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得到這種手段的，無論是在帝國還是在異族領地當中，都肯定不可能是無名之輩。問題就在于，他帶走在人類孤兒的目的。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隻是爲了奪走一個人類孤兒的話，那麽這個孤兒肯定在這件事情當中有着相當重要的意義。但是浮生并沒有去調查有關這個孤兒的事情，因爲安小語還沒有發話。
他能夠感覺得到，這件事情當中，安小語關注的重點應該就是這個孤兒。那麽就可以通過後面的事情進行聯想了，這個孤兒是起源帶走的，而組織這一切行動的，就是起源無疑。
真的這麽簡單的話，事情就很清楚了，起源勾結軍委當中的某位委員，這是他們的常用手段，得到了張德焘營的行動方向。然後通過計算，他們算好了時間和地點，修改命令布置了這樣的一個騙局。
如果沒有其他情況的話，那麽這件事情就可以定性了。可是潛刈這邊因爲一個營損失慘重，情況發生得太過突然，又不打算跟上面彙報，所以潛刈這邊的防線就出現了少量的空缺，這種空缺持續了不少的時間。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風城附近突然出現了異族的大部隊，目标直接就指向風城。這就不由得讓浮生想到，這其中是否還有什麽其他的情況？比如當初是起源和異族合作？又或者是起源和異族的目的沖突了，最終得手的才是起源？
那麽在這一次的事情當中，潛刈基地和樹洞精靈的到底是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是真的像他們說得一樣毫不知情，還是背地裏的某些成員進行了某些行動？對整件事情起了什麽樣的作用？
和安小語一樣，浮生同樣陷入了混亂當中。
邊境上發生的這件事情，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人在雲山霧罩裏面轉來轉去，找不到正确的道路，也看不到山頂和山腳到底在什麽方向，所有的問題都在眼前，所有的答案仿佛也同樣都在眼前。
可是這些答案和問題，似乎每一個都能夠互相匹配，但是匹配上之後，又好像每一個都有問題，而且不同的問題之間，也存在着不可調和的矛盾。這樣的情況讓浮生和安小語都找不到一條有用的線索。
而一切的關鍵都要歸結在三個問題上。
異族的目的是什麽？起源的目的是什麽？趙氏孤兒對他們有什麽用？
“孤兒對我們有什麽用？”
申毋看了看老杜說道：“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他現在正在忙于人體試驗，整個人都泡在實驗室裏面，進行着大量的工作。申毋的打算是，加快計算進程和實驗力度，在明天中午之前，将之前抓起來的那幾千底層成員全都用掉。
是的，用掉。
申毋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所持有的态度就是這樣的，就好像這些人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一次性餐具一樣，用完就可以扔了。而實際上，對于人體試驗來說，也确實是這樣。
這半天的時間裏，老杜和申毋已經送走了超過兩千的屍體，但是依然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至于老杜爲什麽要跟他在一起，申毋對外的解釋是，老杜人老成精，用起來十分的得心應手。
但實際上，申毋是打算将老杜控制在身邊。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和老杜的想法産生了部分的分歧。一方面他要防備着老杜尋找其他的靠山和幫手抛棄自己，一方面又要防備着老杜偷偷一個人跑掉。
老杜當然是無所謂，就這樣一直泡在宿舍和實驗室中和兩邊，晚上的時候還跟申毋一起吃了頓飯，吃飯的時候順便問起了這件事情。有關趙氏孤兒的計劃，所有的人幾乎都知道一些表面，可是卻不知道内核。
申毋笑了：“組織每次非要抓某個特定的人，不擇手段、大費周章的時候，還能有什麽目的？無非就是那兩種，一種就是尋仇，要殺人了；另一種就是獲取實驗材料，除此之外還有嗎？”
老杜頓時聯想到了申毋最近加緊的實驗進程，便問道：“趙氏孤兒的基因，和我們進行的這個項目有關？可是他不是個普通人嗎？跟我們的計劃有什麽關系？我記得，你開發的應該是基因強化方面的吧？”
“這你就不懂了，所有的事情都要從當初安小語走出東荒開始。”
聽到申毋的這句話，老杜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隐晦的神采，但是很快便被他低下頭去躲過了。申毋的飯還沒吃完，也沒有看到老杜眼神裏面的神色，而是繼續說着有關趙氏孤兒的事情。
