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眼前這一片地方的時候，安小語就已經明白過來了，西山鬼恐怕不是偶然失誤才被人發現的，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隐藏他們的動向。畢竟這麽大的一片混亂領域，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看見。
在京西省的隐世門派無葉宗的領地向西大概百十公裏的地方，京西省和帝都郊外邊界的深山裏面，連綿十數個山谷裏面，已經籠罩起了一層濃濃的霧氣。這些霧氣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占據着這片山區的山谷，隻留下了幾個山頭。
安小語抽了抽鼻子，就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那是已經腐爛的神魂的味道。但是這麽多破碎的神魂之力，全部都彙聚在了這一片地方，不知道是多少人死去之後才能夠聚集起來的量。
想到這裏，安小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種迷霧，幾乎沒有辦法驅散，它們本身便是介于物質和能量之間的東西，是神魂之力摻雜了大量的雜質結合而成的産物。其中不止有神魂能量，還夾雜着很多陰暗的能量，甚至還有負面情緒。
這就比較玄幻了，不管是身修還是武修，都不敢觸碰這種東西，而且安小語本身也沒有什麽把握覺得自己能進去之後還安然無恙。估計夢魇靈族來了也是一樣的判斷，他們到底從哪弄來這麽多的神魂之力？
“很多年以前，這裏是一處古戰場……”這個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安小語扭過頭去，就看到一個老者帶着四個年輕人來到了這邊，老者的修爲大概在宗師層次，而四個年輕人都是大師，估計就是無葉宗派過來跟蹤西山鬼的人了。
“喂！小姑娘，這裏很危險的！不要看熱鬧了，趕緊離開這裏！”一個年輕人看到安小語站在這些迷霧的旁邊，頓時大聲說道。
“苦帆！不得無禮！”老人連忙喝止，轉向安小語說道：“想必是少尊吧？”
安小語點點頭：“前輩是……”
“老朽無葉宗太上長老柏覃，少宗當面，本宗弟子無禮了。苦帆！還不快點像少宗道歉！”
“不用了，我本來也沒多大歲數。”安小語擺擺手說道，不過還是很好奇，堂堂一個隐世門派，太上長老居然才宗師境界，而且還絲毫沒有排面地到宗門外面來執行任務，現在的門派都這麽接地氣了？
似乎看出了安小語的想法，柏覃笑着說道：“隐世門派也分強弱，無葉宗地處帝都，能夠生存下來就已經邀天之幸了，不過是個小門派而已。宗門内最高也不過是宗師境界，不過是照護一片地域而已。”
聽到他這麽說，安小語就明白了。
在帝都有那麽多的世家，那麽多的大勢力，但凡是稍微有點天才的人，都會選擇去帝都内部發展，誰會留在隐世門派裏面？何況就算是他們想發展 ，估計帝都的各方勢力也不會允許另一個大勢力輕易崛起。
這樣的情況很尴尬，又沒有人才，還得讓人家覺得你沒有小心思，想要離開一是沒有門路，二也沒有資源，三就是其他地方的情況也不一定就很好，他們小門小戶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就隻能是躲在帝都的角落裏面，守着老祖宗留下來的木三分地，庇護那一片地方的村落這樣，與世無争，也算是和隐世門派的名号相輔相成了。安小語估計他們宗門裏面的功法，也就到宗師就完事兒了。
想到這裏，安小語沒有不識趣地繼續說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前輩之前說，這裏吃呢經是一片古戰場？”
如果是古戰場的話，說不定能夠留下這樣的一些神魂之力。要知道地脈之力是非常特殊的一種力量，它能夠将很多不屬于常規的能量保存下來，隻要往地下一埋，千百年之後挖出來，說不定又是另一種光景。
“前輩算不上，算不上，呵呵！”老頭分明對這句話很是受用：“無葉宗建立時間很早，在帝國建立之前便有傳承，多虧了帝國照拂，才能夠一直存活到現在，宗門内部确實有過一些記載。”
“是嗎？死過多少人？”安小語求證道。
柏覃卻搖搖頭說道：“這些典籍都太過久遠了，要不是老頭子修爲到頭閑來無事，也不會注意到那樣時間的記載。當時隻是随便一看，也沒有刻意地去記載，加上那個年代發生的戰争實在事太多……”
“嗯。”安小語點點頭，又問道：“這個地方估計就是西山鬼弄出來的了，我看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估計來了人也解決不了。前輩，能不能派個弟子去宗門内查閱一下相關的記載？好确定一下這些霧氣是否和當年的戰争有關。”
“不用了！”老頭剛想要同意，結果另一道聲音便從天上傳來。
薔薇從天而降，身後還跟着兩個宗師境界的高手。
