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的五聖,到巫文化,再到人道教的崛起,僞信仰和神話信仰,個人信仰的徹底消除,人類到現在,依然還處在一個尋求信仰的階段。
不過現在人們尋求的信仰,更加地具體真實,更加符合一個科學的社會發展規律,也能夠加快人的思想進化和社會的不斷發展。因此實際的目标比起信仰這種詞彙來講更加能夠深入人心,因此,信仰似乎銷聲匿迹了一般。
但事實并不是如此。
就算在這樣的時代,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些信仰,隻不過信仰的形式改變,但其作用并沒有發生什麽太大的變化。
安小語本身在開始的時候就是爲了離開東荒而奮鬥着,後來又因爲遲默和白苋的死去,開始了自己的機甲追尋之旅。到現在受到了天靈域當中時光流影的影響,向着天地真相和人類的結局而攀登着。
比如司明宇,爲了司蘭依的幸福斷送了自己的青春和年華,隻爲了自己的女兒能夠健康成長,獲得一段幸福的人生。雖然到現在司明宇也沒有找到司蘭依,簡直慘不忍睹。
甚至就算管理員這樣高高在上的人,也是有信仰的。安小語不知道是什麽支撐着他活過了三萬餘年到現在,但是此刻,安小語隐約感覺到管理員的内心當中是有信仰的。
而這個信仰,或許和自己有關?
再到遲默、魏方寸、管山桐對于起源的信仰,他們或者爲了機甲駕駛,或者爲了長生,或者爲了排解自己無聊的人生,虛妄地設立了一個明明知道不可能實現的目标。
同樣是在這樣一個時代當中,人類信仰的輪回……
輪回?安小語的心中猛然有所觸動。
從開始到現在,管理員口中一直所說的天地因果輪回,類似于這樣的一種結構——天地爲牢籠,因果爲鎖鏈,輪回則是機制。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守墓人之所以叫守墓人,便是因爲在這樣的一片天天地當中,人類的生活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地獄當中。天地爲墓葬,将所有的人類困守在地獄當中。
因果之線就是天道控制人類的木偶線,制約着人類的行動方式,将人類死死地控制在牢籠當中,防止人類能夠逃出牢籠的想法和辦法産生,并通過天道自身的神魂進行調控。
而安小語一直不明白的輪回,就像是一種地獄的運轉規律,利用生靈的本質和天地法則和環境的變動,讓同樣本質的事情反反複複地發生,讓生靈在不斷自我進化之中,在進化的過程中,将自己鎖死。
就像是繁衍生息,生生死死;開花結果,落地成塵;信仰變更,初心不變;不管人類到底如何發展,如果沒有觸碰到天道的底線,就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居然生活在這樣的牢籠,承受着這樣的輪回。
甚至還在爲自己身的發展進步而沾沾自喜,逐漸地滿足起來。
這就是輪回……
不知道爲什麽,安小語在想明白的時候,突然就掉下了眼淚。
她伸手摸了摸臉上濕漉漉的淚水,有些莫名其妙。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夜雨的雷聲一下下傳來,狠狠地擊打在了安小語的心頭。天空上的大勢氣息,變得從未距離她如此之近,幾乎讓她窒息。
安小語知道,這是通明層次的進步,已經開始觸及到了天地、因果、輪回這三樣牢籠的基本構成内容,引起了天地大勢的關注,想要将她徹底鎮壓起來。
但是天道還未蘇醒,以神入道的修行者,會這樣被天地大勢輕易碾壓嗎?
安小語猛然地睜開了雙眼,眼神淩厲如同兩道冷冽的刀芒,遙遙地看向了碾壓之勢的低沉天空,似乎要看穿這片天空,看到天空背後那沉睡的天道的原本面目。
天空當中的氣勢在安小語的目光下一滞,緩緩地停下了碾壓的趨勢,不甘心地停留在了天空當中,隐藏在了濃厚的雨雲當中。
而就在這一刻,安小語身上的氣勢猛然地擴散了開來,甚至房間當中的物品都受到了這波氣勢的影響,都有些晃動,而安小語身上的氣勢波動,還在不斷地飙升着。
或者因爲這次戰鬥前所未有的艱辛讓安小語的心境得到了錘煉,或者因爲機緣巧合,這樣的一個突然的念頭,安小語甚至都沒有等到百省會戰的結束,直接跳過了通明層次的積累階段,直接達到了通明層次的巅峰。
通明層次的晉升,讓安小語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不僅僅是因爲對于天地大勢更加清晰地觀察,也不僅僅是因爲神魂力量更加圓潤,和身體上的一些奇妙提升。
安小語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在天地之間升階的感覺,仿佛在天地這片牢籠當中,從最底層的階段,向上邁了一步,再邁一步,就将達到一種人類所不能企及的高度,俯視所有人。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生命層次的提升?
