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聲音在逼近,似乎并不畏懼士兵的槍炮,他們開始用屍體向前堆,一直不斷地接近着,從二百米的火力覆蓋範圍不斷地接近。鎮子裏的所有人都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凄慘當中帶着決絕。
安小語也沒想到,狼王對于狼群的統治居然能夠達到這樣的一種程度。她不知道已經犧牲了多少的山林狼,但是她知道,一旦這些狼群沖到士兵的面前,面臨整個防線的就即将是逐漸的崩潰。
果然沒過多久,便有警備隊來到了他們的帳篷旁邊,掀開門簾便看到裏面的人全都醒着,一進門便是一雙雙擔憂和恐懼的眼睛在看着,讓人毛骨悚然。咽了口唾沫,警備隊員說道:“緊急轉移,跟我走!”
緊急轉移是必須的,警備隊已經連夜清空了鎮子上最大的三家賣場,将貨架和擺設全都堆到角落裏面去,中央的空地留給這些隔離當中的人。按照發病和沒有發病來分配,進入不同的樓層。
警備隊和醫療人員帶着這些人離開了臨時的帳篷,準備趕在狼群沖破外面的封鎖之前将這些人全都轉移到帶有能量護罩的賣場裏面。安小語一邊走一邊好奇,難道不會有人趁機從賣場裏面偷東西?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帝國肯定會給這些賣場一些補償,這些補償絕對超過了他們在裏面的貨物價值。價值不菲的商品終究是不多,隻需要簡單的轉移,剩餘的幹脆就當是做善事了呗。
但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病患的數量實在是太多,而且很多人已經開始發熱昏迷,他們不能和其他人走在一起,失去行動能力的還需要擔架運送。總之轉移的速度太慢,超出警備隊的預計,當安小語他們最後一批健康人出來的時候,鎮子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令人細思極恐的騷亂。
狼群沖進來了!
糾察隊的大師終究隻是大師,在沒有掌握法則之力之前,武修也不是殺戮機器,不可能橫推成千上萬的山林狼。于是在不斷地手忙腳亂當中,在更換**的時候,狼群不斷地前進,終于接近了鎮子外圍的防線。
它們沖到了士兵的面前,用身體堵住了槍口,爲身後的同伴争取了足夠的時間。一批又一批的山林狼從工事上跳過來,将士兵撲倒,狠狠地咬在他們的身上,咬在槍械上,瞬間破壞了他們的戰鬥力。
于是缺口被打開,便再也不可能愈合。
狼群沖進了鎮子,很快便散落到大街小巷當中,鎮子裏面等待着的警備隊員引爆了在街上安置好的**,并且用臨時獲得的槍械在樓層上的對進入鎮子的狼群進行阻擊。
但是山林狼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倒下了後面還有,源源不斷,如同水流一樣沖到了鎮子的街道上,很快便穿過了人數本就不多的警備隊員組成的防守陣線,爲病人的轉移争取了最後一點時間。
而就在狼群将帳篷沖倒撕碎來到轉移車輛面前的時候,安小語和管理員才剛剛上了車,将後門緊緊地關閉。一頭森林狼沖到了他們的車廂後面,狠狠地撞在了後玻璃上,防彈玻璃将它擋在了外面。
村子裏的人當然不會因爲這樣的變故就驚慌失措,他們全都冷冷地看着外面的這頭狼,聽着警備隊員手裏的槍發出的怒火,然後就是一片片山林狼的哀嚎,他們的心裏隻覺得痛快無比。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慘叫傳來。
安小語透過窗口看向了那邊,便看到了一匹山林狼已經撲到了運送病患的急救床上,推着床的護士被吓得連連後退,躲在了警備隊員的身後。因爲急救床上還帶着病人,警備隊也不敢開槍。
将尖叫的護士送到了車上,那麽除了他們這些在旁邊防守的人之外,就隻剩了床上的一個病人。帶隊的警備隊員糾結了片刻,終究還是說道:“如果有必要飛,放棄他保證更多的人!”
安小語仔細一看,突然就笑了。
車裏的山民都很好奇安小語爲什麽在笑,安小語譏諷地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床上的是川子。”
村子裏的人都是湊過來看,這才開始意識到,床上那個戴着呼吸面罩,臉色難看無比的人,居然就是幾天前龍精虎猛的川子。當時就是他爲了貪念,爲了和安小語他們的針鋒相對,接受了狼王的送過來的肉。
現在疫情爆發了,整個鎮子都陷入了亂象當中,唯一一個被山林狼抓住的平民居然就是他。這還真是像安小語說得一樣,自作孽不可活,車裏的人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警備隊最終還是在越來越多的山林狼沖擊下放棄了川子,他們都知道,若是不快點離開,等到山林狼将他們包圍起來,這種小型的民用醫療車根本就頂不住狼群的沖擊,到時候他們這些人都得留在這裏。
“走!走!走!”
