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爲什麽會等待一天才行動,安小語猜測是因爲房駝背後的人需要時間去準備,畢竟他們不是計成雙。計成雙想要的隻是平笠市附近的利益,而他們這些人盯着的,很可能是整個京西省。
“宇文小姐,在下房駝。”他站在門口笑着說道。
房駝此人,長得确實有點像駱駝,下颌寬大,上颌卻很窄,鼻梁很長,兩隻眼睛頗大,頭上盯着一團亂蓬蓬的頭發,染成了淡黃色。而且從他的眼神當中,安小語能夠看得出來,這個人的性格大概也和駱駝差不多。
非常有忍耐力。
計成雙那邊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他還不緊不慢地蹭到了今天中午,才來到了酒店的餐廳,在公共場合見到了安小語。見到安小語之後,房駝并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在房駝自己的口中,他是在京西省行商的人。很難想象現在的這個世界還有行商的人,所謂行商,就是帶着貨物行走,沿途有買有賣,不斷地将貨物轉移到下一個地方去,賺取其中的差價。
“這一行确實不好做,但是做得好的話,還是很有趣味的。”房駝笑着說道:“我不缺錢,行商隻是一種生活方式,它能給我一種希望。我在帝國的各個角落,看到了各種各樣的風景,就能感覺這個世界都是我的。”
“哦?是嗎?”安小語放下了手裏的茶杯,并沒有什麽表示。
房駝見氣氛差不多了,突然又說道:“不過終究還是年紀大了,我又不是修行人,東跑西跑總有累了的那一天。帝國的風景看遍了,到了這個歲數,總是想要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所以最近才回到了平笠。”
看着安小語淡定的表情,房駝突然問道:“聽說宇文小姐有意在平笠市尋找一個代理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安小語搖頭:“并沒有這樣的事情。”
房駝卻說:“可是整個平笠市的商人都在談論這件事,若不是真的,恐怕便是有人在散播謠言。若是置之不理,恐怕對宇文家的聲譽有所損傷啊!宇文小姐是宇文家繼承人,一定要小心這種險惡的謠言!”
“啊?”安小語露出了一絲慌亂,就像之前的淡定隻是預先排練過的一樣。
蘇亢在旁邊輕輕幹咳了一聲,安小語這才恢複了平常,點頭說道:“多謝房先生的提醒了,至于謠言和宇文家的事情,我們這邊自然會有準備。”
“那就好!那就好!”房駝就像真的爲她松了一口氣一樣,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舒緩了起來,然後又說道:“要是按我說,不如就順勢發展一個代理也不錯。一來可以讓這些人閉嘴,二來也能夠顯示宇文小姐的實力。”
“這些事情,不是我該管的。”安小語搖頭,臉上的憂郁一閃而逝。
“聽說,宇文懂事身患重病?”房駝試探。
安小語點點頭,一副瞞也瞞不住的樣子:“父親确實身患重病,去了帝都的各個大醫院,都沒有辦法解決,最後還是在一本古書上看到,或許和祖墳的風水有關,所以我才……”
“哦——”房駝了然。
“房先生走南闖北,去過帝國的那麽多地方,不知道認不認識有名的風水大師?”安小語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本來我以爲,這樣的大師應該不在少數,誰知道出了帝都才發現,到處都是騙子。”
房駝笑了:“天下騙子何其多?越是這種說不清的事情,越是有油水可撈,天下想賺錢的人多了,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老老實實上班幹活。不過說道風水大師,我倒是也認識……這個……”
“房先生如果需要什麽,隻管直說。”安小語連忙說道。
房駝看着安小語的樣子,心中斟酌了一下,這才說到:“需要倒是說不上,不過出門在外,靠的全都是朋友。朋友之間幫忙,還說什麽客氣話?無非就是你幫我,我幫你,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對!對!”安小語說道:“若是房先生這一次幫了宇文家,下一次房先生需要幫忙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推辭。”
“言重了,言重了。”房駝笑着說道:“互相幫助,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互惠互利,如果宇文家能夠幫助我,我當然也不會讓宇文家吃虧。眼下就有一個正好的時機,不知道宇文小姐有沒有興趣?”
“隻要能夠找到真正的風水大師……”安小語急切地說,卻被房駝給攔了下來。
“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風水大師的事情,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出錢的還是宇文家,我又沒有費力氣,算是我們之間……朋友的見證好吧?”房駝看着安小語,循循善誘:“我要說的卻是真正互惠互利的事情。”
聽到房駝說風水大師能夠找到,安小語松了一口氣,然後又皺起了眉頭:“房先生說的,是平笠市代理權的事情嗎?這件事情,确實不是我應該管的。家裏面的産業有專門的人負責……”
房駝打斷了她問道:“宇文小姐是家裏的獨子吧?”
