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那條龍時候,他們确實是震驚了一下,但是修行者對于龍的崇拜,遠遠沒有對于實力的崇拜來的更深刻。對于修行者來說,所謂的龍,和太古萬族,東海海族,甚至和牛羊豬狗都沒有什麽大的區别。
無非就是好看了一點。
嗯,十分的好看!
仲花燃從山上下來之後這樣想着,在賓館裏吐出了去那邊之前就含在嘴裏的血包,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想到那條龍的樣子,就覺得實在是漂亮非常。
藍紫色的鱗片,長長的髯鬃和龍須,蜿蜒的身體和水晶一般的眼睛,讓任何一個女人都足以着迷。但是很可惜,他們并沒有長時間的停留,幾乎在一瞬間,所有的修行者都是“身受重傷”。
他們這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裏暗罵了無數句“老狐狸”和“小狐狸”,都非常有默契地或者捂着胸口,或者耷拉着胳膊,甚至有些人還假裝瘸着腿,離開了蟾山天池。
那你問我們這條龍到底是什麽實力層次?别開玩笑了,沒看到我們的大師隊伍都是一擊即潰嗎?這條龍的實力怎麽可能是我們能夠試探出來的?能夠活着回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們都是這麽向軍委和警備隊的人解釋的,其實他們也都很好奇,這條龍到底是個什麽境界的存在?
在山上的時候,雖然沒有和這條龍直接交手就假裝潰逃,但是該有的觀察還是有的。仲花燃曾經仔細地感受過這條龍的實力,但是總有一種虛無缥缈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這條龍的實力并非來自于身體裏面?
想到這裏,仲花燃搖了搖頭。
實力不是來自于自身,難道還真的是承天之運而生的不成?實力來自于天道?根本不可能,天道怎麽可能會創造出這樣的生物?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生物,天道又何苦控制異族和人類高手呢?
想來想去想不出端倪,仲花燃決定換換心情。
于是将這一次的報告全都編輯好彙報給了仲家上面的負責人之後,仲花燃就抻了個懶腰,對着鏡子改變了一下容貌,然後好好地挑了一身适合天池省又不顯得臃腫的衣服出了門,朝着安小安所在的酒店而去。
仲花燃哼着歌,坐上了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感覺完美無缺之後,嘴角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說起來,來到蟾山城找小安才是仲花燃最主要的目的,什麽水龍之類的,大不了隻是一場戲,随便做過就拉倒了。不過她還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麽去面對小安,尤其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安小語。
她怕死了。
尤其是在遇到小安之後,她開始怕死了,死了就見不到了啊!多可惜啊?
于是她來到了酒店的門口,在酒店的對門找了個熱飲店坐下來,點了一杯奶茶之後,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酒店的門口,等待小安的出現。不爲别的,就是想要遠遠地見上一面。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就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仲花燃悚然而驚,頓時就要站起來。但是肩膀上的這隻手蘊含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不禁将她的肌肉全部都壓制住,而且将她靈魂也鎮壓在原地,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動彈分毫。
“安小語?”仲花燃瞬間就知道了這隻手的主人到底是誰。
“你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少宗都不叫了?”安小語剛從體育館受了一肚子氣回來,就看到了仲花燃,自然是心裏不爽快的很,所以第一句話就嗆了過去,讓仲花燃打了個哆嗦。
松開了手,走到仲花燃的對面坐下來,點了一杯熱茶之後問道:“來看小安?”
仲花燃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否定,但是自己已經坐在人家酒店門口了,而且還是易容的。何況自己的一系列動向,估計也瞞不住安小語,于是她點點頭說道:“來看看……就是看看。”
“就是看看?”安小語喝了一口茶之後,語氣也緩和了不少,說道:“不要意思剛才遇見了個傻逼,火氣大。”
仲花燃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安小語會對自己道歉,有些意外地說道:“沒關系,我理解……之前許何如和跟我打了一架來着。”
安小語一聽就笑了:“許何如以爲你換目标了打算追許何爲,因爲她不知道小安沒有去堇山市的消息,所以才會跟你打一架,不過我跟許何如不一樣,我不是弟控。”
“你不是?”仲花燃下意識地問道,然後馬上反應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小語擺擺手,說道:“小安剛遇到你的時候,才走出東荒,什麽都不懂,我要幫幫忙很正常。現在……”
說着,安小語聳了聳肩:“你想去見就去見,我不攔你,但是小安不是傻子,他雖然不說,但是很生氣,我看得出來。”
“爲什麽?”仲花燃頓時緊張了起來。
“想知道去問本人,問我算什麽本事?”安小語喝完這一杯茶,終端就響了,仲花燃愣着神,隻聽到什麽傳喚,問詢之類的,也沒有仔細想安小語的事情,就看到安小語離開了熱飲店,留下她一個人慌了神。
小安生氣了?他在生氣什麽?
