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冬小關說完之後,沒有生氣也沒有氣餒,隻是道了一聲是,轉身背起了教室後面準備好的負重背包,跑向了操場。教室裏的其他學生,隔壁教室的學生,他們看着冬小關的動作,都是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秋少說道:“熱血固然重要,但如今的事實還是很明了的,帝國的科技還沒有到達能夠掌握異族領地内部情況的程度,是選擇和異族合作,用更少的人換取更多的人活下來,還是選擇一味地固守成規,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做出選擇。”
說着,他看了一眼安小語,卻發現安小語并沒有什麽态度,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一種煩躁。他也不知道這煩躁來自于什麽地方,隻是覺得自己沒有激怒安小語,或者沒有讓安小語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他便有些懊惱。
安小語敏銳地察覺到了秋少身上的這種情緒波動,她越發地肯定,秋少肯定是受到了惑心師的蠱惑。自從獲得感念和神魂之力之後,安小語觀察人類的情緒産生和波動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很多時候,這種能力能夠産生奇效。尤其是在測謊方面,比測謊儀和好用的多了。一個人不管怎麽訓練,在撒謊的時候甚至能夠騙過一起,但是卻不能夠騙過自己。
或者說,他們欺騙測謊儀的時候,其實就是在欺騙自己,讓自己覺得自己不是在說謊。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欺騙過程,同樣也是有迹可循的。安小語隻要抓住這樣的情緒波動,就能夠知道對方到底是在說謊還是在說真話。
而就像是撒謊一樣,任何的情緒都是有一個可以遵循的過程的,因爲人類終究是有思想的生靈,他們的情緒擁有變化的固定過程,遵循這個世界的情感邏輯,一切都能夠提前察覺。
任何一個情緒波動的産生,都會關聯之前的其他情緒波動,甚至提前幾分鍾、十幾分鍾甚至一天兩天去醞釀這種情緒。安小語能夠準确地抓住這種醞釀過程,确定對方的情緒到底是從何而來。
但是秋少現在的狀态完全不一樣,他的這種煩躁是突然産生的,是一種程序化的影響。就好像是一個固定的,不受到他自己控制的流程。
輸入程序,确定一個空的情緒在秋少的心裏。輸入一條行爲準則,确定秋少按照準則做出相應的行動。條件選擇——如果安小語對他的行爲有所負面情緒反應,那麽空的情緒保持不變;如果安小語沒有反應,那麽輸出一個煩躁的情緒。
所以,當安小語表現得雲淡風輕的時候,秋少的心裏面就莫名地多出了這種情緒,根本不受到自己控制的。如果不是心靈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控制和影響,沒有人會有這樣的情緒,除非是機器人。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安小語依然還是保持着不動聲色的狀态。魅魇告訴過她,惑心師的手段雖然低劣下賤,可是有點就是絕對不能被察覺。就算是最優秀的心理醫生,都不可能确定受害人是否受到了控制,因爲他們本身一定是心甘情願的。
不管是利用藥物,利用痛苦或者性/欲,這樣的控制都是直接控制對方靈魂的方式,除非是安小語這種直接感受靈魂的方式,否則根本沒有辦法确定對方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而現在安小語也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秋如水在控制着秋少,如果是的話,那麽秋如水又是出于什麽樣的目的?可以說秋少的行爲簡直微不足道,還不被安小語放在心上,就算他在課堂上講了這些,對安小語又有什麽影響?
她是東荒軍的總司令,管不到三九軍。而且機甲系的這些學生都擁有堅定的心智,不是上課老師說什麽,他們就相信什麽了。所以這樣的小手段,根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相信一個理智的秋少也能明白這一點。
下課的時候,安小語就收到了今天的報告,有關秋少和秋如水的行蹤信息,以及秋家的一些線索。安小語并沒有發現秋少和秋如水有什麽異常,好像秋少除了針對自己,就真的沒有什麽其他動作了。
秋如水也是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任勞任怨,一點都不像是秋家大小姐,在職位上的評價也很高。至于秋家,詳細的信息還要更深層次去調查,畢竟秋家好歹也是機甲世家,他們的信息在帝國算是機密級别的。
什麽都沒有發現,安小語隻能暫時放下這份情報。冷殇則是問道:“今天秋少的行爲顯然在針對你,這是代表了葉伐總司令在對你進行警告嗎?還是說秋少也是支持那一邊的,現在正在挑釁?”