安小語笑道：“你怎麽過來了？”
“昨天晚上半路才趕上看你的戰鬥，真是後悔死我了！好在後來的三千大帝和凡姬飛仙而去的場景我沒有錯過，否則這輩子我都不能釋懷了。現在聽說你離開帝都追擊西山鬼，我哪裏能不過來看看熱鬧？”
“咦？當時你也在？”安小語倒是有些詫異。
薔薇仰起頭一笑：“我聽雷還是有些手段的，上一次被終結的人把控在手裏，哪能不知恥而後勇？”
“怎麽？你有關于這一片地方的曆史記載？”安小語問。
薔薇這才從身後的人手裏接過了一塊電子闆，翻看了一下說道：“來了！就是這個！帝國曆前529年，在這一片地方，曾經發生過一場詭異的戰鬥，戰鬥的聲勢浩大，但是後來趕到的人都沒有察覺到大面積的戰鬥痕迹。”
“給我康康！”安小語伸手拿過了電子闆，翻看着上面聽雷的記載，眼前突然一亮，說道：“戰鬥接連進行了七天的時間，整個地區都被結界籠罩，戰鬥的聲勢浩大，幾十裏外的人都能夠聽得到。”
“對對對！”柏覃這個時候也是說道：“宗門記載大概也是這樣，就是因爲聲音太大，夜裏都能夠看到戰鬥的能量爆炸，宗門才派人去看過，結果發現根本看不清結界裏面到底是什麽樣的場景。”
安小語點點頭，和電子闆上的記載對照了一下，果然發現确實如此：“之後人類聯軍拍了小隊過來查看，等到結界消失之後，卻發現整個範圍内雖然寸草不生，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戰鬥痕迹，所以被當成是……”
停頓了一下，安小語有點不敢置信地擡起頭：“被當成是惡作劇？”
薔薇聳了聳肩：“我們隻是個記錄官，那個神仙滿地走的時代，就更不用我們操心其他的事情了。他們說是惡作劇，那就是惡作劇咯，反正我們也沒有多少高手，高手都去參加戰争了。”
安小語點點頭，将電子闆交還給薔薇，看着這一片山谷前，捏着下巴陷入了思索當中。聽雷的三個人和無葉宗的五個人都沒有開口打擾安小語，隻是站在她身後看着。
苦帆還沉浸在震撼當中，他是真的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漂亮到不行的女孩，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尊。想到剛剛自己還出言不遜，苦帆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巴掌。
那可是少尊啊！現在整個帝國，不管修行不修行，有那個年輕人不崇拜安小語的？結果自己好不容易能夠見到偶像，第一面就搞砸了。
想到這裏，苦帆忍不住就想要表現一下，問道：“太上長老，要不要我們進去看看？”
“胡鬧！”柏覃低喝一聲。
薔薇好笑道：“我勸你們還是省省這份心思，這片山谷要是能随便讓人進去，你以爲安小語還會站在這兒愁眉苦臉的？年輕人，想的太天真！”
“你不是也很年輕？”苦帆忍不住嘟囔。
柏覃恨不得一掌把他拍死。
薔薇卻不生氣，隻是說：“我雖然歲數也不大，但是好歹比你大，而且是宗師修爲，小子，對待前輩好歹有點尊敬好吧？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算是帝都最大的隐世門派的掌門人了，按輩分能算你奶奶輩。”
苦帆一臉的便秘。
這個時候，安小語卻突然說道：“巨大的結界，山谷、戰争、寸草不生，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是一種邪法？”
薔薇見多識廣，頓時說道：“你是說……養蠱？”
安小語點頭，柏覃也是悚然而驚。隻有無葉宗的幾個弟子都是不明所以，悄悄問道：“太上長老，什麽叫做養蠱？”
薔薇給他們科普：“養蠱，就是将各種毒蟲放在一個器皿裏面，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剩下最後活下來的那一隻，就是最兇狠、毒性最強，也是最詭異的蠱蟲了。這種法門最開始出現于遠古時代，剛剛脫離太古萬族掌控的人族，隻能依靠大自然的力量來對付異族，不過後來因爲養蠱之法太過邪惡，所以禁絕了。”
說着，薔薇又看向了這篇山谷，幽幽地說道：“這何止是養蠱啊，而且還是養煞！”
安小語點點頭。
苦帆摸不着頭腦，又弱弱地問道：“養煞又是什麽東西？”
“養煞，就是一種地脈運用之法，按理來說，不管是養蠱還是養煞，都是來自于巫師的手段，在帝都這個地方居然能夠發現這樣的一個地方，可以說當年施展手段的那個人實在是高明。”
安小語回過頭問道：“你在帝都的事情安排好了？”
浮生點頭：“無生壓陣，我的實力其實沒那麽高，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大部隊就在後面。”
薔薇詭異地看了一眼浮生，她哪裏還能不明白：“原來蟾山天池的時候，不是你自己的力量！”
浮生笑了：“所以我也修養了很久。”
“按照四生盟會的記載，煞，就是天地之間的無靈的神魂所産生的負面情緒。神魂并非是隻有靈性才會産生情緒的，情緒來自于萬物神魂和天地之間的交互。但是大多數無靈神魂産生的情緒都比較微弱，而且影響也不夠，但是有幾種情況比較例外。”
