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省的大學和帝都一樣的肆虐,傍晚時候的列車,蘇亢有點迫不及待,都沒給陸宇琪準備的機會,被魏卿玄帶着,就塞進了貴賓艙裏面。車票錢當然是安小語報銷,但是陸宇琪一肚子的氣。
看着窗外越來越大的風雪,陸宇琪恍惚了一下。上一次這樣回家,是什麽時候來着?都不記得了。甚至她仔細想了想,連父母的長相都開始有點模糊了,就像随着車窗逐漸遠去的魏卿玄一樣。
他們所乘坐的這一列列車是帝都到京西省的特快,而且幾乎一半車廂都是貴賓座,所以速度快的離譜。按照乘務員的說法,應該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夠到達京西省的地界,在平笠市下車。
蘇亢看着陸宇琪的樣子也沒有說話,白殿臣現在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兒,不過身上穿着的衣服倒是體面,一身白色的素整老人裝,襯托得他格外有風度,但是臉上老是浮現出谄媚的笑容,就很出戲。
看了一會兒窗外,陸宇琪心裏亂糟糟的,現在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麽樣去面對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當年離開家的時候,就是因爲父親爲了升官發财什麽不擇一切手段,母親對她期望也近乎苛刻,讓她有點承受不了。這一次回家,陸宇琪完全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有點沉浸在過去的低沉當中。
蘇亢說道:“父親這種東西,尊嚴總是要留的,但是這些尊嚴要是沒什麽必要,你大可以把它大碎掉。現在的你又不是沒有這資本,打破了這些無所謂的自尊,慢慢地他自己就會習慣地去放下了。”
“說得輕松!”陸宇琪知道他一點,是穆思的男朋友,地下大佬:“你又沒有過孩子,你怎麽知道?”
蘇亢笑了:“我沒有過孩子,但是有人有過啊,而且還有人有很多的孩子。老白,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白殿臣點頭如搗蒜:“蘇亢說得對啊!小丫頭,當年我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臉面什麽的,放下一次再放下來就很容易了,總是兜着,害人害己不說,還會誤了很多的大事情,你覺得呢?”
白殿臣混了這麽多年,突然覺得現在才是自己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候,和帝都中央城區的大佬坐在一列車上,去幫警備隊和少尊辦命案,還能名正言順地教唆少尊的朋友。
簡直不要更爽了好吧?
但是陸宇琪顯然并不領情,輕哼了一聲,不跟他們說話了。
其實她現在心裏亂的不行,也不想多說,生怕說錯了什麽,搞得氣氛很僵硬,将來自己回想起來的時候心裏也不會好受。所以還是選擇閉上嘴巴,好好地想清楚,不行就兵來将擋。
按照魏卿玄的說法,陸宇琪的父親已經是朝閣的委員,并且兼任了平笠市的經濟發展委員會副會長的職位,隻要再上升一步,就算是平笠市數一數二的大佬了,地位非同一般。
當然,這個非同一般在魏卿玄和安小語的嘴裏都隻是個玩笑話,他們兩個人,一個畢業之後過不了一年就會成爲改革派的實權軍官,至少也是連長;另一個已經帶着東荒軍北伐南征了,簡直不要太牛。
一個小小的市級經濟發展委員會副會長,估計還沒有安小語扳倒的那些東雲财團世家的二代成員地位更高。想到這裏,陸宇琪的心裏頓時就有了底氣,這一次回家的時候,自己絕對不會再沒有力氣抗争了。
下定了決心之後,陸宇琪下了車,結果就在自己的母親面前軟了。
她是個傻子,她應該咋就想到,魏卿玄既然有能力調查自己的父親,那肯定也能夠聯系自己的母親。像這種貴族車廂的站台,沒有允許的話,當地的官員都根本上不來,但是母親就站在門口的位置等待着。
而且看樣子魏卿玄和母親聯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母親的态度變得很奇怪,根本不像當初自己離開家的那個樣子。字裏行間透露着對魏卿玄的滿意,她心裏覺得有些古怪,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倒是蘇亢先開口了:“老白在這裏有房子,我跟他先過去。”
陸宇琪想都不想地說道:“我也去……”
沒過腦子的話說了一半,陸宇琪才發現自己面對的是兩個男人,這樣的舉動太過不檢點了一些,趕緊換了個說法:“我也去找個賓館。”
陸太太面露不悅:“回自己家了,還住什麽賓館啊?”
陸宇琪抿了抿嘴唇,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樣的母親,略微有些苦澀地說道:“多少年了,住不習慣。”
陸太太也是沉默了,當年的事情帶給這一家人到底多少的影響,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最清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陸太太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當初想要給陸宇琪安排一個闊少的打算她覺得是無比正确的。
現在又怎麽樣?你自己還不是找了一個更闊的?