“當年組織忽悠遲默作爲***放在東荒，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真就踩了狗屎運，誤打誤撞用一些殘缺的試驗資料堆出來了一個可用的強化方案，雖然強化之後的改造人最高壽命也才能夠達到十年二十年，但是關鍵不在這上面。”
“關鍵在于他能夠穩定基因強化和基因損傷之間的聯系。”申毋解釋說：“你應該也知道，人的肉身壽命是根據基因當中的某一段來決定的，而在基因強化過程中，必定會這一段基因造成損傷。”
“如果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麽強化人最終就會在強化過程中死去，就算成功了，也不過是一兩個星期的壽命。但是遲默不知道用一種什麽基因，居然穩定了這個過程。說實話，我還不得不佩服他的奇思妙想。”
“以前的時候，組織進行的強化實驗，都是利用強化藥劑進行基因強化，基本上都保持在單一個體基因的程度上。也就是說一個實驗裏，隻有一個實驗體，實驗體的基因和強化方式互相作用，這就是主要過程。”
“所以在研究這個過程的時候，我們也是盡量地去控制盡量少的變量。因爲這根本就是常識，人體試驗最穩不穩定的就是人體内部，以及人體和外界的交互所産生的各種不确定變量，進行實驗最好控制盡量少的變量。”
“在過去的實驗裏面，我們經常要做的就是将實驗體保持在一個平穩的狀态下，然後在強化劑和基因互相作用的過程中想辦法，這也一直都是組織以爲強化劑項目的關鍵所在，可是成功率從來都很低。”
“可是這個遲默，就特别虎，也不知道是因爲當初家族劇變讓他神經出了問題，還是當/兵當的，他居然引入了另一種基因加入到實驗裏面。這就相當于打破了我們過去所有的實驗内容啊！”
“因爲第二基因，幾乎就代表着另一個實驗體的加入。而第一基因和第二基因的作用、強化劑和第一基因的作用、強化劑和第二基因的作用，這樣複雜的三角作用，那可是生物學，不是物理學！”
“物理學上講究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可是生物學上不一樣，生物學上最穩定的形狀永遠的永遠都是兩點一線。但是遲默就這麽虎逼，直接加入另一種基因，而且居然還成功了！見了鬼的……”
“當時組織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派人通知了遲默，讓他把實驗結果上交，可是遲默說，實驗可能出現了某些誤差，需要進行進一步驗證。組織對這個結果也是覺得正常，說不定就是實驗過程中出現了什麽偶然的纰漏，說不定遲默的這總方法根本就不行，隻不過是偶然成功了一次。”
“後來，組織就發現遲默這小子傳過來的實驗記錄都是假的了，然後就派人過去催了一下，就發生了當初基地的那件事情。遲默直接不知道怎麽就死了，監察部插手，安小語離開基地去帝都成就少尊。”
“當時似乎是知道組織對他的心思，遲默已經一心求死，他偷偷地把試驗資料交給了一個小護士帶走。後來我們也聯系朝閣當中的某些人，對這個小護士進行了跟蹤和調查，結果什麽都沒發現。”
“當然，現在小護士已經不是小護士了，聽說成了安小語的手下。不過既然如此，實驗結果顯然就落在了安小語的手中。在那年冬天的時候，我們曾經聯系軍委的合作夥伴，想要偷偷掌控那座基地複制遲默的實驗結果。”
“後來安小語出現打斷了我們的計劃，我們隻得到了一部分的實驗過程，那個基地就被徹底拆除了，所有的東西都毀于一旦。一直到前不久，安小語開發了一部分遲默的資料給帝國，帝國研發了生命藥劑之後，我們才得到了這部分信息。”
“得到這些資料之後，組織就發現了當年遲默的設想很可能是真的。第二基因的出現真的能夠改變某些強化過程。這個改變方式，就是利用第二基因替代部分的基因損傷，保護原有基因的壽命減少改變程度。”
“不過經過試驗之後，我們發現第二基因的選擇似乎是十分特殊的，遲默當初也是偶然之間才發現了這種基因。而出于某些原因，遲默下定決心将這部分隐藏起來，目的肯定是爲了保護什麽，或者自己，或者他在乎的什麽人。”
“後來我們将這個第二基因的來源确定了兩個方向，一個是遲默自己的基因，另一個就是安小語的基因。可是遲默已經死的渣都不剩了，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确定，隻有采集安小語的基因。”
“要知道安小語的血樣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夠得到了，要知道我們得到這部分資料的時候，安小語機已經是堪比真境的高手了。這還是我們的一個組織成員，一個輪王的手下，在九方亂國的時候保留了一部分安小語的血樣。”
