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和他們的黑色衣衫一樣,上面帶着鮮紅的條紋,紅如血,仿佛帶着光。面具後面的眼睛,沒有一點的感情,不是仲花燃僞裝出來的那一種,而是他們從生來就不知道死亡爲何。
看着安小語和仲花燃離去,兩個暗中觀察的人在角落當中隔着幾百米的距離裏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個消失在了小巷的深處,一個消失在了漆黑的屋頂,整個現場的人有條不紊地行動者,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曾經還有兩個人出現在這裏。
連安小語都沒有發現。
仲家老宅的一個院子裏面,三層的小樓裏面燈火通明,一個身上穿着暗紅色長袖上衣、青色下裝的男人正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星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斑白的頭發在星辰下顯得更加斑駁,身上的衣服在月光下隐約亮起了一道道暗紋,帶着銀白色,赫然是一頭異獸的模樣。
異獸的樣子猙獰可怖,整個正臉就在男人的胸口微微張着巨大的嘴,頭頂帶着如同山羊一樣卷曲的粗壯雙角,身體的紋樣擴散到了整個身體,彎曲的身體盤踞在衣衫的表面一直到背後,六條猙獰的爪臂踩在他的每一個關節上。
兩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現在房間當中,紅色的條紋在房間溫暖的燈光當中留下幾道冰冷的殘影。黑衣人落在了房間的正中央,單膝跪在男人的身後,臉上的面具已經推到了左側的頭頂上,露出了他們的臉。
竟然是兩張俊秀的女人的臉,但是就在這兩張可愛的臉上,卻是冰涼的表情,讓這個夏末的夜晚都開始冰冷刺骨起來。
男人轉過頭來,問道:“找到了?”
其中一名女子馬上說道:“是,已經找到了仲花燃,她已經恢複了修爲,并且晉升到了靈神層次,将起源的人斬殺之後離開。但是因爲少尊在場,所以我們并沒有能夠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确定他身上的長生蟲已經拿掉了?”男人問道。
黑衣女人點頭:“雖然距離很遠,但是屬下已經确定,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一點長生蟲的能量痕迹,長生蟲已經不在她的身上。”
男人低下頭來想了想,說道:“那麽就完全可以确認了,安小安和仲花燃着兩個人其中一個肯定與楚天生有關系。不過我倒是覺得,安小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仲花燃終究隻是一個棋子而已。”
“真人英明!”黑衣女人馬上說道。
“準備隊安小安動手,三千學院的軍訓熱身任務就是一個好機會,到時候将安小安帶到我的面前來,以此來逼迫楚天生出現。這一次,我要親手将這個叛逆的腦袋給擰下來!”
“是!”
紅色的殘影一閃而逝,兩名黑衣女子已經消失在了房間裏面。角落裏面卻又走出了另一個人,正是仲無苦。
仲無苦皺着眉頭問道:“軒明真人,對安小安出手,真的沒有問題嗎?”
楚軒明看着仲無苦:“你怕了?”
仲無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糾結的表情,這個時候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現在安小語還不知道楚家已經來人的消息,一旦安小安出事,她第一個想到的絕對就是仲家,說不怕是真的,畢竟仲滅和仲無辜都死了。
雖然他們兩個都不是死在安小語的手裏面,但是也正是因爲被安小語打成了重傷,才給了楚天生可乘之機,要讓他對上安小語,他心裏肯定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擡起頭來看了看楚軒明,他最終還是選擇搖了搖頭,害怕的話還是說不出口,而是說道:“隻憑着仲花燃身上的長生蟲被處理掉,以及仲花燃來幫助安小安,我覺得并不能确定他們和楚天生就有所關系。”
“哦?”楚軒明并沒有表現出不悅,反而是問道:“說來聽聽。”
仲無苦想了想說道:“首先,我們家雖然一直号稱長生蟲無藥可救,但是軒明真人你最清楚,隻要找對了辦法,長生蟲隻不過是小意思。難保這個世上就有人能夠找到祛除長生蟲的辦法。其次,仲花燃幫助安小安,我覺得隻是因爲他們之間曾經有舊,她的修爲恢複之後出現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
楚軒明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點道理。”
仲無苦連忙躬身表示惶恐,但是卻又聽到楚軒明開口說:“雖然有點道理,但其實你忽略了很多的問題。”
“呃……請軒明真人指點。”
“你說長生蟲隻要找到辦法就能夠祛除,這一點是肯定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長生蟲一直都作爲仲家内部的刑罰,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帶着長生蟲從仲家離開到外面去了?大概也有兩千年了?”
仲無苦回憶了一下:“上一個離開仲家的長生蟲,大概是一千九百六十八年前的時候……軒明真人的意思是,這麽長時間沒有人見過長生蟲,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知道長生蟲的祛除辦法了?”
