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城裏人甚至很難想象,在帝都這樣的地方周圍,居然還會有山村的存在。其實這也很正常,帝都的人一直都以爲,帝都就是帝國最先進最繁榮的地方,當然不可能有人能夠在旁邊過上貧窮的日子這麽長的時間。
但是有些事情,是這些表面光鮮的人很難看穿的。
安小語現在就在這樣的一個山村裏面,身上穿着一身從東荒帶出來的舊衣服。管理員身上那身衣服是不知道從哪來的,但是留了長頭發束在後面的管理員,看起來和萬年前的翩翩佳公子居然有了幾絲重疊。
管理員終于親手教了安小語第一手武技,是一種類似仲花燃那樣的移形換骨術,安小語改變了自己的容貌,不是害怕被人認出來,而是因爲她原本的樣貌太過出挑了。
在得到這門武技之後,安小語很惡趣味地将自己變成了一個長得更加瘦小,甚至比一年半之前的她還要瘦小的形象。隻是很可惜,骨頭和肌肉可以控制,脂肪卻不行,所以安小語現在的形象還是很殺人,标準的巨/乳蘿莉樣子。
她和喜歡這個形象,這樣的體型就可以躺在管理員的懷裏,甚至還能翻跟鬥。當然,村莊裏面的人都以爲他們是兄妹,沒人将他們朝着情侶的方向想。一方面是因爲帝國擁有一套完善的法律,另一方面也因爲他們之間的關系。
雖然安小語是很粘管理員,但是這個帥氣的青年似乎從來都沒有展現過很多太過溺愛的表現。人們都說管理員太過老成,不像是這個歲數的青年。安小語心裏道,老成确實老成,但是歲數可不是這個歲數。
安小語心安理地用了明玉的名字,而管理員的相貌和名字根本沒多少人會知道,所以幹脆就沒有改過,村裏人就比較好奇了,你們姓什麽呢?
他們都知道,這一對兒年關将近的時候來到他們村子裏的年輕人,是因爲帝都的動亂失去了家,感覺到現在在大城市裏面不太好過,所以才來到了郊外的山村定居,背後肯定還有一段讓人潸然淚下的故事。
村子裏一共隻有三十多口人,住在半山腰的一片山谷裏面,對他們這對兒外來人都很好。在村民的幫助下,他們在凍土上建造了自己的木屋,安小語都不知道管理員還有什麽不會的。
大概是古時候的工藝,管理員用木材做的房屋看起來比水泥磚石搭起來的都要結實很多。村裏人在震驚于管理員有好一膀子力氣的時候,也對他蓋房子的方式贊不絕口,都說來年春天要讓管理員幫他們修繕房屋。
管理員随便地敷衍着,安小語在旁邊得意地笑,就好像村民們誇獎的是她自己一樣。而他們都沒有去在意來年春天他們是否還會在,也沒有在意管理員是否會屈尊給他們修繕房屋。
安小語跟着他走出帝都的時候,已經被管理員封印了身體裏的能量,最後是徒步走到了這邊。他告訴安小語:“既然要過這樣的生活,那就要将這種生活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不要想着什麽時候會離開,說不定我們就不走了呢?”
也不知道管理員是在騙她還是忽悠她,總之安小語是看不穿管理員的心裏想得到底是什麽,好像真的打算要在這裏住上一輩子的樣子。木屋搭好了,從山下帶着貨物跑山的人手裏買了鍋碗瓢盆,然後在壁爐裏面點燃了木柴。
每天早上,管理員都要去旁邊的山上砍柴。當然這個時候肯定沒有那麽多現成的幹柴,管理員會偷偷地用法則将木材烘幹,然後變成木柴,剩下的做成了籬笆牆,在山谷的角落圈了不大不小的一塊院子。
按照他對村民們的解釋,将來春天他們會在這裏種滿桃樹,然後用釀成桃酒,到時候大家一起看桃花,喝桃酒。村民們倒是沒說什麽,隻說山上是個種桃樹的好地方,然後管理員就煞有其事地跟每周進山來換山貨的商人商量,讨了一大袋子的桃核。
然後村民們就看着這一對兒兄妹用一個破陶罐從院子裏裝了一捧土,小姑娘充滿期待地将一顆桃核放進了泥土裏。然後小姑娘每天抱着個陶罐出來進去,從來都沒有放手的意思。
沒人告訴小姑娘冬天桃核是不會發芽的,也沒人告訴她桃樹不應該種在花盆裏面。隻是每天從門口過的人,甚至連來這邊送貨進貨的商人都會看着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笑着問道:“丫頭,你的桃樹發芽了沒啊?”
每次安小語都會天真爛漫地對他們笑:“快了!肯定快了!”
但是安小語的心裏卻一點都不快樂,這是管理員給她出的難題:“來年春天開學之前,我想吃顆桃子,你加油。”
安小語不樂意了:“我看你是真的在想桃子,大冬天的怎麽可能種的出來?”