車門關上,扔下了急救床,最後兩輛醫療車在警備隊四輛車的護送下快速離開了廣場的帳篷區,朝着賣場的方向而去。山林狼在後面緊追不舍,他們要趕在山林狼追上來之前趕到賣場,然後打開能量護罩。
遠遠地,他們看到裏根在後面的狼眼,看到了逐漸被遮蓋在風雪中的廣場,看到了在狼群中顯得孤立無援的急救床。山林狼将床上的人拖到了雪地上,幾匹狼一擁而上,就算是曾經有過沖突的山民,都覺得實在是有些不忍。
安小語和管理員隻是冷眼旁觀,隻有他們才知道,現在這樣的狀況出現,代表着多少的士兵已經死在了山林狼的牙齒和爪子之下。造成這樣巨大的損失,還有數不清的病人如今都沒有治愈的希望,這些全都是川子的罪孽。
這樣的下場,是他應該承受的。
很快地,車隊來到了賣場,當最後一輛車開進防守範圍的時候,能量護罩瞬間打開,緊随其後的狼群都撞在了護罩上面。醫療車長驅直入,直接進入了地下停車場當中,開始轉移病患。
下了車之後,安小語和管理員被帶到了賣場的最第六層,這裏已經成爲了沒有被感染的人的聚集地。當然,這裏的人顯得很少,隻有沒有發病的外地人才會被安置在這裏,而外地人顯然沒有多少,很多人已經在狼群來臨的時候早就跑了。
就在安小語走出升降倉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仲花燃?她怎麽會在這兒?安小語看着坐在角落裏的仲花燃,仲花燃也看了從升降倉裏走出來的安小語和管理員。她是沒見過安小語這樣子,也沒見過靈尊的真容,可是她自己就是個易容的高手,當然察覺到了一些什麽。
安小語的眼神和仲花燃對上,随即天真爛漫地對着她一笑,轉身跟着管理員來到了另一邊。賣場的地上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地鋪。他們随便挑了一個位置,仲花燃狐疑地看着安小語的背影,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的樣子。
坐在毯子上,安小語再次看向仲花燃的時候,終于知道她爲什麽在這兒了。看她的樣子氣哄哄的宗師看終端,八成是米黃帶着小安把她給甩開了。米黃那麽高的修爲,想要甩開她還不是輕而易舉?
這樣的時候,安小語就覺得很開心,至于仲花燃爲什麽沒有去繼續尋找小安,而是來到來這邊,那就是仲花燃自己的心路曆程了。
警備隊員很快就給他們送來了夜宵和熱水,送東西來的人很少,看來外面的戰局還是膠着。賣場的建設很合理,在裏面根本聽不到外面的槍炮聲,所以沒人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安小語接過了警備隊員送過來的卷餅和水瓶 ,甜甜地說了一聲謝謝,警備隊員的心情頓時就照進了一縷陽光。一直關注着這邊的仲花燃終于放棄了心裏的猜測,笑着搖了搖頭,再沒有看向他們這邊了。
管理員一邊吃飯一邊輕聲說道:“士兵已經開始撤離了,雖然病患轉移還算是即時,但是狼群的攻勢這麽兇猛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傷亡人數很大,目前已經超過一半了。”
一千多人的隊伍,先前因爲疾病掉隊了一半,剩下五百多人,現在又死傷了一半,也就是說死在狼群之中的死病已經超過了二百人。安小語握着水瓶,有些沉默了。
管理員說道:“這就是戰争,爲了生存,隻有一方徹底落敗才會結束。戰争的雙方在任何時候都是無論對錯的,隻要戰争爆發,就會有人死去,就會有人爲了利益付出很多的東西,而有罪的,隻是操控戰争的存在。”
安小語知道他說的是天道,而并非是決策者。
就算是異族每過一千年都會發動一次針對帝國的戰争,就算他們爲的是彌補内部制度産生的大蕭條而轉移矛盾,但是導緻大蕭條的根本原因,還是異族内部的生存方式和思維模式,而這些,都并非是異族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外面的戰鬥已經結束了,所有的士兵從防線上撤退,狼群沖進了城鎮,一聲長長的狼嚎在鎮子當中響起。就算是在隔音的賣場裏面,安小語他們也聽到了這一聲狼嚎,聲音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當中。
狼王生氣了,它花費了這麽長的時間,失去了這麽多的手下,甚至冒着被人發現抓住的危險圍攻鎮子,終于打開了缺口,沖進了鎮子。但是卻發現,人已經沒有用了,本來應該就在帳篷裏面的星能居然被轉移了。
它冷冷地看着這個鎮子,在陰暗的角落,躲避着天空的修行者,終究還是選擇轉身離開。它看得出來,天上的那幾個人任何一個都擁有能夠和自己抗衡的實力,作爲一頭狼,小心謹慎是他的天性,隐藏身形是他的本能。
然而狼群給它帶來了另一樣禮物。
在一處廢棄的下水道口裏面,狼王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個人,雙眼當中透出了危險的光芒。
川子當然認得出來,面前這頭比一般的山林狼還大了兩圈的白色巨狼,就是當初給他送來那些肉的罪魁禍首。在感覺到身體不對勁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不應該相信狼會對人存在善意,不應該貪圖那些獵物。
他也是個獵人,當然知道野獸不可相信的道理,也知道那些肉當中存在着種種的疑點。但是爲了和安小語他們唱對台戲,爲了将這些人鞏固在身邊,甚至他還想過将來把所有的山村都聚集在一起,自己做村長。
于是他欺騙了别人,也欺騙了自己。
現在,是該自食其果的時候了吧?說實話,他到如今都不知道狼王到底爲了什麽進攻村子和鎮子,也不知道狼王爲什麽選擇了自己而不是别人,總之現在看着那雙黃綠色帶着紅芒的眼睛,川子苦笑起來了。
咳嗽了兩聲,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力氣,渾身都被高燒給占據,關節在腫脹發炎,甚至腦子都有點不清楚。他看着狼王,輕聲說道:“你是來吃我的?吃了我吧!這些都是我應得的!”
