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語喘着粗氣,靈魂體上冒出的汗水是被法則和三元力擠壓出來的神魂雜質,在接收這些力量的時候因爲收支并不平衡而溢出的神魂之力,混雜在一起,掉落在大道之路上。
這些神魂之力落在大道之路上,瞬間便穿透了其實并沒有實質的大道之路,穿透了那道流光溢彩的路面,卻被分解成了一點點的星光,散落在了星空當中,化爲了漂亮的星辰。
“哈!哈!哈哈哈!”安小語喘着粗氣,笑出聲來,雙手扶着膝蓋恢複着力量,額頭頂在了道關的平面上面,心裏的暢快和開心溢于言表。
終于到了這個時候,安小語伸出一隻手按在道關的鏡面上,擡起頭來看着道關,想要看看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麽。
但是看了半天,安小語的喘息都平靜下來了,汗水也消失了,道關上卻還是沒有出現任何的東西,就像是一張普通的鏡子一樣,映照着安小語的臉和身後的星空,根本沒有什麽變化。
怎麽回事?
安小語忍不住伸手四處拍了拍,湊到鏡子的跟前仔細看了一下,開始疑惑起來。難道這一次的道關,所謂的心結就是我自己?我是我自己的心結,這算是什麽道理?
不過沒過多久,安小語就醒悟過來了。
不對啊!不管道關顯現的到底是什麽東西,都不應該是這樣的,就算是這一次心結是自己本身,應該表現出來的也是另一個狀态的自己,而并非是直接将自己和星空映照出來。
難道出現故障了?安小語突然想到。
大道會出故障嗎?當然會出故障。如果大道沒有出故障,在他們的天道産生之前的那個天道,就不會因爲想要創建一個純能量的生命體系而崩潰了,大道也不是至善至美的。
但是大道會在這種事情上出故障嗎?安小語有些拿不準主意。
大着膽子,安小語伸手在道關上面敲了敲,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就在鏡面的中央用手指節輕輕叩擊了一下,道關也像普通的鏡面一樣,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沒有任何的異常。
安小語納悶了,你是要搞哪樣?
一不做二不休,安小語凝聚起了三元力,紅白黑三種顔色彙聚在指尖,形成了一道火焰一般的手刀。看着面前的道關,安小語的眼神變了變,最終還是一咬牙,猛地将手戳了過去。
還沒等手刀落在鏡面上,一道輕微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大道空間當中響起。
“咦?”安小語吓得趕緊停住了手。
自己的大道空間可是以神入道修行的根基,有任何的馬虎都可能會造成難以挽回的結局,不由得她不小心。這一停頓,剛才鼓起的勇氣也消散一空,手上的三元力消散,安小語這才看清了道關上的情況。
一道細微的裂縫就出現在了道關上面,雖然細微,但是卻清晰可見。因爲這裏并非是物質空間,物質的表象隻不過是一種形式,神魂之力構成的地方,就算是一個小小的裂縫在神魂的眼中卻和一道天塹沒有什麽區别。
但是道關上爲什麽會出現裂縫?難道是吓得?安小語撓了撓頭。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觸到道關的時候,當時自己就想要打破道關,但是道關的材質十分的特殊,似乎堅不可摧。直到上一次安小語才知道,隻有劇烈的法則攻擊才能夠直接對道關産生損傷。
可是現在道關爲什麽會出現裂縫?自己剛才的三元力分明就根本沒有接觸到過道關的鏡面。
仔細看了一下,安小語拿不準主意,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道裂縫,想要感受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将碎未碎的道關,狀态還是有點特殊,安小語的心底也是好奇得緊。