安小語點點頭。
“這就對了,現在宇文董事出了事兒,整個公司都在盯着宇文家。就算是這一次治好了,那些觊觎着你們家産業的人,肯定還在期待着下一次。不敢宇文董事能不能總攬大局,這種狀況對宇文家來說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房駝激動地說道:“想要解決這樣的問題,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宇文家的下一代能夠成爲産業的繼承人,有了一個強力的繼承人,就算宇文懂事再出什麽事情,下面的人也不敢再起小心思了!”
“所以?”
“所以,這一次剛好就是宇文小姐大展身手的時候啊!”房駝引誘道:“不僅找到了能夠救治宇文董事的風水大師,而且能夠發展下線,将産業擴張,這就是向公司裏面的那些人展現宇文小姐才能的第一步啊!”
安小語聽着,面露難色,不由得看向了身後的蘇亢。蘇亢表現得更像一個保镖了,臉上充滿了不置可否。安小語隻好低下頭來獨自思索,然後才問道:“可是一個平笠市,怎麽能證明我的才華?”
房駝心中一喜,便覺得對方心動了,于是解釋說道:“平笠市才是正正好好!您想啊,宇文小姐您沒插手過家裏的買賣,若是不聲不響的,就做成了更大的生意,那些人會怎麽想?他們肯定以爲您是動用了您父親的人脈,故意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這些人的心裏就更不服氣了。飯要一口一口吃,現在您人就在平笠市,而且沒有預謀,商業價值雖然确實不高,但是作爲開門紅是足夠了,您覺得呢?”
“我覺得……”安小語糾結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覺出什麽來。
房駝非但沒有不耐煩,反而變得更加開心了起來。他深谙忽悠之道,知道這樣的少爺小姐诶最是好忽悠,自要在他們的面前擺上利益,而且說得崇高一點,他們就會高高興興地自己跳進圈套。
想到這裏,房駝便說道:“這顯然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若是成了,不過也就多了一個代理,何況平笠附近也沒有一個合格的代理。若是不成,新帆也不會損失什麽。但是背後的意義就深遠了,這關系到宇文小姐和宇文家将來的命運,我言盡于此,您自己想想。”
點到爲止,房駝不說話。自己表現得越是急切,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就算是不谙世事的人也會察覺出不對勁。最好的就是表現得像是單純地提出一個建議,看似給出了對方選擇的權利,其實選擇的方向已經給堵死了。
果然,沒過多久,對面的宇文小姐歎了一口氣問道:“房先生在平笠市的朋友恐怕不少吧?”
房駝笑了,也沒有隐瞞:“不瞞您說,就是計先生請我幫忙的。就像我說的,出門在外,你幫我,我幫你,既然是大家互惠互利的事情,何樂而不爲呢?計先生在平笠市說一不二,您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合作夥伴,做生意嘛,眼光總要放高一些。至于我?在中間賺點中介費,我隻是個小人物。”
安小語心裏不以爲然,房駝已經将計成雙掌控住了,否則計成雙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房駝。但是安小語并不打算就這樣松口,而是說道:“就像房先生說的,計先生在平笠市說一不二,但是他終究隻是平笠市的首富。”
“哈哈哈哈哈!”房駝突然笑起來:“宇文小姐真是女中豪傑!”
當一個人的野心開始膨脹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吹捧了。在房駝的眼中,安小語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在平笠發展一個代理商,但是一旦心中産生了野望,她就絕不會滿足于一個小小的平笠。
“房先生過獎了,我隻是覺得,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總要爲下一次鋪好路,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安小語腼腆地說道。
房駝點頭:“宇文小姐說得對,平笠市這邊其實并沒有什麽難度,您隻需要點點頭,新帆和計先生就會做好所有的事情,難就難在怎麽通過平笠市繼續向四周鋪開,進行下一步的安排。”
“還需要房先生多幫忙。”
“當然!”房駝滿意了,這一次來見安小語的目的已經全部達成。首先把自己代表的利益展現給對方,然後促成平笠市的合作,最後和宇文家建立在平笠市的合作關系,這些都很順利。
就像他們說的,計成雙隻是平笠市的首富,如果想要繼續在京西省有所作爲,必須要尋找另外一個合作夥伴。而房駝所表現出來的人脈和力量,顯然都符合這個要求,何況宇文大小姐在京西省絕對沒有其他合适的人選。
房駝點點頭說道:“既然宇文小姐都這麽說了,我也不矯情,按我說,亭岘市就是個不錯的目标,我在那邊剛好也有幾個朋友,之後我會聯系他們,估計等到平笠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就能夠……”