狼王看着川子,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麽,但是它确實咧開了嘴,露出了尖牙,帶着腐臭的味道撲到了川子的臉上。他隻是笑着,看着眼前的巨狼,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看着這個幾乎失去的生命的人從地上爬起來,周圍沒有智商的普通山林狼被吓了一跳,甚至往後退了幾步。于是在山林狼的中央,隻有狼王和川子對視着對方,眼中充滿額這危險的光芒。
一人一狼滾在了一起,說出來可能沒人信,居然是川子先動的手。他兇猛的撲到了狼王幾乎和他胸膛差不多寬大的狼頭上,伸手扣住了狼王的眼珠子,狼王吃痛之下,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肚子上。
“啊——”
川子慘叫一聲,他甚至感覺到了脊柱的斷裂,腎髒的破碎,下半身已經徹底沒有了知覺,狼的牙齒戳進了他的肚子。他慘叫着,瘋狂地将手指深深地扣進了狼王的眼眶,将他的眼珠戳碎,攪得稀碎。
張開了嘴,他狠狠地咬在了狼王的脖子上,狠狠地撕扯着,撕開了毛皮,在狼王瘋狂的甩動下,咬開了它的血肉,狠狠地将一塊塊的肉撕下來,然後趁着星能還沒有讓傷口愈合,又是一塊。
狼王閃動着星能紅色光芒的血液漸漸地沾滿了川子的臉,進入了他的喉嚨,順着食道到了胃腸,讓他趕到整個身體都在從内部燃燒。而他依然沒有放棄,終于找到了狼王的動脈,一股鮮血猛地噴湧而出。
“吼!!!”
狼王也終于低吼一聲,嘴上更加用力了幾分,在川子的肚子和腿上一下一下地摩擦着尖牙利齒。人與狼的鮮血逐漸混合在一起,星能流淌在雙方的身體之間,居然慢慢地形成了一種詭異的交互。
狼王慢慢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裏依仗的力量在消失着,傷口愈合的速度開始變得緩慢,這個人類居然在奪走自己身體裏面的能量。他忍不住慘叫起來,大聲地呼喊着自己的手下。
但是周圍的狼群都在看着纏鬥當中的人和狼,它們不是不清楚,狼王的力量到底來自什麽地方。在野獸的認知當中,所有的力量來源都是個體的肉身,而隻需要吃掉足夠的東西,就能夠讓自己已變得更強。
在狼王擁有絕對力量的時候,它們或許都是狼王的手下,但是它們的生存法則當中,能夠屈服的永遠都不是個體本身,而是個體的力量。同時,這樣的力量也同樣是它們所觊觎的。
狼王已經發現了周圍山林狼的狀态,就算是眼睛看不到了,它也依然可以肯定,周圍的這些小弟已經開始醞釀了背叛它的想法。在生命的威脅下,智慧還沒有徹底打開的狼王開始慌了,它開始瘋狂地呼喊,色厲内荏的吼叫。
于是山林狼動了,一頭狼帶頭之下,十幾匹的山林狼撲到了狼王的身上,撕扯狼王的血肉。狼王慘厲的叫聲在下水道中響起,川子聽着這樣的叫聲,忍不住笑起來,渾身鮮血就像是一個瘋子。
一頭山林狼終于找不到了位置,狼王身上的地方都已經被其他山林狼占據,它狠狠地撲到了川子的身上,一口,咬住了川子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沾染了山林狼的雙眼。
野獸的低吼和撕扯的聲音在雪夜當中蔓延開來,沒人注意到,就在這些山林狼和狼王、川子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和狼王之間,星能的光芒開始不斷地閃爍着,兩條被咬斷的脖子靠在了一起,竟然在星能的愈合能力之下,逐漸地生長在了一起。
山林狼将這些血肉撕開,于是越來越多的血肉開始粘連,就連纏繞在他們身上的這些普通山林狼,雙眼當中都漸漸地充滿了血紅,在吞食狼王和人的血肉的同時,卻沒有發現,他們的四肢和身體,也在漸漸地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被狼王和川子的身體逐漸地蠶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