不摸不要緊,這一摸,就摸出事兒來了。
安小語隻感覺自己的手好像按在了一個脆弱的雞蛋殼上面,随着手指的觸碰,道關開始下陷。随着平面的下陷彎曲,那道細微的裂縫開始瘋狂地擴散開來,一瞬間便從一道小傷口變成了一大片的蛛網狀裂痕。
“擦!你還是防暴玻璃是怎麽的?”安小語忍不住吐槽。
但是剛才這一下,也讓她想起來了,剛才那道細微裂縫出現地方,好像就是自己用手指敲擊過的地方。
難道就因爲自己敲了兩下,抹了一把,道關就變成這樣了?安小語試着伸手向前一推,已經碎裂的道關,瞬間便在安小語的雙手推動下,化作了萬千的碎片,飄散在虛空當中。
就是這樣簡單嗎?安小語還有點難以置信,嘗試着擡起腿來朝前走,很快便邁過了第五道關,一股玄妙的感覺變從遠方傳來。仿佛前方有着什麽東西在指引着自己,卻又遙不可及。
安小語知道,這就是叁回的吸引了。
叁回的道路就在腳下,生命晉升的路程,無論你是否發生變化,它本身永遠都不會停止。但是如果你不能夠了解生命的真谛,就算是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也永遠都到不了彼方的階梯。
而這個時候,安小語的心中也開始有了一些明悟。
自己破開的第五道關,雖然看起來簡單無比,但其實她是真的運氣不錯。從晉升到息動境界之後,安小語就開始接觸到了真正的法則世界,了解到了這個世界的根源,見識到了真正的強者。
真境、真人、太師,還有那些從來都沒有露面過的聖境強者。不說境界的問題,就算是法則之力,大道三千,條條可證混元,安小語也不敢說對上所有的法則之力,自己都能夠從容破解。
至少目前來說,無生的玉系法則、三千梅花返璞歸真的木系法則、魏方圓的空間法則,還有很多人的法則,她都不敢說能夠正面對抗。身邊的盟友就有這麽多,更不要說人才濟濟的起源和終結了,而且還有太古萬族。
從那個時候開始,安小語仿佛回到了當初那個拿着兩把刀,遇上大師境界的就要拼上小命的小修行者。她不斷地吸取着法則,不斷地強大着自己,每次都剛好能夠打敗下一次遇到的敵人。
這種感覺讓安小語覺得,自己好像被天道操控在手心裏面,這次剛好,下次剛好,那麽下下次呢?自己還會不會這樣好運?甚至于在二十六道山谷裏面,動用了霜狼和塵狼的力量,自己才逃脫。
後來更是在無數人的幫助下,才挽回了帝都的敗局。
天道在看着,異族在看着,起源、終結的那些人,不知道在算計着什麽,自己下次還能不能剛好破解?這樣極端的情況,讓安小語心中惶恐不安,讓她的從容自在開始消散,變成了焦慮而急功近利。
所以她甚至将天靈域的三元力吸取一空,最終導緻了天靈域的崩塌,虛聖的埋葬之所,徹底灰飛煙滅,那片黑白兩色的空間,代表着人類起源的空間,記錄着天道和人類宿怨的空間,再也不複存在。
這件事情,是安小語沒有對管理員說,也不敢說出口的。
但是管理員不知道嗎?肯定是知道的。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在管理員的注視下,自己所有的一切心思,都在管理員的眼中。所以她逃避着,來到了極北,尋找着出路,想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是正确的。
可是呢?
在面對那些冰雕的時候,安小語無能爲力;在天坑裏面的時候,她隻能是狼狽逃竄;進入了極北第二層之後,所看到的天災同樣讓她心底無力。就算是十拿九穩的修行之路,都讓她有些自疑。
她的道關,就是這一切了。
求之不得、無能爲力、萬般蹉跎,這就是安小語的心結。
可是這樣的心結,就在安小語那一通瘋狂的奔跑當中,全都消散不見了。
她都多久沒有這樣毫無牽挂、自由自在地,隻爲了自己的修行而修行,隻爲了感受力量而接受力量,多久了?安小語數不清楚。
在這樣的大變革當中,安小語一直充當着,或者說被人送上了領頭的位置,卻沒有人意識到,這個堅強的女孩,依然還是一個隻有十九歲,剛剛成年的小女生?