“房先生,風水大師的事情也拜托了。”安小語說道。
房駝咽了一下口水,點頭說道;“您放心,這些都是小事情,我一定辦的妥妥的,您久等我的好消息吧!不過請奇人辦事不是做生意,時間上可能更長一些,希望宇文小姐能夠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安小語點點頭,楚楚可憐。
房駝離開了酒店,頓時口幹舌燥,不隻是因爲說了太多的話,實在是安小語長得太好看,偏偏現在又一副憂郁可憐的樣子,讓他憋了一肚子邪火。不過這件事情算是成了,他打了一個電話,時間同樣沒超過五秒鍾,便離開了這邊。
安小語揉了揉有點僵硬的臉,說道:“我看這個房駝才是真正的騙術大師,取信于人的手段這麽高明,還能吊住别人的胃口,耐力很強,能藏得住東西,不愧是叫駱駝。”
蘇亢笑了:“你也不愧是叫熊貓的。”
關覺曾經說過,安小語這個人,平時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其實身體裏潛藏着巨大的力量,若是被她的外表給蒙騙,那等到出手的時候就會後悔了。
安小語搖了搖頭,對自己是熊貓這個事情并不做什麽評價,而是拿起了終端打給了冬小關:“亭岘市,派人過去摸摸底。”
房駝既然是臨時找到了安小語,那麽肯定要拖延時間,拖延時間的目的一個是爲了從宇文家獲得更多的利益,一個是爲了觀察宇文家是否值得他們付出,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在亭岘市做好準備。
他們不可能早就挖好了坑等一個突然出現的宇文小姐跳進來,這麽倉促的布局,就算能夠完成,總還是會有一些蛛絲馬迹可以追尋。尤其是在他們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亭岘市也就成爲了暗中的戰場。
若是能夠在他們不知亭岘市的時候,找到這些人的跟腳,那安小語也就不用跟房駝在這裏演戲了。風水大師、計成雙的合作,這些肯定都是房駝拖延時間的工具,首先就是計成雙。
計成雙接到消息之後,果然大喜過望,下午就帶着禮品來到了安小語的酒店,準備進一步商量有關平笠市代理的事情。結果等到他冒着大雪趕到酒店的時候,卻被告知,安小語剛剛出門去了。
至于出門幹什麽了……陸副會長今天請吃飯,叫上了陸宇琪和安小語一起。
整個平笠市知道安小語身份的人不多,安铎算一個,陸會長也算一個。安小語是不知道陸宇琪和她家裏到底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但是她看到過昨天晚上陸會長轉身離開的樣子。
“他就是想要跟你套套近乎,他那樣的人,你也知道 ,爲了升官什麽都能做,安家這麽大膽一棵樹擺在面前,他沒有道理不靠在上面。”陸宇琪在車裏沒好氣地說道:“要不我們現在回去吧!”
安小語笑了:“你害怕了?”
陸宇琪死鴨子最應:“我怕了?我怎麽可能怕了?去就去!不就是吃飯嗎?又不是沒吃過!”
不過好在,飯桌上陸會長并沒有對陸宇琪擺架子,或者說幹脆就跟沒看見她一樣,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跟安小語說話,或者閑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或者是談到了當前的衛星技術發展趨勢。
陸宇琪在旁邊戳着盤子裏的魚肉,把魚肉戳成了魚松。
一頓飯的時間當然沒有多久,飯後陸夫人帶走了陸宇琪,留下安小語和陸會長在會客廳裏面坐下來,喝過茶之後,陸會長才是說起了這一次叫安小語過來的目的,果然是爲了投資的事情。
“平笠市這個地方很尴尬,在京西省已經算是個死胡同了,四通八達是不要妄想,隻有一條路進出,往其他方向全都是村鎮山區。市裏一緻決定因地制宜,将平笠市的山區和村鎮發展成特色旅遊服務,但是可惜沒有人投資。”
安小語也不是個純粹的小白,随便分析道:“平笠市周邊沒有大城市,最大的亭岘市也不過是個交通城市,交通城市人流量大是肯定的,但是交通爲的是利益,吸引來這裏旅遊的人,這個地理位置還是太過勉強了。”
“聽說帝國有意義在西斷山上開出另一條通道?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陸會長說道。
“戰争将至,開辟新的交通道路是肯定的,但是也不一定就在平笠附近。”她知道陸會長打得什麽主意,若是能夠将新的鐵路線開在平笠附近,平笠市就不再是個死胡同了。
之前平笠市四周沒有去向,就是因爲距離西斷山太近,向帝都的方向已經沒有了其他的大城市。鐵路線開在旁邊,平笠市就成了這邊的唯一出入口,戰争的時候可以起到重要作用,戰争結束之後也可以順利吸引帝都的客源來發展旅遊業。
但是算盤打得太響,安小語都不想聽,就算毗鄰亭岘市這個交通要道,可是帝國想要開辟的列車線路在什麽地方不行?非要在你們平笠市?想來是打算讓安小語幫忙說話了。
想到這裏,安小語就覺得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