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消失之後,東荒的氣溫會急劇下降。到了淩晨時分,氣溫已經到了零下三十度的程度。一般這個時候,就算是東荒的野獸,也都已經藏起來了,不是躲在沙土的深處保溫,就是躲在山洞石縫裏面。
整個東荒大漠當中,除了北風吹過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動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東荒某個沒有人的角落,突然一陣空間波動擾亂了周圍風聲,北風被一道空間屏障擋住,滞留了瞬間,随後空間屏障破碎,顯露出兩道身影。
兩道身影,一高一矮,從寒風中跌落,掉在了冰涼的沙地上。比較高的那道身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随後“哇”地吐出口鮮血來,頓時萎靡了下來,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
另一名比較矮的,開口說了些什麽,但是并非是大陸通用語,似乎帶着一些奇怪的聲調。兩道身影互相交流了片刻,之後高個子的身體似乎恢複了一些,這才站起來,觀察了一下四周,帶着另一個再次閃現。
下一刻,它們便出現在了一處山洞當中,在山洞中點起火來之後,這兩個家夥的身形和樣貌才徹底顯現出來。很奇怪的是,居然是兩個人類。要知道,人類是沒有其他語言的,就算是方言不同,也從未脫離過通用語的範疇。
而聽他們兩個之前的交談,顯然是一種更加特别的,甚至是帶着道韻的語言,而不是人類所能夠掌控的。所謂的道韻,就是天道的韻律,如同道尾之聲一樣,蘊含着法則的力量,道的本源,一般的語言根本無法承載道韻。
高個子将洞口用石頭遮擋住,這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小個子有些擔心,滿臉的焦急,問道:“三同牧,你怎麽樣了?”
三同牧咳了兩聲,顯得十分虛弱,但是依然還是說道:“沒關系,少主,我并無大礙,隻是之前遭到那些家夥圍攻偷襲,又用結界阻攔,本源受到了損傷,恐怕短時間是不能夠動用法則之力了。”
這位少主顯然年紀還很輕,聽說自己的護衛沒有力量了之後,頓時六神無主起來,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
“少主!”三同牧伸手拉住了少主,将他按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少主,爲今之計,隻有隐藏在東荒人裏面,僞裝成我們是東荒人,這樣才有可能躲過他們的追擊!”
少主點頭:“好!好!明天我們就去找好東荒的人類!”
“少主,以後人類這個詞,不可挂在嘴上。”三同牧提醒道:“如今我們身陷險境,雖然少主的力量一樣很強,但是我們務必要以隐藏爲主!有幾件事情我說給你聽,你一定要牢牢的記住,決不能暴露!”
少主已經沒有了主見,連連點頭說道:“你說,我都記着!”
“第一,決不能稱呼人類爲人類!我們雖然是萬族,但是想要融入東荒,就必須要把自己當成是人類的同胞。以後,人就是人,就是我們的同族,對待人類,一定要像對待同族的父兄那樣!”
“第二,少主的實力不弱,但是并未經曆過實戰,而且東荒如今有少尊坐鎮,是如今天道限制之下的第一高手。我們既然要隐藏,不到生死攸關的時刻,絕不能再動用自己的能力!”
“第三,少主的名字太過明顯,雖然知道我們的人已經很少,但是如果是少尊的話,說不得就能到聽到名字的特征。所以,從今天開始,少主不能說自己大撲承,而是說自己就叫樸承,這是人類的名字,不會暴露。”
“第四,人類是說大陸通用語的,我們斷然不可能繼續使用自己的語言,尤其是不能暴露我們的語言攜帶道韻,這是人類絕不可能做到的。現在我們要藏在人類當中,必須要注意這幾點。”
大撲承認真聽着,每當三同牧說出一條之後,便點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天一亮,我們就去找東荒的部落。”
三同牧欣慰地點點頭,但是卻越來越虛弱,說道:“少主,恐怕屬下暫時不能夠随時幫扶你了。屬下的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恐怕需要大概五天到時間的昏迷,少主大可以将我丢在山洞中,自己去尋找東荒人……”
“不行!”少主着急地哭了:“三同牧,你不要沉睡!你沉睡了,我怎麽辦?我……我沒來過人類的世界,我不懂人類的規矩,我的通用語說的也不好,萬一搞砸了怎麽辦?我不會把你丢下的!”
三同牧拉着大撲承的手,說道:“少主,如今我們已經是喪家之犬,想要報名,就隻有拼盡全力,你是我族最後的血脈,你就是我族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學着堅強,學着自己成長,最終成就至尊之位,将被放逐的族民找回來!”