所以她的迷茫藏起來了,無力藏起來了,隻剩下了拼盡全力,直到筋疲力盡,忘記了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麽而修行。
這個時候,她開始想起了臨死的遲默,想起了臨死的白苋,想起了臨死的西瓜太郎,想起了對自己和藹笑着的虛聖,想起了随人老人恬靜的面容,想起了三千大帝和凡姬的背影。
心結,就在這一瞬間化開了。
早在安小語到達第五道關之前,道關就已經形同虛設,隻剩下了一張等待她過來親手敲碎的鏡子。
現在,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安小語猛地睜開眼睛,道關不見了,大道之路不見了,星空和太陽不見了,無數的光幕也不見了。她的眼神當中閃動着璀璨的光彩,幾乎要照亮這片黑色的土地,如同大片的彼岸花一般。
是的,就在安小語閉上眼睛的時候,整個黃泉河的岸邊,無數的變化綻放開來,黑色的土地轉眼變成了紅色的花海,甚至映紅了整個天空上的無數空間,讓安小語頓時感覺心曠神怡。
她從斷裂的奈何橋上站起來,靠在橋頭碑上打瞌睡的小烏龜吓了一跳,咕噜一下翻到在地上,四爪騰空撲騰着,搖搖晃晃的怎麽也翻不過來。看得安小語一陣的好笑,走過去幫忙将它翻過來,小烏龜喘了兩口氣,跳進了了河水裏。
安小語如今的心态已經放平,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急躁,饒有興趣地看着小烏龜跳進了水裏面。
結果烏龜并沒有繼續朝着黃泉河向着下遊的方向而去,反而是直接遊到了黃泉河的中央,“咕噜”一下,鑽進河水裏消失不見了。
難道生死之間的秘密,就在黃泉河裏?安小語這樣想着,開始向河邊走去。
沒想到,隻是邁出了一步,那些看起來好像美麗非凡的彼岸花,竟然變成了她前進最大的阻礙。随着她的腳步邁動,黃泉河邊突然刮起了風來,萬頃接天的血紅色花朵在風中翻動,形成一道道波浪。
但是這一道道,卻并不隻是波浪那麽簡單。
彼岸花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安小語湧動過來,化爲一道道的花流,纏繞在安小語的腿上,拖住她的腳步,不讓她繼續朝着黃泉河的中央行進。安小語用力邁步,将一道花瓣形成的洪流掙斷,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生死之間的秘密果然就在黃泉河的中央!
在傳說當中,地府爲生靈死後神魂彙聚轉生之所,而黃泉河便代表着死亡的世界,奈何橋接續着轉生之所,代表着新生的去向;彼岸花開放在黃泉旁邊,爲迷茫徘徊的魂魄指引轉生之路,象征着三生三世的三生石,就在黃泉的中間。
安小語在奈何橋上接引了大道和天道的法則,打破了第五道關,開始正式涉及到生命的真谛,也就觸碰到了生死之間的大秘密。因此彼岸花才紛紛綻放,爲的就是給迷途的神魂指引道路。
彼岸花隻是按照本能綻放,指引的道路也并非是生者想要的路,所以他們固執地将安小語纏繞住,不讓她前往黃泉河的中間。因爲對于神魂來說,進入黃泉,就相當于魂飛魄散。
它們的力量非常之大,在被安小語掙斷了一次之後,所有的彼岸花都仿佛練成了一體,一大片當花海,就如同化爲了粘稠的血海,纏繞在安小語的腿上、身上,拉扯着安小語不要向前。
安小語就在和這些花海抗衡着,一步一步地朝着黃泉河邁去,一步,又一步,大片的花瓣被安小語掙脫散亂,飄飛在她的身後,就像是蛻下的軀殼一般,伴随着安小語一步踏入了河水當中。
“嘶!”冰涼的感覺讓安小語倒吸了一口涼氣。
黃泉河當中的死氣,冰涼徹骨,如果不是安小語及時動用了星海之力的永恒屬性,恐怕下一刻就會被凍結整個神魂。
就算是安小語已經一隻腳邁進了黃泉河,身後的彼岸花依然還在糾纏着,想要盡最後的努力,将安小語帶回來。它們不敢進入黃泉河水當中,便拽住了安小語的腰身和肩膀。
安小語的腳下本來就被凍了一下,差點沒用上力氣,被彼岸花拽了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形。踩着黃泉河下面的石塊,安小語拼命地用力,終于第二條腿也邁進了河水當中,終于掙脫了彼岸花的糾纏。
花海如同失去了寶貴的東西一樣,在風中發出了悲鳴。安小語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那些蕩漾的紅色花朵,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黃泉河當中,一點一點地将身體沒入了昏黃的河水。
“噗通!”