“你不用變臉了。”小安歪着頭看着這個過來問路的女人,看了三分鍾之後,突然說道。
仲花燃一愣,問道:“什麽?”
小安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要變臉了!上一次救我的也是你吧?我們兩個一共見了沒幾次,第一次你就騙了我,之後又騙了我,現在還想要騙我,你覺得我很好騙的嗎?”
仲花燃終于知道安小語說小安在生氣到底是爲什麽了,于是她看了看四周的人,發現沒有人關注這邊,悄悄地換上了自己原來的面貌,說道:“習慣而已,習慣而已。”
“哼!”小安還是愛答不理,轉身就走。
仲花燃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走在小安的身邊,偷偷地看這個還沒有自己長得高還在發育當中的男孩。雖然他的臉上還是冷漠的,但是好在沒有開口趕人,讓仲花燃實在是松了一口氣。
在小安的身邊跟了一會兒之後,發現小安沒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小聲問:“你要去哪?”
小安沒有說話,仲花燃縮了。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着走過了兩條街,小安突然說道:“來蟾山沒看到山上,出來散散心。”
仲花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安,心裏松了一口氣,随後便是滿心的苦澀。從二十幾歲開始,她就一直在男人中間輾轉,見過各種的勾心鬥角,見過各種的醜惡嘴臉,在這方面,可以說是相當的擅長。
但是現在,誰能想到自己居然會小心翼翼地對待着一個小男孩的小性子呢?
這樣想着,仲花燃就苦笑了一下,問道:“那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
安小安這才扭頭看向了她,說道:“聽說天池邊上才會生長的蟾花很好看,我媽一直想看,但是從沒有見過。”
“我去給你采一朵來!”仲花燃腦子一抽就答應了。
小安點了點頭,在外面逛了一會兒之後進了一家小飯館,吃過飯之後仲花燃搶着付了錢,小安也沒有拒絕,這個女人才心花怒放地離開了。不過走了兩步之後,仲花燃突然就頭疼了起來。
蟾花要冬天才開放,我怎麽就答應了?
但是很快,仲花燃就釋然了,大不了從山上弄一株下來,然後用特殊的養殖箱裝起來,将來總有一天會開花的吧?小安也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這樣應該也能夠接受?
于是仲花燃來到了蟾山山腳下,結果發現蟾山被封鎖了。
是的,因爲“修行者都失敗了,水龍實在是太危險”這個理由,朝閣和軍委把整個蟾山都封鎖了起來,任何人都不能夠進出。仲花燃頓時覺得棘手,然後就找到了蟾山這邊的負責人,想要走走後門啥的。
結果人家态度很強硬:“上面說了是任何人都不能進去,那就是任何人都不能進去,什麽身份都不例外,仲少尉還是請回吧!”
仲花燃有些喪氣,走出了臨時的警備室,眼珠子一轉,閃身就躲進了角落裏面,瞬間變成了一個小孩之後,靈活的順着山石的縫隙朝着山上摸了過去,打算悄悄地潛入進去辦事。
但是就在要接近警戒線的時候,她突然就聽到了另外的一個山石角落裏面傳來了兩個悄悄地聲音,沒忍住,她就摸了過去打算聽聽還有誰來這邊,結果剛聽了兩句,就愣在了原地。
“我已經聽說了,安小語今天割了老山參副隊長的舌頭,上面已經傳喚她過去問詢了,老山參那邊和那幾個世家都沒打算要随便松口,一時半會安小語絕不會離開。”
“千載難逢的好機!我們馬上去綁架安小語的家人!到時候就可以逼迫安小語就範,幫助我們成就大事!哈哈哈!有了安小語的幫忙,我們的未來可期!未來可期!”
仲花燃的心裏大驚,一聽到對方想要綁架安小語的家人,頓時就想到了小安,她趕緊探出頭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誰想要做這樣的事情,如果現在将這兩個人斬殺在這裏……
但是當仲花燃沖出去之後,卻隻看到了兩道遠去的身影,急的她不由得跳腳起來,也管不了什麽蟾花和這兩個遠去的人了。她轉身就飛向了蟾山城,心裏想得就隻是想要在對方動手之前攔住他們。
把速度提高到最快,仲花燃本身就已經是虛神境界的高手,自然是速度飛快,沒過多久就趕到了小安所在的酒店位置,但是這個時候夜色也已經降落,北國的冷夜來的格外的早。
來的很早的,還有這一隊的人。
“身修?”仲花燃已經用了另外一張臉,看着對面的十二個人冷聲問道。
領頭的高手手中握着一個奇形怪狀的法杖,問道:“你就是安小語安排在這裏的保镖?”
仲花燃沒有說話,她在觀察着對方的十二個人,心裏面暗自叫苦。她不是安小語那樣的人,察覺不到對方的修爲,自然也就判斷不出雙方的差距,對于這一戰,她根本就沒有把握,但是現在叫救援,似乎也已經晚了。
十二個人将仲花燃包圍在了這個沒有人的破院子裏面,冷笑着說道:“既然各爲其主,那我們就隻有打過再說了!”
