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是家族繼承人,其實和其他人也都沒有什麽區别,所以我才會自己也一直覺得好像和其他人沒什麽分别的樣子。平常就算是參與到家族的管理,雖然也是自己做主,但是父親總會給我定下一個目标。”
“他總歸告訴我,這件事情要做到這樣,那件事情要做到那樣,然後剩下的就全靠我自己去發揮。經常就是給我一個文件,然後一個目的,我去做就足夠了,我也能夠完美地執行這些命令。”
“但是就在我畢業的這一天,就在我迷茫着的時候,父親問我關于铖楮和鎬墒基地的事情應該怎麽去解決,他還問我如今軍委當中的改革将來要朝着什麽方向進展,還有很多很多,之前我藏在心裏但是沒說出來的問題。”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沒有和其他的兄弟們一樣按照往常的安排吃大鍋飯,而是坐在老父親的下手,吃着軍官套餐。兄弟們看着我,對我恭敬地叫大哥,甚至不敢擡頭看我,等父親和我先動筷子,他們才開始動手。”
“吃過飯之後,父親問我,我是否明白了?我點頭告訴他,我明白了。”
“其實這一切的變化,并非是你們之間的關系發生的改變,而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如果不這樣運轉,世界就會出現種種問題。到時候面對這些問題的時候,遭罪的還是我們這些不懂變化的人。”
“而這一切的來源,不過是因爲被人對我們的尊重而已。”魏卿玄說道:“我從學校畢業了,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是不同的。這代表着我已經開始真正坐上了繼承人的位置,代表着我可以現在和你一樣,坐在軍委的會議室裏面。”
“這不僅僅是一種權利和身份的改變,這隻是你自己的改變而已。而你自己的改變,對于那些爲了培養你,爲了保護你,一直努力到今天的人來說,會代表着什麽?你要仔細去想。”
“就像我一樣,就像二叔說的一樣,當我真正成爲一個成年人的時候,繼承人的意義才會明白。我才知道,繼承人就是繼承人,沒有别的。我要繼承整個家族,整個家族就是我的,我要爲家族裏的所有人負責,這就是我一直以來,成長過程中所有付出和努力的目标。”
“而對于家族裏的人來說,這種變化所代表的,就是今後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生命,他們的人生軌迹,都要和我的決策挂鈎。他們陪着我長大,看到我成長,明白我會爲了他們的一生,爲了整個家族而努力,這就是他們眼中的我。”
“身份轉變,隻不過是一種表象的改變而已。他們對我的感情當然是真的,這些感情當然還在,而且會一直存在。隻不過當我的身份轉變,一切都要變異種形式來呈現而已。”
“就像看門的爺爺,小的時候他會幫我隐瞞回家的時間,讓我免受懲罰;長大之後風雨無阻送我出門去,幫我檢查衣服是否整齊保暖,關注我的回家時間擔心我在外面出事;現在對我表現出足夠的恭敬,出入幫我準備好車輛。”
“這些行爲其實從核心是沒有變過的 ,老人喜歡我,我還是他看這長大的孩子。隻不過現在,我長大了,我始終要明白,從學校畢業之後,我就再也不是學生,再也不是孩子。”
“爲了讓我學會如何用一個成人的态度去對待這個世界,于是我身邊的世界開始改變了,交給我新的生活方式。我可以記得他們對我的好,卻再也不能對任何人撒嬌,沒有任何人會再維護我,而是我要去維護他們了。”
“而爲了做到這些,我需要一個人承擔整個家族的責任,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情緒和喜好都隐藏起來,所有的一切都爲了家族的發展,爲了他們更好的地生活而努力。”
“于是,他們尊敬着我,警醒着我,維持着我們之間新的平衡。”
“這些天我也見到了許多以前認識的世家朋友,更是在進入工作的時候見過了許多以前就曾經到魏家經常拜訪的前輩們。他們對我的态度毫無疑問的都同樣變成了另外一種态度,于是我開始明白這種變化是适用于我整個生活的。”
“我想,你也一樣。”
昏暗的會議室當中,陸陸續續的人開始走進來,坐在座椅上,開始沉默等待,或者竊竊私語,不少人都在朝着安小語和魏卿玄的方向看過來。兩個人的身邊也坐下了一些人,魏卿玄開始沉默了。
安小語則坐在黑暗中,仔細咀嚼着魏卿玄的話。魏卿玄和她是朋友,或許在魏卿玄看來,自己也是她妻子的閨蜜,又是同樣和他一樣承擔責任的人,完全可以撕去那種堅硬的僞裝,毫無顧忌地将這些體會告訴她。
其中的道理無非就是六個字而已——你已經長大了。