管理員躺在自己做的搖椅上,笑着說道:“我不管,總之就是這麽個要求,什麽時候我吃到桃子了,我們就可以離開回到帝都了,否則你一輩子都别想離開,掌控不了因果法則,回去也沒用。”
安小語有些喪氣,她知道現在桎梏着自己叁回的關鍵就在于因果法則上。因果是自己的入門法則,結果到現在入門還沒入完,三元力能夠讓她進入叁回,卻不可能在天道的限制下幫助她将接近地靈。輪轉法則是别人的,現在因果法則的體會也是别人的,安小語自己想想也覺得難受。
可是感悟法則哪是那麽容易的?而且管理員還把自己的能量給封鎖了,神魂當然也不例外。沒有了媒介,想要感受法則難上加難。安小語每天都在苦思冥想,一個普通人到底應該怎麽感悟法則?
管理員說:“普通人怎麽樣感悟法則?你還真以爲修行功法是自古就有的嗎?你知不知道我那個時代不能修行以神入道的人到底是怎麽樣披荊斬棘開辟了兩條修行之路出來?”
“不是人道教祖嗎?”
“他?”管理員嗤笑:“說得好聽是個統籌大局的,說的不好聽,他隻是走遍了天下,偷偷學了别人的功法,然後把這些東西去蕪存菁給揉成一團了,沒有實踐基礎,單靠天才自己,哪來的上層建築。”
安小語沒有辦法反駁了,上古的事情她是不知道,你們這些活了上萬年的說什麽都對。但是如果真的像管理員說得那樣的話,不通過能量和神魂,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能夠感悟法則。
但問題就在于,她現在雖然保留着對法則的聯系,可是這種聯系也隻是聯系了,代表着她的修爲境界。也就是說,任何修行到這個程度的修行人都會有這樣的聯系,沒有了能量,該怎麽樣順着這樣的聯系找到法則?
捧着陶罐,安小語今天又坐在屋檐下面發呆了。
村民們都已經快要習慣了,明玉丫頭喜歡在冰天雪地裏面的發呆,也不知道是該感歎她的身體抗凍,還是應該說這是個傻丫頭。自從他們看到這個小姑娘開始,他們就已經喜歡上來這個喜歡笑的小蘿莉,可惜笑着笑着,就開始犯傻了。
皺着眉頭看着屋檐上的冰溜子,安小語坐在木馬上搖搖晃晃。這是管理員在她要求也要一個搖椅之後給她做的,做好之後看着安小語騎在馬上,管理員實在是開心了好幾天,每天都在哈哈大笑。
懷裏的陶罐有點冰冷,雖然是人靈之體,但是對外界的感受還是有的,安小語忍不住換了換姿勢,從已經焐熱的地方挪開,手掌放在了冰涼的陶罐上面,忍不住皺起眉頭苦思冥想了起來。
每一個從門口經過進山去采藥打獵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忍不住猜想,在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的小腦瓜裏面,到底在想着什麽樣可愛的事情?想到這裏,他們都會忍不住心情爽朗起來。
大雪對于城裏人或許是一道風景,覆雪的山川也是入詩的好作料,可是對于這些生活在山裏的人來說,大雪是在不是什麽好事情。一刻都不停的大雪在他們的生活裏代表着很多不好的事情。
比如他們更難找到野獸的蹤迹,野獸的腳印和糞便會迅速被落雪覆蓋,讓他們找不到獵物。而陷阱在這樣的環境裏也會失去作用,很多陷坑都會一夜之間變成冰窟窿,别說掉進去,就是在上面跳兩下都不會觸發原始的機關。
比如對于視線的遮擋,讓他們的弓箭和獵槍失去了準頭。尤其是對付那些行動迅速但是體型更小的野兔、狐狸和野雞。你總不能期待所有的獵戶都能夠和猛虎搏鬥,追得上羚羊。
再比如能量的流逝和道路的掩蓋,山民們每次從村子裏出去,都會擔心着自己是不是會追逐着獵物走遠,最後迷失在山林中,最後凍死餓死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這一輩子就這樣結束了。
管理員推門走出來,看到了抱着陶罐在木馬上搖晃着的安小語,又忍不住笑起來了。安小語猛地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這才收起了嘲笑,緊了緊身上的舊衣服:“走啦!”