“呸!去你媽的各爲其主!”仲花燃罵了一句之後,抽刀便上,地風水火瞬間就将仲花燃包圍了起來,這個破院子頓時變成了地獄一般的戰場。
在交手的一瞬間,仲花燃就知道自己小看了這些人,爲了綁架幾個普通人,他們竟然出動了這麽多的高手?她也顧不上想安小語是不是真的安排了保镖在這邊了,她的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活下去!
而在這樣的戰鬥當中,想要活下去的唯一辦法是什麽?仲花燃的心裏很清楚。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從緻命攻擊之下躲過去,一次又一次地将傷口置之不理,盡量地朝着身邊的敵人攻擊過去,一刀又一刀。以至于到後來的時候,仲花燃都已經看不清眼前到底還有多少個敵人,隻是朝着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砍過去,當最後一刀落下的時候,她也終于躺在了地上。
側着頭,仲花燃艱難地看着地上的身修屍體,一個一個地數過去,十二個人,一個也沒有跑得了。她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再也頂不住這樣消耗的疲憊,沉沉的睡了過去。
安小語從空中落下來,皺了皺眉頭,将自己的一絲能量注入到這個女人傷痕累累的身體當中,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開始好轉,傷口裏不斷流出來的血液也開始凝結起來,這才悄然離開。
淩晨的冷風吹過小院,仲花燃突然驚醒。
我在什麽地方?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閃過,仲花燃就感覺到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傷口的疼痛,經脈高負荷運轉的疼痛,肌肉的疼痛。這些疼痛仲花燃都很熟悉,但是這一次卻格外的嚴重。
從地上爬起來,仲花燃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苦笑着靠在牆上,給仲家的人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收拾殘局,她卻強忍着疲憊和疼痛,以及失血過多的虛弱,飛上了天空。
天知道仲花燃到底是怎麽樣拖着這樣的一具身體上了高逾三千米的蟾山天池,到達了那片美麗的如同仙境一般的湖泊。已經沒有了多餘能量護身的仲花燃一步一步地朝着天池走過去,強忍着寒冷的侵襲,幾乎要失去力氣。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天池的旁邊,在天池的附近,才感受到了一點點的溫暖。她跌坐在地上, 就看到了那些生長在石縫和苔藓當中,緊閉着花苞的小巧花朵。
蟾花,蟾山天池獨有的花。
蟾花有一個美麗的傳說,人們說到當年曾經有一位直男的大修行人,年少的時候曾經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承諾,當自己天下無敵的時候,就回來赢取這位少女。然後他日複一日地修行,年複一年的征戰,終于到了天下無敵的境界,回到家之後準備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去被人告知說對方等了太多年,早已經心灰意冷,躲進了一個絕境當中。
于是這位大修行人來到了這個絕境,在蟾山的山巅上種上了那位女子曾經最喜歡的花,一株又一株,一朵又一朵,他用自己的所有修爲和生命,壓制着整個蟾山火山的噴發,終于成功地将火山熄滅,将山巅種滿了鮮花,而他的壽命也僅僅剩下了幾分鍾。
于是他走進了蟾山的山口,卻發現一切都是假的。蟾山沒有他的女孩,其實他早就知道,當自己回到家的時候,女孩已經等了他很多年,等了一輩子,最終還是沒有等到他的歸來,孤獨終老。而他還在抱着一個什麽樣的奢望,希望上天能夠原諒他犯下這一個不可能饒恕的錯誤。
他在火山痛聲哭泣,眼淚淹沒了他的身體,淹沒了整個火山,化爲了天池,而他的靈魂,則化爲了碎片,散落在蟾花的花朵裏面,隻有在冬天的時候才會綻放開,因爲那是他們曾經第一次相遇的時間。
仲花燃想到第一次遇到小安的時候,臉上突然帶上了笑容,伸出手去,想要将那一株石縫裏面的花朵給捧起來。但是她的手 已經失去了知覺,身上沒有了力氣,眼前也漸漸地開始模糊了起來。
就在這樣的恍惚中,仲花燃仿佛突然看到了一道光。艱難地眨了眨眼,那一朵蟾花竟然如同冬天落雪的瞬間,陡然綻放開來,一朵小小的花苞慢慢地展開,露出了如陽光一般金黃的花瓣。
是夢?仲花燃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擡起頭看向了四周,就看到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在蟾山天池的周圍綻開。
蟾花,開了!
仲花燃的嘴角抽了抽,随即便是天旋地轉,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眼前的那一朵金色的小花在風中微微顫抖着,對着她點頭。
在閉上眼之前的最後一刻,仲花燃似乎看到了一片陰影朝自己籠罩而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邊想起來:
“你是誰?怎麽會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