長大了,安小語還有點恍惚。她還是那個喜歡依靠管理員的姑娘,當然管理員可以給她一直依靠。她也是那個喜歡給家裏人做飯,和蹦蹦一起玩耍的學生。可是她卻沒有發現,當自己依靠别人的時候,别人也已經開始依靠着自己了。
或許是因爲她的家人并不像魏卿玄一樣的對他所求甚高,而她的下屬也都是從一開始就自理能力比較強,又或者是安小語從來到帝都開始就在不斷地和人争鬥,争取着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發現過,自己身邊的人對自己的态度已經開始變化了。尤其是在自己離開的整整一年裏面。自己真正站穩了少尊的名頭,聖境之下無敵,斬殺聖境高手,這樣的戰績,已經成爲了帝國的中流砥柱。
安小語自己還以爲這隻是對于自己來說的轉變的時候,不管是軍委還是朝閣,又或者監察部和修行者總盟、四生盟會這樣的組織,都開始轉變了對自己的态度,她還沒有察覺到。
所以影子才會提出面對面和她交談,不是爲了什麽任務的交代,這一切都是出于對安小語的尊敬。因爲将來的全面戰争,帝國還要依仗安小語很多,這種尊敬,是安小語應該得到的,于是影子來了,許奉行也來了。
而對于裴虎來說,安小語則是那個已經被軍委支持成長起來的青年将官,手握東荒軍大權,鎮壓半個東方。這個時候,裴虎當然會對安小語索求更多,其中就包括要求安小語對軍委的部分決策妥協。
不過裴虎終究還是被軍事會議掣肘的,在對軍委司所有委員負責的同時,還要兼顧安小語這個犟脾氣,其實他能做的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是誰知道安小語心裏認定了西陲的事情和自己有關,非要插上一手?于是才導緻了這樣的結果。
想到這裏,安小語對于裴虎的怨念也不見了。就像魏卿玄說的,裴虎坐上這個會長的位置,已經做了太多太多英明的決策,引導軍委改變了太多。而他自己根本就沒有地方去發洩自己的情緒,沒有資格擁有自己的時間和習慣。
這一切,都是爲了帝國。她還有什麽好抱怨的?隻不過軍委當中的某些人心裏全都是小心思,她這次是非要把他們搞掉不可,這和裴虎沒有關系。
而左丘之左的變化也就更加合理了,左丘之左是個老師,是三千學院的嚣張,在帝國的地位崇高。他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來自于那些從三千學院畢業的學生,那些已經能夠爲三千學院承擔的責任。
對于這樣的學生,三千學院當然不會用對待普通學生的态度去應對,左丘之左作爲三千學院的校長,當然要做到足夠的态度。當安小語的實習生身份生效之後,作爲東荒軍的絕對統帥,左丘之左理應這樣對待。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如果軍委更進一步将三千學院徹底變成軍事人才的培養基地,或許朝閣和監察部也都不會有意見。想要保證三千學院的學生能夠正常成長,左丘之左最大的依仗,也就是安小語了。
首先安小語和他是志同道合的,安小語到了三千學院之後,左丘之左一直在引導着安小語成爲一個德才兼備的學生,他知道安小語也不想看到三千學院的學生将來過早地去面對那些殘酷的現實。
其次安小語這一次也是帶着爲了整肅軍委内部秩序的想法來的,隻要軍委的觀念發生改變,三千學院的危機也就會消弭于未生之時。
而這個時候,左丘之左和安小語已經不是全都屬于三千學院了。一個人肩負着學院的未來,一個人肩負着軍委的未來,所以左丘之左才會用那種态度和安小語來交流,因爲這是安小語應得的。
“要開始了。”魏卿玄說道。
安小語這才發現會議室裏面已經坐滿了人,雖然很多的位子上空空的。這一場會議,正是安小語成爲東荒軍正式統領之後主動提出召開的第一次會議,會議的目的就是要商議安小語在西陲邊境的活動權限問題。
看來,這些空椅子的主人,是已經逃跑的了。或許辭職,或許稱病提前退休,總之都是一群膽小鬼而已。身邊的魏卿玄,是作爲魏家年輕一輩的代表,同樣第一次正式參加軍委的第一次會議,兩個人着實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這些目光裏帶着貪婪和谄媚,又或者帶着恭敬和善意,或者是嫉妒和仇恨,還有些遊移不定不敢挪過來的目光裏面,是慌亂和不安。
會議室的燈光亮起來,照例是隻有主位的裴虎和孔時,以及核心幾位委員的位置高亮,其他地方依舊昏暗着。據說這樣的目的,是爲了避免因爲見面掐起來的情況産生,每個人躲在陰暗當中,更有利于冷靜下來。
孔時的聲音傳來:“今天召開會議,是由擔任東荒軍總司令的安小語安将軍發起的,會議的議題繼續上次的部分議題,商讨有關西陲行動的具體方向,以及東荒軍在西陲行動權限的問題。”
會議室裏面的許多人都是臉色難看,什麽東荒軍在西陲行動的權限,東荒軍駐紮在東荒,還在那邊搞基建猥瑣發育呢!說的那麽堂而皇之,不過就是商量安小語一個人的問題嘛!