安小語想了想,看着已經恢複了正常的天空,閉上了眼睛,深深地感受着身體的變化。
在下一刻,安小語的意識已經到達了神魂空間當中,看到了那片經過自己改在的星空。璀璨的繁星在夜空中不斷閃爍着,漂亮地就像是這片天地初開時期的樣子。
而在這片繁星當中,安小語看到了自己的第三道關,就矗立在距離自己并不遙遠的地方。
輕輕地落下了腳,一道流光溢彩的道路,出現在了安小語的腳下。從安小語的腳下緩緩地延伸到了第三道關的前面。随着道路的眼神,安小語一步一步地朝着第三道關走了過去。
其實,她的心裏很緊張。
她不知道第三道關上,會看到什麽樣的畫面,會看到什麽樣的人,會看到什麽畫面,即将面臨什麽樣的考驗。
安小語扪心自問,自己似乎并沒有什麽需要打開的心結,也并沒有什麽需要反思的事情,需要想明白的道理,那麽自己的第三道關到底是什麽樣的呢?
帶着這樣緊張期待的心情,安小語第一次如此主動地走到了自己的道關面前。
第三道關的樣子,就和之前的兩道道關一模一樣,一扇門一般的鏡子,矗立在流光道路的正中央,鏡面當中反射着什麽樣迷離的色彩,讓人看之不清,隻有走進才能夠看得到裏面到底是什麽樣的風景。
安小語小心地走到了道關的前面,小心地擡起頭來,看着鏡子裏面的畫面,不禁有些愣住了。
“你有毒吧?怎麽又是你?”
看着道關鏡面上,正在對着自己微笑的管理員,安小語都有些崩潰了,怎麽到處都是管理員這個家夥?難道自己現在的心思還不清楚嗎?難道自己的意圖還不清楚嗎?
等等,我的心思和意圖到底是什麽?
安小語看了看管理員,有些喪氣地一屁股坐在了流光的道路上,拖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對面同樣盤膝坐下來的管理員,開始思考着,自己對于管理員的心思和意圖到底是什麽?
她現在心中喜憂參半。
之前對于其他心結的拿不準,害怕不是情關讓自己措手不及的擔心已經蕩然無存,甚至還有些小慶幸。但是難受的是,對于管理員這個人,她是真的沒辦法,都多少次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從管理員爲她承受天譴力量的時候,安小語其實已經放棄了對于當初管理員将自己作爲替代品的怨念。
而後來管理員在病中表現出的格外的溫柔,還有那天早上的旖旎,更是讓安小語心中的芥蒂徹底消失地一幹二淨。她開始重新接受管理員,但是并沒有一個明确的目标,到底是作爲人生中重要的一個人,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呢
加上管理員對她的坦白,關于當初誤認爲明玉是安小語的誤解,關于萬年來等待安小語的事情,幾乎讓安小語有些心動。
但這件事情的關鍵,并不是安小語到底有沒有原諒他,到底有沒有心動。而是管理員本身,也沒說這一萬多年等待安小語,到底是爲了什麽在人類命運之外,他到底對安小語抱着什麽樣的期待,這些安小語都不知道。
“人道登天,情爲至關……唉!”安小語在自己的神魂空間都當中,唉聲歎氣。
搖了搖頭,安小語一圈砸在了道關裏管理員的臉上,在鏡面上砸出了一片漣漪。安小語恨恨地埋怨道:“你這個壞東西,怎麽就從來不說明白呢?明明我都被你……”
雖然旁邊一個人沒有,看光這兩個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安小語直接退出了神魂空間,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雨,她突然有一種想想要到三千書海找管理員的沖動。
不隻是想要問問管理員到底對自己是什麽态度,也不隻是想确認一下自己對管理員的态度是不是真實。而是有了這樣的念頭之後,難免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要親近。
但是大半夜的……
安小語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了。
在第一雷家,同樣是一個不眠夜。
管山人的事情徹底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也是第一雷家現任家主雷帝和管山桐共同的決定。因爲隻有這樣,才能夠保證能夠讓他們自家人殺死自家人。
就算是叛國罪,作爲整個世界最頂尖的個人力量代表,第一雷家的尊嚴也不容易踐踏。叛國罪的族人,隻能由家族内部調查和處理,不容帝國插手。
雖然帝國對此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抗拒态度,但是雷帝知道,這次的事情已經讓三千帝國對第一雷家産生了芥蒂。但是就算他們是最強大的修行世家,也隻能對帝國傳達一些信息。
帝國承認,第一雷家作爲三千帝國修行界的最高權威,也承認第一雷家的實力和地位,爲第一雷家提供了不少的方便,開放了很多權限。而第一雷家坐鎮帝都,鎮壓所有世家和所有修行勢力,這是雷家作爲人類與帝國一體一直以來的模式。