說着說着,三同牧的語氣便越發的虛弱下來,最後隻剩下了一點點的聲音:“少主,丢下我,活下去。如果我沒有被它們發現,重新蘇醒過來之後,我便去尋找少主,少主一定不能……不能……”
最終,三同牧還是陷入了沉睡。大撲承一下就慌了,低聲喊道:“三同牧!三同牧!你不要沉睡,我怎麽辦?我該怎辦?我要怎麽辦?”
但是,三同牧已經陷入自我保護當中,身體機能降低到了極點,所有的能量、法則,以及深處的神魂,已經聚集在了身體最深的地方,保留最後的生機,等待身體的修複,這也是它們一族的特殊屬性。
哭了将近一個小時,大撲承這才平靜下來。畢竟是做少主的,從小接受的教育,終于讓它找回了一點的冷靜,這才重新找回了思維。它開始回想三同牧的話,去融入到人類的部落中,把自己變成一個人類,接受人類的庇護。
然而看着三同牧的身體,大撲承卻咬了咬牙,擦幹了眼淚說道:“三同牧,我不會放棄你的!留你在這裏,一定會被它們找到,五天的時間,你活不下去的!既然我是你的少主,便不會放棄任何的下屬!我們額一起去找人類!”
說着,大撲承輕輕揮手,一陣空間波動浮,火堆在真空中熄滅,最終連煙塵都沒有留下。大撲承從地上扛起了三同牧的身體,推開了洞口的石塊,連夜離開了山洞,帶着三同牧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
實際上,大撲承并不知道人類的部落在什麽地方,雖然他的實力可堪比宗師的境界,但終究不擅長探查。所以,它隻能碰運氣。爲了不留下痕迹被對方追蹤,大撲承不敢動用自己的空間法則轉移。
對方的高手很多,擅長空間法則的也不少,一旦自己動用空間法則,一定會被找到下落。于是它就這樣扛着三同牧的身體,一步一步踉跄地在沙海中行走。它并不是很會說話,作爲一個生下來就會飛到存在,行走對于他來說,是一種陌生的生存模式,何況之前他們所在的環境,也并不需要行走技能。
剛開始的時候,它甚至還跌倒了幾次,甚至将三同牧的身體掉下沙丘。于是它隻好跌跌撞撞向下爬,然後爬到一半免不得自己也會滾下去。這也幸虧是它們兩個身體強悍,否則就這幾下就很難遭得住了。
一直到天邊泛白的時候,大撲承才适應立行走的狀态,但是也是感覺别扭至極,因爲身體不适應,所以導緻用力太過,渾身上下累得不行。要是被人類知道,一個宗師層次的高手,居然因爲走路腰酸背疼疲憊不堪,那簡直就跟說着玩一樣。
可是大撲承是真的這樣,在不斷的适應當中,渾身的肌肉都十分的疲憊。
但是它依然還是堅定地扛着三同牧的身體,在沙海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溫,甚至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寒霜,它一點都不在意,隻是擦幹了睫毛上的冰霜,繼續向前。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大撲承終于看到了一條長長的鐵路,在鐵路的旁邊是一條剛剛開辟沒多久的公路,周圍用放風的沙生植物保護起來,防止被沙土掩埋,就算如此,公路嶄新的路面上也都是斑駁的黃沙了。
大撲承突然笑了,它的運氣不錯,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能夠找到人類的路。如果繼續走下去,它真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久,說不定就會被追殺它們的家夥找到。而現在,隻需要等人類帶它們離開,聽說人類有很快的車,一定能帶它們脫離危險,找到地方安頓三同牧。
于是,大撲承走到了公路的旁邊,跨過了防風帶,在路邊繼續向前挪動着。他不懂攔車,剛開始還有些新奇,看着從身邊略過的車輛,總覺得非常神奇。這個時候,它才知道人類的文明果真如此輝煌璀璨。
可這些車,沒有一輛停下來,它有點疑惑,不是說人類對同族都是古道熱腸十分熱情的嗎?難道看到一個人帶着傷員走在路上,就沒有打算停下來帶一程的嗎?它開始懷疑,人類其實也沒有那麽好心。
其實這種想法要是放在東荒之外其實也還适應,至于東荒,就有另外的原因。
一隊兵車從公路上路過,這是運送物資去給附近部落駐軍的車輛,每天早上送一次,送夠一天的物資,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還要給部落的其他人送去一些東西,以維持東荒人正常的生活。
頭車遠遠地就看到了大撲承,緩緩在它的身邊停下來,車窗打開來,東荒軍對大撲承說道:“小兄弟上車!”
大撲承聽到東荒軍的話,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要被帶上了,便點點頭,但是卻拒絕了東荒軍的好意,自己守護着三同牧。上了車,坐在了物資車的車廂裏,這才喘了一口氣,幾乎要累癱了。
旁邊的士兵見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名老兵問道:“小子,你是哪個部落的人?這個人是誰?他怎麽了?”