而且這麽快安小語就是總司令了?司明宇居然甘心隻做一個副司令?不過想想也正常,司明宇的老婆是新帆的總裁,孩子都是安小語幫他養活着的,全家的安全都交給安小語了,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一個聲音突然從角落傳來:“我覺得,這個議題已經得到一個沒有需要再商讨的結果了。之前的會議室上,我們已經确認了東荒軍的職責在東荒,而西陲距離東荒過于遙遠,東荒軍對西陲的情況了解不夠深入,所以……”
這是打算拼死一搏了?其他沒有開口的人都在看熱鬧。他們都知道安小語一旦進入軍委會議,必定會和這些人掐起來,但是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敢說這件事情到底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但是就不部分人手心捏着汗,一部分人偷笑的時候,安小語突然打斷了這位委員的發言:“其實我覺得,我不是故意要打斷各位。我隻是覺得,在下初來乍到,不如打開燈來,我們互相認識一下?”
那些針對安小語的反對派頓時臉色一變,上來就要開燈?這就是你的第一槍了?孔時看着安小語也是有些爲難,輕聲說道:“軍委會議的制度是這樣的,開燈就不必了,如果想要互相結識,會有委員聚會。”
“哦……”安小語道:“會議規定不能開燈是嗎?”
“是的。”孔時點頭,那些緊張至極的委員都是松了一口氣。然後卻聽到安小語突然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遵守規矩,不要開燈了,點蠟燭怎麽樣?”
草!
神他媽點蠟……
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口反對,孔時也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間整個會議室裏面突然亮起了一點點的光芒。光芒十分耀眼,帶着燦爛的白光,一點一點出現在會議室的上空,照亮了整個會議室,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臉。
有些人都沒反應過來,被晃得伸手直擋眼睛。能看清的人一看鼻子都要氣歪了,你這是蠟燭?你見過誰家的蠟燭跟節能燈一樣亮了?但是仔細一看,這特麽還真是蠟燭……
安小語輕輕地笑起來,看向了一個方向,正是之前站起來反對的那個人所在的位置。這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沒來得及坐下去,下意識地看向了安小語,兩個人的視線對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原來是南海駐軍的李團長,怎麽?李團長覺得我不應該去管西陲的事情?還是說當初我救下玄山省的事情你也覺得是畫蛇添足了?當時我們東荒軍可是不遺餘力地幫助貴軍了。當然,要是有什麽合理的理由,我也不會不聽。這樣,你繼續,我聽聽到底合不合理,之前我不在會議上沒聽到來着,來!”
李上校渾身冷汗,他都開始恨死自己了,爲什麽要第一個站起來?結果直接被安小語抓了個現行!說好的就算是知道他們這個陣營有誰,在會議上看不到對方的臉就沒辦法事後追究呢?
結果現在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的,這狗屁的規矩!爲什麽隻寫了不讓開燈?
孔時表示也很無奈,軍委會議不讓開燈的這個規矩本來就是電氣時代的産物,之前的時代軍委的會議形式跟現在也不盡興同,軍委内部的情況也大有差别,自然是一個時代一個規矩。
看來修行大世開啓之後,是時候與時俱進了啊……孔時頭疼起來,将來要是真的出現了什麽光明法則的使用者,一個閃光dan下去,全場的人都得瞎了,到時候誰被打了悶棍都不知道是哪個動的手。
孔時偷偷在電子闆上記下,以後軍委的會議增加不允許使用能量和法則的規矩。裴虎在旁邊也是很無奈,安小語是一點面子都不給,連他裴虎的面子都不給,你們這些人還負隅頑抗幹什麽?
之前他也找過這些人,但是他們的态度很堅決,堅持認爲安小語就應該插手西陲的事情。按照裴虎的想法,你們服個軟,到時候安小語不追究,大家相安無事就行了,爲什麽要鬧成這樣?
可是他們還是行動了,根本就不知道安小語根本就不會跟他們按照套路出牌,上千根蠟燭照亮了所有人形色各異的臉,李上校的臉色變了又變,看向了很多盟友,結果得到的之後躲閃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從今天開始,他就沒有未來了。一念及此,李上校的臉上頓時灰敗了下來。
安小語卻将在場的人臉色看了個一清二楚,不由得笑道:“怎麽?忘詞兒了?那你坐下再準備一下,那邊那個王将軍,還有躲在角落裏……行了别多了,馮将軍,要不你來說說?”
“别沉默啊!大家暢所欲言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