來。
在變故發生之前,他也有着幸福美滿的家庭,恩愛的父母,溫柔的長姐還有調皮的小弟,他根骨奇佳,自小就被父親重點培養,将來随州的一切都是要交到他手裏的。
所以他日夜不敢忘,一直勤勤懇懇學習,直到八歲那年,父親派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去東洲給祖父送生日賀禮,他離開了随州,哪曾想,那竟是跟家人的最後一面。
當時正值妖魔鬼界與人界發生摩擦,忍無可忍的坤靈仙山向各大門派發出讨伐邀約,他的父親應邀來到坤靈仙山,卻不知道這一戰,是他的斷魂戰。
父親被安排帶着人去圍剿魔族,那時候領頭的便是一個叫做邝護法的人,坤靈仙山内出了叛徒,導緻他們的行動被洩露,讓魔界的人提前有了安排。
那一戰很是慘烈,萬幸的是,父親活着回到了坤靈仙山,而他手上卻握住了一個驚天秘聞,門派之首,仙家典範的坤靈仙山中,那名望頗高的天樞長老,竟然和魔界的人有勾結。
還沒等父親将消息遞給天權掌門,他就被天樞以其他理由送回了随州,而他們都不知道,父親的體内早已沾染上了魔氣,那魔氣在他體内日複一日的增長,直到再也控制不住。
說到這裏,苑烜痛苦的捂住了臉:“那日我從祖父家趕回來,隻看到了父親被魔氣充斥的雙眼,他被母親用鐵鏈鎖住,用僅剩的理智不住的哀求,讓母親殺了他,不然會給整個随州帶來災難。”
“我親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還有母親哭腫的雙眼,耳邊滿是父親的哀求,那是我的父親啊,是疼我寵我的父親,我怎麽忍心,我又怎麽會殺了他?”
那個時候的他也不過才九歲,短短一年,一個幸福的家庭便分崩離析,他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自缢于家中樹下的父親,他是怎麽撐着那一絲理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臉上甚至還帶着解脫的笑。
在父親走後,母親徹底撐不住的病倒,長姐日夜照顧在母親身邊,年幼的小弟也不哭不鬧,他是家中的嫡子,自是不能倒下,不然這個家就徹底散了。
所以他強忍心中的悲痛,爲父親辦理了葬禮,将林府打理好,本以爲事情到這裏就徹底結束了,可是他忽略了天樞的爲人,因爲他怕事情暴露,竟然讓魔族的人來殺他們。
子夜時分,整個林府被魔氣籠罩,娘死了,長姐爲了保住清白一頭撞在了柱子上沒了氣息,乳娘抱着小弟逃跑時,跌進了湖水中,再也沒能爬出來。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當時還不如跟着他們一起死了。”
苑烜擡起頭,聲音有些木讷的說着,他多恨自己當時會術法,多恨自己那點皮毛救不了家人,母親和長姐臨死前全部看着她,搖搖頭,告訴他要活下去,不要暴露自己。
他拼了命的跑出去,一刻也不敢停下腳步,林家隻剩他了,他不能死,他還要爲親人報仇。
“我摔倒在了麥田裏,滾出去了數米遠,那些魔一把火燒了那片麥田,我用術法活了下來,然後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爲了不讓天樞發現,我改了名字,從林宣改名叫苑烜,一路乞讨,吃别人不要的剩飯爛果,更甚至還跟野狗搶食,這才活了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了坤靈仙山。”
任衿衿聽着他平靜的話,隻覺得自己的心中都難受的緊,她沒想到苑烜身上竟然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那時候他也才十歲吧,他該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認仇人做師父。
“我好恨,自己沒什麽能力,甚至那場大火燒傷了我的手腕,我荒廢了學習,在這條修仙之路上,徹底越走越遠了。”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何必蓬頭垢面,然後爲賢?
釋義:君子應該端正自己的儀容,使自己的行爲舉止都得到人的尊重,何必要裝做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才覺得可以成爲賢人呢?
這句話是曹操改自孔子之語,孔子在《論語·堯曰》中道:“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意思是說君子衣冠整齊,目不邪視,使人見了就讓人生敬畏之心,這不也是威嚴而不兇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