但是現在,雷家顯然由于管山人的事情,做了一些有所僭越的事情,對于雷家來說是維護家族尊嚴的無可奈何,但是帝國并不認爲雷家隻是爲了一個尊嚴這樣,但事情是自己家的人惹出來的,隻能自己收拾爛攤子。
這麽多年來,第一雷家和三千帝國相安共存,并不隻是因爲一個簡單的生存模式僅此而已。而是雙方共同的默契,不會打破雙方的規則,也不會因爲規則的沖突産生嫌隙。
現在,雷家沒有管好自己的人,讓管山人成爲了起源的奸細,這已經是相當不負責任的事情了,何況現在還突然派出管山桐,在帝國還沒有行動的時候,直接将管山人斬殺。
帝國到底是怎麽看這件事情的?雷家并不知道,但是他們知道某些人的心情并不好。
所以他們急需向帝國傳達一些必要的信息。
所以,在這次的對起源行動當中,雷家已經不能再作壁上觀了。
大廳中燈火通明,巨大的門扉正對着寶座,紅色的地毯從正門一直延伸向寶座下方的九級台階,金色與紫色的花邊閃耀着奪目的光芒。在地毯的旁邊,十八長老的座位分作兩排,雕飾不同分支的雷紋。
而高高在上的主坐上面,基座上雕刻着山川海洋,頭頂上懸浮着天空雲雨,左右扶手龍頭高高揚起,靠背上面是日月星辰,座椅平面上鎮壓了太古萬族、魑魅魍魉。
雷帝坐在高高的家主寶座上面,身材挺拔,肩膀寬厚,花白的頭發在腦後披散開,濃密堅硬如同身披一身銀色的鋼針一般。
雖然臉上的皺紋已經清晰,甚至眼角和嘴邊的皮膚都開始因爲脂肪的減少和肌肉的老化松弛了下來,但是那雙眼睛當中所帶有的無邊威壓依然讓大廳當中的所有人心悸。
雷子管山桐就站在下手,同雷帝一起,面向所有來到大廳當中開會的族老和高手。
外界人人都傳聞,這一任雷子的實力,已經即将接近快要老去的雷帝,不知道什麽時候管山桐就會坐上雷帝的寶座。
但是第一雷家當中的人都一清二楚——雷帝的威嚴不容侵犯。
“水脈一支何在?”雷帝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帶着無盡的雷音回響,震徹人心。
座椅上雕刻着水紋的族老恭恭敬敬地站起了身,微微躬身到:“老朽在!”
“管山人是你們水脈一支的後人,失察之過,教導不善,監管不力,自己去刑堂領罪,水脈可有異議?”
“無異議!”水脈的族老并沒有說什麽,管山人是水脈的成員,他的岔子自然是由水脈來承擔。
第一雷家向來如此,十八分脈任何一脈的任何一人出了問題,都要連坐支脈當中的所有人。當然,如果有人對家族有功,所在支脈也會一通時候偶倒獎賞。這也是爲了雷家的整體提升和穩固。
第一雷家分爲十八支脈,總共爲上六脈,中六脈,下六脈。
上六脈分别爲——山、水、雲、雨、雪、風。
中六脈分别爲——靈、遁、命、人、獸、蟲。
下六脈分别爲——法、刑、塵、銀、糧、師。
十八脈的地位分别,根據所修行法門的天地法則高低來确定,而各脈當中的成員,經過族老會同意和支脈的考核,可以從其中一個支脈,轉移到另外的一個支脈當中。
“師脈一支何在?”雷帝再次開口。
座椅上刻着纏繞雷電書本雷紋的老者同樣恭敬地站起身,微微躬身道:“老朽在!”
“師脈一支總管雷家子弟品行學識教育,教書育人未盡本分,自行去刑堂領罪,師脈可有異議?”
“無異議!”師脈的族老同樣很幹脆。
雷帝相當滿意的點了點頭讓他回到了座位上,算是結束了管山人此事有關的懲處。
沉默了片刻,雷帝再次開口道:“七日之後,可遣風脈一支前往帝都。”
十八位族老共同站起身,恭送雷帝,眨眼間,雷帝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上首的寶座上面,十八位族老也是長長地松了一口。隻有管山桐還依然淡定地站在寶座的旁邊,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
所有的族老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内心感歎不已。
家族的這一任雷帝,出自山脈,氣息深沉厚重,給人高山仰止之感,但是心思複雜又少言寡語,每一個命令必然都是經過深思熟慮。
比如這次帝都百省會戰最後一天,派遣風脈一支前往帝都向帝國表示第一雷家的态度,同時也是因爲正值秋冬之交,風高且變幻,很适合風脈一支施展自己的能力。
至于更加背後的目的,他們就猜不出了。
而剛剛看到管山桐的眼神和轉身離去的背影,雖然這一任的雷子出自水脈一支,但是顯然越來越像雷帝了,不出百年,就又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互相對視了一眼,十八族老走出了大廳,水脈與師脈徑自去找刑脈領罰,其他支脈則回去嚴加約束族人,傳達雷帝的至高思想。
從大廳的後門走出來的雷子管山桐,卻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管心蘭,管山桐的眉頭跳了一跳:“你怎麽回來了?”
管心蘭笑得很開心:“我怎麽就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