“就算有,也不是仲花燃和安小安這種程度的人能夠接觸到的,能夠接觸到兩千年前出現過的東西的修行人,就算我都沒資格說上話。但是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楚家的人。”
“原來是這樣……”仲無苦點頭說道:“長生蟲本身就是楚家留給仲家的手段,如果說外面還有人能夠知道如何祛除長生蟲,那個很可能是楚天生的人絕對是第一嫌疑人。”
“所以,對方既然治好了仲花燃,又放任仲花燃這樣出來,絕對是有所算計的。”楚軒明點着桌面說道:“楚天生回來了,他是要複仇的,他殺了仲滅,殺了仲無辜,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放肆地向我們挑釁,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随便做出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難道他就不怕因爲仲花燃暴露他的蹤迹和身份?”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抓住仲花燃?逼問她到底是誰給她祛除了長生蟲,到時候我們就能夠知道楚天生的所在了!”仲無苦馬上說道。
但是楚軒明卻搖搖頭,說道:“仲花燃并非是關鍵,楚天生既然放出了仲花燃,肯定有把握我們從仲花燃的嘴裏得不到任何的信息,所以關鍵還要在安小安的身上。”
“安小安?”仲無苦愣了。
“他爲什麽要冒着這麽大的風險也要讓仲花燃重新出現?”楚軒明微微一笑:“就是因爲他需要一個人随時随地都能夠保護安小安,至少能夠撐一段時間。他自己不行,安小語有其他的事情也不行,可是仲花燃可以。”
“所以安小安和楚天生有關系?但是安小安不是剛剛從東荒才出來嗎?”
“安小安确實剛剛從東荒出來不久,但是就這短短的兩個月,他所經曆過的事情有多少?你有自己統計過嗎?”楚軒明看着仲無苦說道:“恐怕你就是帶着這樣的想法,一直把他忽略掉了吧?”
仲無苦沒話可說了,他确實以爲安小安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所以一直都沒有太過關注。就算安小安和四生盟會從仲無辜的手裏搶走了仲花燃,他也隻當是私人恩怨來處理。
“楚天生就是想要這樣的效果,通過一個安小安,讓你們以爲仲無辜的死,仲花燃的重新出現,都是偶然出現在一起的事情。其實這背後都是楚天生的一手操作,甚至可能安小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認識的人裏,到底哪個才是楚天生,這就是他給我們設下的迷障。”楚軒明冷聲道。
“但是如果就這樣動了安小安,我們不是又要和安小語對上了,難道這樣不是正合了楚天生的意願?他是不是就想逼迫我們和安小語站在對立面,然後坐山觀虎鬥?”仲無苦擔心道。
“哼!”楚軒明的雙眼閃爍着危險的光芒:“那就看看到底是誰棋高一着了,避開安小語,是這一次事情的關鍵,上一次我們能逼得他跳進火山,這一次更能讓他徹底留在帝都!”
仲無苦心裏難受,避開安小語談何容易,不是所有人都有剛剛那兩位的手段能夠避開安小語的查探行動。現在楚軒明從楚家帶來的人也就那麽幾個,一旦出了事情,還不是要仲家出來頂缸?
心裏這麽想,仲無苦當然不能說出來,隻好笑着大拍馬屁,轉過身臉色鐵青地去吩咐下面的人了,最近決不能和安小語或者安小安産生沖突,否則到時候安小安一出事,恐怕安小語第一個找上的就是他。
楚天生既然趁着仲滅和仲無辜受傷殺了他們,就說明以他現在的實力,隻能是這樣偷偷地殺死持身層次的修行人。換言之,隻要仲無苦不收到緻命的創傷,就完全可以防止楚天生對自己動手。
這個時候,他可不想跟安小語對上,不然也被打成重傷的話……
安小安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楚家的人當成了重點關照對象,隻有安小語察覺到安小安的身上出現了一絲危險的陰影,但是這一點的陰影卻又若隐若現,好像小安的身上有什麽正在不斷和這種危險抵消。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眷之人的氣運?安小語沒有說出口,而是暗中觀察着小安身上的變化,發現陰影一直都沒有擴散之後,也就稍稍放心了下來。
“明天你就要開學了,開學第一天是領取必需品,第二天就要開始軍訓。我可告訴你,機甲系的軍訓可不是簡單的軍訓,晚上好好睡覺,休息不好影響發揮!”安小語叮囑道。
小安頓時頭大如鬥,口中喊着“知道了知道了”,鑽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就沒了聲息。
安小語看着他的樣子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就是三千學院的開學典禮,雖然左丘之左一緻要求安小語作爲學生的總代表上台講話,但是安小語一再推脫,老頭子終究還是沒能如願。不過小安倒依然是被安排了,突然被點名作爲新生代表上台講話讓他慌得一批。
安小語故意沒有提醒小安,就是想要讓他也體會一下這種感受,去年的時候自己突然被點名,上了台之後,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等到回頭看視頻的時候,簡直都想把終端給吃下去。
看着小安站在台上羞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了幾句話就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安小語和台下的人一起笑了起來。
魏卿玄開懷大笑,說道:“對嘛!這才是開學新生代表發言應該有的樣子!我還以爲就我一個被突然點名上台的時候說不出話來,果然我才是正常的,你就是個奇葩!”