“但是經過研究發現，安小語的體質非常特殊，居然有極強的侵略性和威懾力，對于其他生靈的基因幾乎都不兼容。所以我們便确定下來，遲默當初加入的第二基因，一定是他自己的基因。”
“這種說法是有根據的，一方面遲默本身就不是純種人類。當初異族派遣奸細來到帝國的時候，挑選的都是混緣雜交的混血，各種不同的異族混血經過幾代人的繁衍，幾乎已經沒有了各個種族的特征。”
“這種混血之所以根本就顯現不出異族特征，就是因爲他們體内的異族基因組在互相抵消，将它們全都隐藏了起來。這些基因這樣特殊，很可能就是遲默能夠成功的原因。”
“另一方面，遲默當初之所以遲遲不将實驗結果交出來，肯定也是因爲害怕自己成爲了組織的實驗材料供體。誰都知道遲默是想回到帝國軍的，想要重建趙家，怎麽可能被圈養在組織裏面。”
“而現在的異族領地，這樣的混血基本上都不存在了。當初莫家、趙家這些人的存在，是因爲戰亂導緻了各種族的聚居地變動，所以混血才會互相雜交。現在異族領地穩定，各族圈養混血都不會互相雜交，都是各養各的。”
“想要找到混緣雜交的混血，就隻能從這兩個間諜家族上考慮。偏偏這個時候安小語将莫家給覆滅了，莫家處在風口浪尖，我們根本就不敢動。後來我們就打聽到，趙家似乎還有一個孤兒逃脫了當初帝國的清繳，就在邊境這邊。”
“所以我們就想辦法将這個孤兒給弄過來了。”
“怎麽弄過來的？”老杜頗有興趣地問道。
申毋撇了撇嘴：“我怎麽知道？我就是個搞研究的，外勤的部分都是上面的人決定，跟我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我隻知道趙家的人抓回來了，我們可以進行實驗了，然後實驗失敗了。”
要是安小語知道起源的想法，就會好笑了。他們這樣的想法不失敗才怪，首先就是自己的基因。九方亂國的時候，安小語機已經是人靈之體了，雖然還沒有超出普通生靈的範疇，可是基因已經發生了部分的改變，已經和當初完全不同了。
所以起源才會誤以爲遲默的當初用的基因是遲默自己的，而實際上，遲默當初實驗的突破就是因爲安小語來到了基地，得到了安小語的基因樣本，才将整個研究徹底完成。
而起源根本就不知道遲默和安小語之間的關系，誤以爲遲默隻是将安小語當成普通的實驗品。于是便誤認爲，遲默隐瞞實驗成果的原因隻可能是爲了保護遲默自己的地位和自由，而忽略了保護安小語的成分。
有了這樣的誤會，他們的實驗不失敗才怪呢！
但是起源不知道這一點，申毋還在納悶着呢，他們的實驗方向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甚至他們都偷偷從帝國基因庫裏面找到了并不算保密的張舒婕的基因進行實驗，結果還是一樣的。
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
老杜卻不管這些，他都隻當是聽着好玩：“反正不管怎麽說，你的實驗項目不能成功，我們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他把空飯盒往旁邊一扔，站起身來拍了拍申毋的肩膀：“老弟，聽我一句勸，我們都這個歲數了，都是人生過了一半的人，應該爲自己的後半輩子打算打算了，你還真以爲，就算試驗成功了，我們還能有好結果嗎？”
這個問題，徹底成爲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落在了申毋的心裏。
确實，就算實驗真的成功了，那将來他們會有好結果嗎？上面的大人物拿着實驗結果跑了，用制造出來的改造人拖延時間。但是他們呢？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若是沒有外面的層層包圍，他們或許還能一起逃跑。退一步說，如果外面隻有軍委和糾察隊，他們也有部分的希望。可是現在虎視眈眈的，可不隻是這些人，還有一個少尊安小語。
他深深地知道，安小語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爲組織手裏握着趙氏孤兒的命。雖然不知道安小語爲什麽如此緊張趙氏孤兒，但是趙氏孤兒的存在，是他們無懼安小語的唯一依仗。
可是一旦試驗成功，趙氏孤兒的基因序列必定會上傳到總部，到時候這個人就沒用了啊！慌亂之中基地的上層必定會選擇銷毀所有的實驗記錄和實驗體本身，帶着備份逃跑。
趙氏孤兒一死，他們就再也沒有了面對安小語的資本。就算是她不出手直接殺人，到時候将整個城市控制住還不是易如反掌？他們這些人一個都别想跑！唯一的辦法就是提前溜走……
想到這裏，申毋看了看實驗艙裏面的那些實驗體，低聲歎了一口氣，手裏面的盒飯都不香了。距離他給自己預留的心理時間，還有半天。但是顯然，申毋已經開始動搖了，他的心裏已經認定了一個結果。
自己一定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