安小語搖頭,并沒有将秋少的一場告訴冷殇。冬小關這個時候也氣喘籲籲地跑步回來了,說實話有了星能之後确實便利了許多,冬小關隻是有些喘氣,但是顯然身體當中還有不少的力氣。
“我也覺得,這個秋少今天針對你實在是有些想不通,會議不是還沒有結束嗎?話說安姐,你到底有什麽打算?難道就真的一直跟他們扯皮下去?秋少都這麽做了,我覺得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安小語隻是微微一笑,說道:“等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冬小關喃喃地說着,但是也沒有繼續追問了,他現在是真的懶得思考這些彎彎道道的事情。冷殇則是看了安小語一眼,看到了安小語自信的笑容,頓時放了一百個心。
鹿聖被整個禁锢在虛空當中,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尊主,爲什麽會是那個樣子的?
現在一旦回想起當初看到的那個人,鹿聖就會感覺到毛骨悚然。沒有修爲的氣息,沒有法則的波動,甚至連生命力量都已經快要枯竭了。難道尊主真的,在無盡的歲月當中,已經淪落到如此境地了?
那麽尊主不在了,起源還會存在嗎?
毫無疑問,隻一次的事情發生之後,整個起源就徹底變成了中樞長老們的起源。起源到底是怎麽創建的,到現在組織内部都沒有一個明确的曆史記載。他們都隻記得,是第一代尊主獲得了天靈的屍體,然後創建了起源。
可是根據鹿聖這些年的調查,在尊主出現之前,起源其實就已經存在了。不過那個時候因爲沒有天靈的屍體,沒有一個明确的目标,所以起源還不是起源。至于到底是什麽,可能是起源建立之後故意隐藏了這些信息,所以沒人知道。
人類更疊是很快地,黃無一能夠見證當年人道教祖的事情,得益于八大皇族的悠長壽命,但是人類不同。就算修爲再高,不超過壽元的極限,頂多也就活九百年。而就算是超脫了極限,沒有足夠的法則感悟,也活不過第二個千年。
再加上起源剛開始也沒有現在這樣資本雄厚,現在看來起源是一個基地接一個基地,科技水平高的不行。但是這都是多少年來積攢下來的資本,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都還是一群被帝國追殺的叛國者。
别說是建國之前的記載了,就算是帝國建立之後一段時間的組織記錄,或者因爲戰亂,或者因爲被絞殺,到現在已經丢失得一幹二淨,無從考證了。所以他們隻能依靠上面高手的口口相傳。
但是就像現在的中樞一樣,每一代長老都會有自己的私心,尤其是在尊主消失的這将近兩千年來,這些東西到底有多少變質了,鹿聖也不能确定。所以沒人知道尊主是誰,沒人知道尊主去了什麽地方。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天靈的屍身從來都沒有留在起源的任何地方,一直是尊主代代相傳的。沒人知道每一代尊主到底從何而來,怎麽篩選出來,但是當新一代的尊主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天下無敵的境界了。
這也是起源一直堅信着尊主能夠帶領他們走向輝煌的原因之一,甚至這樣詭異的傳承,很多人都懷疑過尊主是不是轉世重生的存在。能夠無限轉世重生的話,和長生不死又有什麽差别?
于是他們堅信着,信仰者,尊主存在,起源便存在,人類的未來便也真的存在。他們等待着尊主帶領他們走向天道的那一天,就算不是今天,就算不是他們這一代。
可是轉眼之間,這些期待就全都消失了。
尊主受到召喚出現了,卻是那樣的模樣。相信現在整個起源應該都已經封鎖起來了,鹿聖本來的計劃,爲的是帶領着起源的高手以勢壓人,結果卻給這些中樞長老做了嫁衣,讓他們能夠輕松地控制住起源現在所有的高手。
想到這裏,鹿聖不由得思考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的身體被禁锢了,神魂被蒙蔽離開,五感都無法接觸到外界,就像是個植物人一樣。但是他的腦子是能夠思考的,并不妨礙他尋找真相。如果尊主真的已經死了的話,現在起源應該已經落到了長老們的手中。
尊主出現的形象打擊了大量起源人的内心,以至于他們沒有選擇堅決地和長老們對抗。現在帶頭的鹿聖和喰聖被控制了起來,他們面對地仙和太師,已經沒有了對抗的勇氣。
畢竟當初都說好了,事情成了算我們一起的,失敗了算你鹿聖的。現在你被抓了,難道我們還要陪着你一起死?于是,起源裏面開始變得十分詭異了起來,反抗和服從在這一刻得到了和諧的統一。
所有的起源人也都在恐慌當中,任誰看到了自己一生的信仰,居然變成了那副模樣,就連街邊上一條求乞的狗都不如?這就是我們一直信仰的尊主?一直以來我們相信的希望所在?
現在呢?你告訴我希望在哪裏?