安小語撇了撇嘴:“你才是奇葩!居然喜歡陸宇琪那種人。”
等到開學典禮結束之後,小安跟着班級隊伍回了自己的教室,回頭看安小語的眼神還帶着一絲的幽怨,讓安小語回味無窮。跟在新生隊伍的後面,安小語也回了教室。
安小語他們統統換了教室,從一樓換到了二樓,這是機甲系的規矩,但其實也沒有什麽影響,不過是多上兩層樓的區别,教室裏的其他東西都是一樣的。
冉夜走到了講台上,笑着說道:“上次見到你們的時候,你們還都是一群青瓜蛋子,我也沒想到這一年來居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從索德魯拉神廟到遠征軍,再到修身會,轉眼之間你們也已經到了大二。”
“說欣慰,其實我還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個矯情的人,說實話你們現在有沒有我這個輔導員,好像都沒有什麽影響了。你們自己能管好自己,也有了自己的方向,雖然不一定有一個明确的理想,但至少不會掉隊。”
“那老師可以不做輔導員了啊!”下面馬上就有人喊道。
冉夜笑了:“不做輔導員,我去做什麽?回我的部隊,然後告訴他們不到一年我就教不了學生了?”
又有一個男生喊道:“可以做我女朋友啊!”
整個教室的學生哄堂大笑,趙子瀛的刺頭三人組馬上就雙手拍起了桌子,大聲地帶起了節奏:“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冉夜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男生,說道:“想做我的男朋友?下輩子吧?等你的成績什麽時候能跟小語的成績一樣好了,我或許還能考慮考慮!看你那個慫樣!到時候讓玉指導狠狠地收拾你。”
男生聽到玉守,頓時就縮了一下脖子,整個教室裏頓時再次充滿了笑聲。
雙手擡起來往下壓了壓,冉夜示意他們安靜下來,這才說到:“玩笑開完了,現在要說的是正經事。”
看着冉夜嚴肅起來的臉色,教室裏的學生也都是嚴肅了起來,正襟危坐。他們也都猜到了冉夜可能要宣布什麽重要的事情,很多人之前也都了解到了一些信息,他們畢竟已經都不是當初的那群沒有經驗的新生了。
看到他們的樣子,冉夜點了點頭,這才說到:“按照慣例,機甲系到了大三就會進行專業分流,分流成爲駕駛員和整備師兩種。按照一般情況來說,首先就是将沒有駕駛員天賦的學生分流到整備師當中,當然我們都是自己人,說話完全沒必要那麽委婉,沒有天賦的學生通常隻是少數。”
“少數的整備師被分流出去之後,會有自主報名的流程,覺得自己不适合駕駛員的學生,可以申請去整備師的專業。三千學院是個可以選擇任何可能的地方,隻要你的理論隻是過關,申請就可以被批複同意。”
“但是我想你們應該也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或者自己想到一些事情。”冉夜看着下面的這些學生,認真地說道:“從去年課改開始,到後來你們遠征計劃被順利批準,這些都意味着什麽,你們有些人應該已經知道了。”
“戰争,就要開始了。”
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整個教室都沉寂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冉夜,雙眼當中或者帶着激動,或者帶着疑惑,或者平靜如初。安小語看着這些同學,沒有發現一個人的眼神裏出現怯懦。
“戰争,真的要開始了。”冉夜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新千年開啓,異族的千年動亂也要開始,西部邊境大戰在即。或者一年,或者兩年,總之不會超過三年,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你們這些人,注定在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要進入戰鬥狀态。戰争一旦開啓,情況變一發不可收拾。帝國已經很久都沒有經曆過這樣龐大的戰争了,誰也不知道将來情況到底會變成什麽樣,所有的學生都要做好上戰場的準備,這不是人讓你們去送死,而是爲了讓你們活下來。”
“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是你們最後一次的選擇機會。”冉夜在電子闆上點了一下,所有學生面前的光屏上都出現了一個志願填報表,她說:“到底是選擇上陣殺敵,還是選擇後勤?”
“這是你們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