但是現在礙于魏卿玄的情面,她都不敢對着自己的女兒說什麽太過硬氣的話。想到魏卿玄在終端裏面禮貌又不失威脅的語氣,她就覺得人生太過荒誕,自己居然得給自己的女兒臉面了。
陸宇琪現在不願意回家,她當然不會強求。當然,在這個時候也放下了打算回到家裏關上門,自己家的帳自己算的打算。隻好點點頭說道:“也好吧,明天的時候,我和你爸在家裏等你。”
“在警備隊等我!我們是來查案子的!”陸宇琪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安小語把她送過來多少有點要利用她們家關系的意圖,不然就讓這種意圖更加擴大起來,反客爲主更好。
想到這裏,陸宇琪的心裏更加有底氣了,轉身就走。
蘇亢笑着和陸太太道了别,白殿臣跟在後面離開了車站。
出了車站之後,已經有車來接了,一個胖子推開車門滾下來,朝着白殿臣一颠兒一颠兒地跑過來,臉上笑眯眯的:“哎呦!白老!您可是來了!兄弟我已經準備好了接風宴,您看我們是不是……”
白殿臣幹咳了一聲,給了胖子一個暗示的眼神,介紹蘇亢說道:“皮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帝都傀儡堂的二把手,蘇亢蘇先生,還不見過蘇先生?”
皮子吓了一跳,連忙抽出了兜裏一根嶄新的電子煙遞過去:“蘇先生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們平笠市蓬荜生輝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怠慢了!您抽煙?還是說換個地方喝兩杯?”
蘇亢笑着搖了搖頭,上位者的姿态擺得很足。在安小語面前,他隻是個小人物,若不是的當初安小語的軌迹收留了他,給他這個機會,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出頭,現在可能還在撿破爛呢。
但是在這樣的人面前,他還是那個傀儡堂明面上的二把手,帝都地下世界數得上号的英雄好漢,自然不會讓帝都的地下世界丢了面子。而且這樣的人,你不給他們點壓力,他們心裏會把你看輕了,之後不知道會怎麽跟你陽奉陰違。
聽到胖子的邀請,蘇亢隻是搖搖頭:“今天累了,明天再說。”
皮子當然不會有什麽意見,轉身拉開了車門說道:“我送各位!”
雖然白殿臣沒有介紹陸宇琪是誰,但是皮子也算是混了許多年的人物,眼力見兒當然是賊精賊精的,當然知道這個女孩既然跟着蘇亢和白殿臣一起來,至少也不會比自己更差了,也是好言好語的。
而且看這女孩面帶憂愁,皮子還特意問了一句:“要不要去泡個溫泉,平笠市的溫泉不錯的。”
陸宇琪正氣不打一處來,而且皮子長得醜,她就一點不給面子了:“不錯個屁!十家裏面有九家都是假的,剩下的一家還是黑店!”
皮子幹咳了兩聲,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弱弱地說道:“其實俱樂部的确實還行,外面的那些是假的,真的倒是有,就是不好找。”
“行了。”白殿臣連忙說道:“今天晚上就算了,帶我回家。”
“回家?”陸宇琪一驚,看向了蘇亢。
蘇亢小聲說道:“他在京西的家,小老婆的孩子剛過滿月。”
陸宇琪放心了不少。
一路上沒有花費多少的時間,平笠市并不大,沒過多久就到了一處别墅的門前。是真的别墅,而不是别墅區的其中一棟。自從跟了魏卿玄之後,陸宇琪的眼光也高了不少,一眼就看出來這棟别墅是自己圈地,自己出錢蓋的,不是開發商那種貨色。
白殿臣笑着說道:“我自己的别墅,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
下了車之後,皮子連說有事兒就找他,然後就離開了。
保姆打開了門,對白殿臣說道:“小少爺已經睡了,姑娘在照顧着小少爺,就沒出來。”
白殿臣和那當然也不會打擾他們母女,隻是點點頭帶着蘇亢他們進了别墅。三層的别墅,孩子和姑娘住在三樓,蘇亢和白殿臣住在二樓,陸宇琪跟保姆一起住在一樓。
那個膀大腰圓的鄉村保姆讓她十分的親切,而是很有安全感。
随便吃了點夜宵墊肚子,蘇亢也沒有避諱陸宇琪,直接問道:“那個皮子是什麽人?”
白殿臣連忙說:“皮子大名叫皮書也,名字不錯,剛出道的時候外号叫皮癞子,跟我是做同樣生意的,在平笠市賣一些違規的商品,京西省的道兒上算是一個人物,不過跟我都比不了就更不要說其他的了。”
“嗯。”蘇亢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再問,知道皮子是當地的地頭蛇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
說着,他便站起身拎起了行李箱。
白殿臣問道:“要休息了?”
“休息?”蘇亢嗤笑:“要是隻是爲了過來休息,用得着今天連夜來嗎?我好歹以前也是二十八星宿的星官,夜裏行動才是我的本職工作。你們自己休息,我不知道幾點回來。”
白殿臣張了張嘴,還在震驚着蘇亢居然以前是二十八星宿的星官的時候,人家就已經上樓去了。關上門之後再沒有了聲息,顯然已經離開了别墅。說了不用等,那就不用等吧。
他轉身一看,陸宇琪也已經跑進了給她準備好的房間裏,蘇亢都已經走了,她跟白殿臣能有什麽可聊的?