安小語從木馬上跳下來,抱着陶罐跟在了管理員的身後。
管理員的身上背着用椴木、羚角、羊蹄筋和鹿皮膠制成的長弓,弓弦是從商人手裏買過來的合成纖維承重繩,箭矢則是用堅固的竹子簡單削成的細長杆子,配上野雞的翎毛。
在山裏面,冬天的收入全都來源于狩獵和采摘。山裏的藥材當然不可能遍地都是,何況還是冬天,能夠收獲的當然就更少。所以山民每天都要出門去,不求能夠打到大型的獸類,能夠多兩口肉總是好的,皮毛還能換來油鹽。
既然要生活在這裏,安小語他們當然不能例外。
管理員這一手制弓技術實在是吸引了太多的眼球,整個村子裏那一個不是随便用木條竹片做的弓箭?在山裏打獵一輩子的老頭子們也都沒見過這麽漂亮,力道這麽大的長弓,都說是古代的工藝。
實際上也确實如此。
安小語是親眼看着管理員花費一星期的時間做出了這把弓,就算是有法則之力減少很多的等待的時間,依然要一周的時間才能夠完成。管理員說,這是當年三千大帝帶領人族軍隊的時候,軍中的弓箭制作工藝。
軍用複合弓的工藝還是很複雜的,首先要選擇一顆長得不錯的樹。管理員在山裏找了一整天,才拖回了一顆最好的椴木,這種木頭最适合做弓,不過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山裏也不見得就能找到很多。
挑選了最好的一段,剖開木材,取出了結實的木心,經這些木心按照固定的形狀切割成不同橫縱紋理的木片。這些橫縱相間的木片将會組成整個弓身,保證弓身的韌性和堅固度,也增加力道。
然後是羊蹄筋,用的是山上羚羊的蹄筋,這些蹄筋都是村裏的人剩下的,已經很好地風幹過了,正好适合做弓。首先把這些蹄筋幹燥刮搓變成纖維,然後纏繞在木片上,通過蹄筋将木片固定在一起。
鹿皮熬制的鹿膠,把蹄筋和木片粘合起來,加上繩索和木片做成的擠壓裝置,把這些東西全都捏在一起,這樣還要放置幾天的時間,每天都用法則稍微烘幹,最有用羊角切成的薄片一層層疊起來貼在弓身上增加力道,最後上了一層樹脂做成的天然漆,上了弦之後就變成了成品的樣子。
安小語将身體複原嘗試過一次,就算是人靈之體的力量,拉開這把弓的時候都會感到相當的吃力。很難想象每一個人都裝備了這樣長弓的人類軍隊當時對異族抛射的時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場面。
管理員還曾經說過:“最好的材料應該是用過一種已經絕迹的樹木制作成的,當然其他的材料也會升級,木系屬性的異族筋膜,水土火三屬性共存的蛇火妖族做成的膠,還有某些鬼族的角……”
“好了你不要說了,太野蠻了。”安小語頓時就覺得反胃了起來,人類和異族确實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敵對和厮殺,但是異族可以繼續吃人,人卻不能繼續用這樣的态度對待異族,這就是種族進化的優勢。
管理員聳了聳肩:“箭矢的制作其實門道也很多,但是那是針對于異族的護甲設計的,對付山裏的野獸,一般的竹簽其實滿可以了,畢竟這把弓的力道很大,一力降十會還是可以的。”
于是兩個人關上了小院的門,帶着弓箭和獵刀朝着山裏走去。其他的人都有些羨慕,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擔心小姑娘跟着進山會出事,但是管理員每天都是最晚出去,最早回來,可是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帶回來的獵物卻最多,他們也就不多這個心了,對這個年輕人也産生了一絲的好奇和敬畏。
在這樣的地方,隻有生存在人們的心中地位最高,擁有強大的實力,就顯得比外面更加重要和令人尊崇。
其實安小語的懷裏也帶着一把刀,雖然說是告别以前的生活,可是也不能全都什麽都不帶。安小語的懷裏經常揣着一根硬邦邦的東西,沒有了法則之力當然不能用那種變形的高級貨色,帶着的是軍委的制式匕首,對現在她這種體型剛好。
兩個人進山的時候很和諧,安小語找一塊石頭坐下來,山裏的野獸估計也不是她的對手。這不隻是能量的問題,普通人對上野獸當然沒有那麽輕松,人靈之體加上雙花刀是安小語的依仗。
當然,最大的依仗還是豐富的戰鬥經驗。
到現在爲止,安小語不說身經百戰,幾十場戰鬥總是有的,就算是個普通人在這麽多的戰鬥當中能活下來,都能變成高手了,何況是一個修行人?所以安小語就坐在石頭上用心對付因果,管理員出去打獵養家。
其實有時候想想,安小語覺得這樣的生活确實也還挺好的,想來當初明玉和管理員居住在小樓當中,說不定也是這樣的感覺。當年的事情後來人無從得知,安小語隻想好好感受當下。
可惜管理員總會煞風景,一隻血次呼啦的兔子就扔到了她的懷裏:“發什麽呆呢?快點讓種子發芽!”
“哼!”
沒過多久,管理員就拖着一頭鹿回來了,今天的運氣不錯,直接撞見了這麽個大家夥。管理員拍拍手說道:“回去請村裏人吃飯,這些天人家也幫了我們不少,到時候分掉了。”
安小語當然無所謂:“我要留下一條腿。”
“行!給你留兩條腿,順便留個鹿頭,吃啥補啥。”
安小語撲到了管理員的背上張牙舞爪,兩個人就這麽一個形象回到了村子裏,村裏的老人頓時驚喜了起來:“豁!好大一頭鹿!”
“丫頭,你的桃核發芽了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