突然,安小語一腳踩空,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掉進了河水當中,河面上瞬間變沒有了聲息。
“草!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坑!”安小語隻感覺自己踩進了一個無底深淵裏面,身邊被死氣纏繞着,被河水成功刷着,根本用不上力氣,隻能是在水中無限度地朝着下面掉下去,什麽也看不見。
眼前一片的昏黃,安小語盡力用星海之力包裹住自己的全身,不讓黃泉河的死亡之氣侵入自己的身體。可是這樣下落的勢頭竟然一直都沒有止住,安小語開始明白了。
如果怕死的話,怎麽能去死呢?難道不是一直在死亡的路途上沉淪嗎?
想到這裏,安小語徹底放開了身邊的星海之力,讓黃泉河水将自己浸沒,冰冷的感覺傳遍了全身,身體一瞬間麻木,大腦都開始變得一片空白。就在落地的感覺從腳底傳來的時候,安小語已經徹底陷入了黑暗當中。
北槍站在冰冷的邊關上,看着遠方就算隔着狂風暴雪都依稀可見的異族營地,心中的無力感陣陣襲來,卻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擊碎,将它們丢棄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依然堅定地站在山頭上。
總司令還在,極北駐軍就還在。
所有極北駐軍都咬緊了牙關,按照各自的分工,開始休整工事和戰壕,将戰死的同伴和異族的屍體撿了回來分别放好,顧不上内心的悲痛,開始抓緊時間休息,恢複體力。
在這樣的艱苦環境下,在這樣的黑夜當中,這樣肆虐的狂風和暴雪,是他們當中資曆最深的老兵,都從未在極北的深處經曆過的處境。誰也沒有說能夠堅持下來,也沒人能夠保證勝利。
他們能夠保證的,就隻有拼盡自己的最後一口氣,最後一滴血,就像身後躺下的那些兄弟們一樣。而對面的異族,想想也知道和他們差不到哪裏去,我們怕個卵?
總司令還在,極北駐軍就還在!
北槍靠在山頭上,低頭看向留下下面的士兵,微微歎了一口氣。
從他們進入極北到達邊境,已經是第幾天了?十天?二十天?這些天他們到底是怎麽過來的?食物用光了,子彈打完了,就派人去掏空一個綠洲基地,再用完了,再派人去掏空另一個綠洲基地,一直到現在,異族依然沒有退卻。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北槍不知道。
但是黑告訴他,如果不擋住這些異族,不隻是他們将要犧牲,整個帝國的背部,甚至西北的大片地區,都會淪陷。
這怎麽行?北槍不答應。
可是說好的,将來會有強援來到他們的身邊,幫助他們度過這一次的難關。爲什麽還沒有人來呢?難道真的要等到彈盡糧絕的時候,才會有人站出來力挽狂瀾?開什麽玩笑?
人命,可不是這麽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