白殿臣倒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些開心。
這一次帶着蘇亢他們來自己的家裏,不是因爲他在平笠市就沒有其他的産業了,别墅房子一大堆,就算是酒店都有那麽兩家,何苦安排在這裏?他不過是想要給蘇亢一點誠意而已。
将自己的小老婆和剛出生的兒子放在蘇亢的手裏,顯然更能夠取得蘇亢的信任。而取得了蘇亢的信任,就代表着得到了軌迹和傀儡堂的信任,若是這一次的事情能圓滿解決,那他就賺翻了。
想到了這裏,白殿臣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開心地上三樓去看自己的小兒子了。
陸宇琪他們冒着風雪回到京西省的時候,安小語正在和瞿雙花連夜翻看着整個案件的所有記錄,還有其他全國類似的案件,想要找出什麽有用的線索。辦案不是靈機一動,肖克終究是小說主角,現實中并不存在這樣的神探。
查案子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情,包括調查線索,尋找任何可能遺留下來的痕迹,翻看案卷,将可能産生聯系的證據和事件連接起來,然後整理成可能成形的脈絡關系,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反複思考的。
瞿雙花顯然是此種高手,沒過多久已經翻看了不少的檔案,安小語當然也不差,不過終究還是有些不太适應。不時地還要請教瞿雙花一些相關的細節,安小語也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厲害。
就這樣翻看了好幾個鍾頭,瞿雙花隊裏的其他人都開始打起了哈欠,一個年輕的小警員出去買宵夜了,瞿雙花也揉了揉眉心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問道:“你覺得他們行嗎?”
安小語說道:“蘇亢是個人才,你别看他這樣,猜他多大了?”
瞿雙花感興趣地猜測道:“二十六七?”
安小語卻笑了:“蘇亢今年才不過十九歲,比我還小一歲。”
瞿雙花震撼了,那個成熟的不像樣的,看起來頗有黑道大佬風範的男人,居然才十九?十九?比安小語還小一歲,也就比她還小了八九歲的樣子。她感覺和世界有點荒唐,安小語這樣的難道不是個例嗎?
安小語說道:“顧昀從貧民區撿到蘇亢的時候,他才剛到十八,隻一年多,蘇亢就已經從一個貧民區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變成了大佬,這樣的轉變,你要是問我,我當然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蘇亢是個人才,天生是混黑道的料子,這樣的天才很難說在其他地點給能不能行,但是調查這樣的事情上,他肯定有自己的一套。所以我都沒跟他說要怎麽做,他也不行的話,别人估計也不行,那就隻能我自己去了。”
安小語這麽說着,小警員推門進來,手裏拎着一兜子一兜子的外賣,很勤快地分給了屋子裏的人。安小語的手裏也拿到了一份兒,滿屋子裏頓時就彌漫起了香甜的味道。
“你們夥食倒是不錯。”安小語由衷地贊歎。
小警員趕緊說:“瞿隊自掏腰包。”
“是嗎?那以後我請客。”安小語财大氣粗地說道。
瞿雙花連忙擺手:“這怎麽行?我是隊長,我給他們買宵夜是應該的,怎麽能讓您……”
安小語笑着說道:“反正我不差錢,你們不抓緊機會吃大戶,這個案子解決了就沒機會了,你是隊長,可不能讓隊員吃虧啊!”
瞿雙花無話可說了,隻要搖了搖頭。她越發的感覺,自己這些年都混到狗肚子裏去了。本來以爲自己是個大隊長其實就很厲害了,但是在面對安小語的時候,她是真的沒有什麽底氣和優勢。
吃過了飯,一幫人又翻檔案翻到了半夜,瞿雙花這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讓他們回去休息了。反正這個案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急于這一天兩天的,爲了保證正常的工作效率,還是應該保證正常的休息。
安小語倒是留在了檔案室裏面,繼續看着這些檔案,尋找着類似機器人犯案的案子。一晚上他們一起也找到了不少,但是像這樣直接越過防火牆控制機器人的還是沒有。
想想也是,制造商若是能讓人随便越過防火牆修改代碼,那他們的程序工程師不是白養活了?而且想要在商品送到購買人手中之前修改代碼,除了在出場的時候,就是在商家那裏。
稍有不慎就會留下線索,甚至是導緻整個産業鏈出現問題。這樣重大的問題,警備隊和安小語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一點的迹象,說明對方的手段極其高超,在帝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絕對不多。
話說能夠做到這些的,幹點什麽不好?到大公司上班,怕不是輕輕松松就月入千萬的那種了,做這種事情,而且是顯然有所預謀,背後還有其他陰謀的事情,肯定有什麽原因。
或者是某個組織培養出來的高手,或者是難言之隐,或者是被人捉住了把柄,又或者是本身就見不得人。
會是哪一種?安小語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