從宗師到以下,人們都惶恐了起來,生怕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他們是沒有去處的,當初既然選擇了起源,那就一輩子都是起源人。如果不再是起源人,或者起源不存在了,那麽也一定到了他們殒命的時候。
問題就在于,起源到底還在不在?他們還能不能留在起源?
而真境已經負責了核心區域的戒嚴,将他們全都看守在了外圍,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無從得知。聖境和地仙、太師已經在神堂裏面負責處理這一次的突發事件,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個結果了。
駱聖躲在人群的最後面,從喚神儀式開始的時候,他就隐隐察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當時就算是他們這些起事的人都不敢說擁有絕對的把握,不能确定尊主出現之後到底是相信高手還是相信大義。
就算是這樣,他們依然還是決定召喚尊主,因爲他們覺得創建了起源的尊主,一定是相信大義的。就算是這樣,他們依舊戰戰兢兢,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後,一點都不敢放松警惕。
可是就在鹿聖走上神台上的時候,駱聖明顯看到,在那些地仙和太師的臉上,浮現出了一些笑容。是的,他們雖然将臉遮擋在迷霧的後面,其他人看不到不代表他駱聖看不到,他所擅長的就是這樣的法則,并且已經壓制境界很久了。
如果說天賦的話,駱聖能夠迎頭趕上自己的前輩鹿聖,已經讓起源相當重視了。但是誰也不知道,如果駱聖願意,早就可以突破到地仙。但是小心的駱聖已經察覺到了起源的弊端,壓制自己的境界,一直保持在聖人層次沒有動彈。
現在,他的法則感悟已經無限接近地仙的境界,當然能夠看到這些人隐藏起來的臉,這一看就把他吓得渾身冷汗,趕緊蹭到了最不起眼的地方。果不其然,鹿聖上台召喚尊主,第一次失敗,第二次居然召喚出來了一個半死的人。
其他人或許沒有辦法去懷疑請神台的效果,如果駱聖之前沒有見到那幾個人的笑容,也不會懷疑請神台出現了問題。可是現在想想,沒聽說過請神台發揮效果需要要求鮮血的數量,如果第一次鹿聖請尊主失敗了,那麽第二次會不會也是失敗的效果?而那個半死的人,就是地仙和太師們早就準備好的手段。
那麽問題就來了,如果這個請神台請來的尊主是假的,他們是用什麽手段改變了天靈層級的法則?難道他們已經有了這麽高超的手段?真正的尊主到底又去了什麽地方,爲什麽沒有制止他們做這種事?
當然,還有更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台上的半死老頭,真的就是尊主!
駱聖暗自搖了搖頭,最終還是不太相信尊主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聯系到地仙和太師的笑容,如果他們早就知道尊主是這副模樣,何必等到現在?恐怕啊他們早就等不及要徹底掌控起源了吧?
也就是說,這一次請神台的結果一定是假的!真正的遵守雖然不知所蹤,長老們的手段也不爲人知,但是也隻有這一種結果是經得起推敲的。看來,他們早就洞察到了聖人和真人當中有人打算反抗統治和領導,早就做好了準備。
想到這裏,駱聖再次壯着膽子擡起頭來看向了那些地仙和太師們,果然發現有那麽兩個人在若有若無地觀察着他,或者說是監視着他。駱聖吓了一身冷汗,現在哪裏還不明白?
看來鹿聖從任務失敗之後,就早已經被人盯上了,他遲遲沒有回到主基地去複命,上面早就懷疑他有反心。鹿聖在外面做的一切,都落在了他們的眼中,當然也包括駱聖主動選擇而幫助他們的情況,而且是第一個選擇幫助他們。
可以說,如果沒有駱聖,鹿聖的事情不可能這麽順利繼續,第三個聖人的威力是很重要的。想到這裏,駱聖的心裏便是一咯噔,知道自己早晚會不妙,找他算賬就在局勢穩定之後。
日,這次是真的被洪鹿給拉下水了!駱聖在心裏罵着,低着頭,腦子瘋狂轉動起來。現在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現在他已經是必死無疑,除非救出鹿聖,将改革的大業繼續下去,而且還必須成功。
想要完成這樣的事情,他們必須要找到地仙和太師蒙蔽請神台的方法,将真正的尊主請出來。相信到時候尊主聽說了他們用半死的人假冒自己的事情之後,對這些長老們絕對不會姑息。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自己一個人絕對不夠,首先就要将鹿聖和喰聖救出來。而鹿聖和喰聖已經被地仙給控制住了,整個人被地仙法則封鎖起來,撞進了兩口箱子裏面,送到了基地的最深處。
駱聖的臉色掙紮了許久,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
看來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