浮生解釋說：“第一種就是地脈之氣的變化，一整座山脈的地脈都隸屬于同一個神魂整體，當一整個地脈出現了問題，就很容易産生負面神魂之力，這就是煞氣最初的概念。”
“而後來經過人們發現，其他的無靈神魂也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比如花草樹木不能夠得到足夠的生命條件之後，就很容易出現問題，受到季節影響之後，也會産生一些微弱的神魂波動，隻不過不夠強烈。”
“進而，人們就根據這個規律發現了另外的一個特殊情況，那就是死後依然存留在世上的神魂所産生的煞氣。”
“生靈死去之後，神魂的靈性破碎，神魂消散。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神魂還有可能保存一段時間。但是就算當時的神魂沒有消散，靈性沒有了肉身的支持，依然會漸漸地磨滅，鬼魂就變成了無靈的神魂。”
“這種無靈的神魂，兼具着生靈的神魂力量特性，又屬于無靈的神魂。他們沒有自己的意識，隻有簡單的執念控制着行動，所以經常會受到各種的影響，從而産生非常強烈的負面情緒，也就是煞氣。”
“剩餘的幾種情況都非常的難見到，不多說。”浮生看向了這一片山谷：“這裏的情況，就類似于這兩種特殊情況，不過這個人将兩種情況合二爲一，并且利用養蠱的手段來養煞，實在是兇狠非常。”
安小語也是開始明白了這裏的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一大片的神魂迷霧，分明就是當年有人故意營造出來的，經過了萬年的時間才最終成型，形成了現在這種散不開的形态。
先利用結界将大量的生靈籠罩在其中，按照當年的情況，大概就是兩個勢均力敵的人類和異族勢力了。讓他們在結界當中相互厮殺，将他們的神魂全部都保存在結界當中，暫時不會消散。
等到他們互相厮殺，一直到隻剩下最後一個人之後，再用這個人的神魂作爲主導，将周圍的無靈神魂全都聚集起來。然後利用手段把他們的屍體、神魂，全都埋葬在這片山谷的地脈當中。
戰場上不能消散的神魂之力進入地脈，不管是從殺伐屬性上來看，還是從靈魂并不相容的性質上來說，地脈都不會接受這樣龐大的神魂之力。但是對方利用手段封印，将這些神魂放在了地脈當中，地脈沒有主動的力量，隻能如鲠在喉。
于是就像是将沙子放進珍珠蚌的身體裏一樣，經過長時間的神魂碰撞，大量的負面情緒在地埋中産生，又被外面的封印封鎖住，當初埋下去的那些神魂以蠱魂爲中心，慢慢地開始朝着一種邪惡的方向升華。
融合了殺伐之氣、生靈的神魂怨氣、地脈的負面情緒，這些能量彙聚到一起，就形成了這樣不符合常規的東西。
“所以這東西到底有什麽作用？要怎麽祛除？”安小語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
浮生卻搖頭：“這東西，目前我是沒有辦法消除，我已經通知了夢裏花夜他們，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秘法。四生盟會裏面雖然也有巫師傳承的，但是你也知道，最正統的巫師全都站在異族那一邊，這是立場的問題，他們就是一群瘋子……”
安小語點了點頭，巫師的手段确實非常邪惡，從最原始的自然力量蛻變出來，很多手段都是血腥、殘忍的，能夠接受巫師傳承的人，确實不太容易和正常的現代文明人合得來。
“至于這東西到底有什麽作用，恐怕就要進去看看了。”
聽到浮生這麽說，安小語想了想，向前邁出了一步就想要進去看看。
浮生伸手攔住了她：“等大部隊來再說，就算是要進去，也要先看看再說，何況情況不明，也需要一些保險措施。”
安小語這才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再往裏面走：“西山鬼應該就在這裏面，我來的很快，接到消息之後沒多久就到了，應該去不了其他的地方。他們既然能夠打開地脈将這些東西放出來，肯定和當年的事情有關。”
薔薇馬上說道：“這個交給我，我去調查一下相關的資料，看看這附近曆年來到底有沒有西山鬼的活動迹象。前輩，無葉宗就在這附近，應該也有相關的記錄吧？”
柏覃點點頭，馬上吩咐道：“苦帆，你帶一個人回去查看，如果有，就拍照發過來。”
苦帆點了點頭，帶着一個人快速地返回了宗門。
浮生這個時候也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白色的軟玉，看起來就跟他們平時用作布置陣法的那種玉牌是同一種材質。擡起手将白玉送到了迷霧的邊緣，一股輕微的吸力便從玉牌當中傳出來。
不多時，一縷灰白色的霧氣便被吸進了白玉當中，白玉也浮現出了一抹暗淡之色。
浮生收回了白玉，并沒有用手觸碰，點頭說道：“能夠采集樣品，這樣就好辦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