大撲承的通用語說的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什麽部落。他……他是……我的叔叔,他受傷了……在沉睡……”
沉睡?老兵恍然大悟:“你是要帶他去看醫生嗎?”
大撲承卻搖頭,說道:“過……時間……它會醒。”
幾個人摸了摸頭,都是優點搞不清楚到底真那麽回事,但是檢查過了三同牧的狀态之後,發現三同牧确實沒有什麽緻命的狀态,于是也就送了一口氣。但是同時,也有點頭疼。
按照道理來說,作爲東荒軍,他們在外面見到有人,必定是要詢問他們出自什麽部落,然後負責給送回去的。尤其是現在這個特殊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能從部落裏随便出入,更加應該加倍小心。
可是看這個少年,似乎口舌還不是很利索,說話都說不清楚的樣子,他們也沒有懷疑是什麽身份,隻因爲大撲承的樣子跟人類實在是太像了,還沒聽書過有什麽異族能跟人類長得一模一樣呢。
于是老兵問道:“孩子,你叫什名字?”
大撲承還有些愣,它能感覺得出來,這名老兵雖然是老兵了,但是也不過三十多歲四十的樣子,其實大撲承已經都兩百多歲了。被一個孩子叫孩子,實在是覺得有些别扭,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于是他說道:“我叫……樸……樸承。”
“樸承?”老兵總感覺這名字不像是東荒人的名字,而且看它們身上穿着的奇裝異服,好像也不是東荒的衣服。不過現在東荒和外界交流頻繁,也是什麽妖魔鬼怪都能培養出來,見怪不怪了都。
于是他又問道:“你爲什麽帶着你家長輩在路上走?爲什麽不叫一輛車?”
大撲承忽略了他的第一個問題,對于它們的來曆,還真是不好解釋。它已經開始意識到了,自己說話不利索,似乎給自己是省下了很多麻煩。于是他隻是說:“我在路上……車……從身邊過……不帶我。”
“哦!”老兵見大撲承還有些委屈,忍不住哈哈笑了,說道:“看來你是沒出過你們部落吧?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東荒在戒嚴,任何部落的人不能随意出入,路上的車啊,除了我們東荒軍之外,都是無人駕駛的。”
“無人……駕駛?”大撲承還有點呆,這是什麽東西?
也不怪它不知道,無人駕駛的汽車,雖然在大城市裏面已經出現很多年了,但是對于很多地方來說,都很少會用。一方面是因爲導航不方便,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貴,所以并不普及。
這些都是由于自動駕駛的基礎條件導緻的,而現在,衛星通訊和衛星監控解決了大部分的問題,全國各個地方不同的環境才能全都用得上無人駕駛的汽車。尤其是東荒,因爲是新帆投資了許多項目,又是最近兩年才開始的二次開發,所以新型的運輸車,大部分都是無人駕駛的新設備。
老兵解釋說:“對,無人駕駛就是……沒人在裏面開車,車自己在動。如果你不伸手攔,這些車就不會停下來,因爲裏面沒人啊!根本就看不見你。所以下次啊,你得攔一下,然後它就停下來了,你上車就能搭便車。”
“哦。”大撲承應着,心裏已經驚駭萬分了。
沒有生命的機械自己行動,而且還能夠攔下來帶着他們一起,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大撲承的心裏,開始對人類産生了敬畏之心。
老兵看着他的樣子,說道:“看你的樣子,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的部落在什麽地方,我就把你送到下一個部落裏面去,到時候你就帶着你家長輩找個地方養傷,等你家長輩醒了之後,再告訴我們你們從哪來,我們送你回去!”
大撲承點點頭,心想等到三同牧醒過來之後,三同牧自然編好了謊話。而聽這名士兵的說法,東荒都在戒嚴,自己隻要進了部落,基本上不可能路面,追兵也不可能沖進部落裏面,除非它們要和帝國軍開戰。
這樣的話,隻要它不使用法則之力,僞裝成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年,完全可以的等到三同牧沉睡結束。想到這裏,大撲承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錯,算是得救了。
老兵說完,見他放松下來,也是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什麽。上下打量了一下大撲承,它的身上全都是沙子,臉上和頭發裏也都是沙子,全都是練習走路的時候跌倒弄上的,就像吃了很多苦一樣,而且神情當中的疲憊也是難以掩飾。
老兵拆開了一根能量棒,連通一壺水遞給它:“看你的樣子,也走了不少時候了吧?吃點東西,我們身上就隻有這個應急的,等到了部落之後就有熱飯菜吃了。”
大撲承感激的點點頭,結果了吃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