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語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
管理員合上了書,點點頭說:“是的,一位風水師窺探了天機,将飛機失事的消息透露給了相關部門,于是整整一個飛機的人都重新獲得了生命。但是代價就是,天道将數倍的人處死來代替。”
“這是因爲,當因果輪回受到影響之後,随着時間的增長,影響的後果就會越來越大,當時需要死掉一百人就能夠得到平衡的,在一百人得救之後,就需要死掉更多的人,毀滅更多的因果來彌補。”
安小語點點頭,表示明白。
“世界上的生靈出生與死亡,都在天地的完整因果當中,和你相關,但也和很多人相關。你沒有想過,和你有關的人那麽多,和你無關的那麽多,爲什麽是他們死去了?”
“一百零八省的學府代表,爲什麽隻有那三十三個省份的代表死去了?這些都是天道決定的事情,都是天地間發生的所有因果,共同決定的事情。你沒有辦法改變,改變之後,甚至要有更多的人死去。”
“而且,你怎麽就知道,他們的死去,不會是關系着人類将來的命運呢?”
聽了管理員的話,安小語開始深思起來。
這是一個因果的悖論,如果安小語能夠走出自己的圈子,那麽她就能到達通明的境界,看到自己的第三道關。
但是,第三道關,是那麽容易找得到的嗎?
管理員伸手摸了摸安小語的小腦袋:“想不通,可以以後慢慢想,就像之前的事情一樣,在沒有真正體會到的情況下,一味地自己一個人思考,都隻是在鑽牛角尖。”
安小語點點頭,眉頭還是緊緊地皺着。
管理員笑了,伸出手捏着她的臉,在她的眉心揉了揉。安小語的臉一紅,趕緊躲過去,聳了聳鼻尖,眉心終于舒展開來,心情也好了不少。
跟管理員道了别,安小語從地下出來,回到了自己的家,結果在門口就遇到了陸宇琪,手裏拎着半瓶酒大半夜十一點多在等自己。
“你幸福嗎?”她問道。
解決了陸宇琪,安小語平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剛才管理員和自己說過的事情和道理,漸漸地有些領悟。領悟有些抓不住要領,但是總感覺心理有些什麽在萌動。
安小語閉上了眼睛,神魂回到了那個漆黑的神魂空間。
自從上次被天譴占據神魂和身體之後,安小語就開始能夠找到道關所在的那個空間。這是安小語自己的神魂空間,她不知道這個空間藏在什麽地方,或許在自己的身體裏,或許在自己的神魂裏。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個空間屬于安小語,隻屬于安小語,就算是天道都不能直接影響到這裏,到達這裏的,隻有安小語和大道。
看着遠方明滅不定的道關,安小語試着向道關的方向飛去,可惜一直向前飛,卻沒有接近哪怕一點點的距離。
試了一下,安小語就放棄了。
睜開眼睛,漆黑的空間消失,安小語伸手抓過了霜狼和塵狼,不顧他們驚慌的叫聲,把他們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好好地把臉埋在他們柔軟溫暖的皮毛裏蹭了蹭,狠狠地洗了兩口氣,終于得到了治愈。
第二天,冷雨依然在繼續。
安小語已經沒有了昨天的閑适,白色的風衣換成了黑色的,長度到了膝蓋之下,沒有帶防雨罩,安小語罩上了風衣上的帽子,出了門。
搭上了一輛車,安小語到了三千學院的門口,發了消息給安鈴說今天自己有事情,不能陪他們逛街,安鈴說安家似乎也有些什麽事情,要開一個集會。安小語自然知道,第二安家的集會是爲了約束子弟少生事端,開始收縮這段時間的擴散範圍。
到了三千學院,安小語直接走到了十三号小禮堂的門口。
小禮堂開着門,安小語走進去,就看到了一排排的座椅,一個莊/嚴肅穆的高台,三千大帝的雕像站在小禮堂最深處的正中,右邊是一名手中捧着書本的老者雕像,左邊是一座身上穿着三千學院畢業服的年輕人雕像。
小禮堂中,已經有幾個人在商量着些什麽,看到安小語進來,愣了一下,也沒說什麽,隻是談論的聲音更加小了一些。
安小語看了他們一眼,走到了一個角落坐下來,靜靜地坐着,靜靜地看着,那些人的談話也慢慢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他們在談論今天的祭奠事宜,但是就算是十三号小禮堂的工作人員,也都不知道,今天到底要祭奠什麽人。而且還是在這個三千學院千年校慶的時候,爲什麽要進行白事?
這件事情,保密竟然做得這樣好?
安小語看着小禮堂裏面的三千大帝雕像,開始一個人發呆起來。
耳邊傳來寬敞的大門外雨滴落下的聲音,忽大忽小,忽然起風便急促起來,風停便會顯得悠然許多。
幾個學生頂着遮雨罩從門前跑過。
“門前老帽子商店裏,今天做第二天的雨季活動,聽說還有漂亮的小姐姐!同去同去!”
“還有西四街的糕點鋪,今天的特價糕點,是我們以前吃不起的那種,以前一塊的錢,現在可以吃十塊!”
“诶你們等會兒,我還看着終端呢,上面說月亮屋今天有遊戲活動,獲勝的人就能得到一個免費券!”
聲音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逐漸消失在安小語的耳邊, 門外的雨聲依舊,偶爾響起一道雷鳴。突然一聲巨大的響雷從天空中傳來,門外都閃過了一片白亮的光芒。
雷聲消散,安小語依然癡癡地看着小禮堂的前面,提不起一點幹勁,甚至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腦子也不想動。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帶着腳底的水聲,進了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那人似乎在打量着小禮堂的裏面,終于走向了安小語。
是熟人嗎?安小語想着,沒有扭頭看。
一個帶着風雨氣息的人坐在了安小語旁邊的座位上,靠在了椅背上,一條腿翹起來,搭在了另一條腿上面。黑色皮鞋,黑色的長褲,黑色的風衣,一身的黑色,就像安小語今天一樣。
安小語幾乎覺得他是管理員。
但是出現在視線餘光中的那雙腿,仿佛要更加長,也更加粗一些。
“你就是安小語?”來人問道,聲音不大,卻格外驚心,就像是一道雷聲響在人的心頭,帶着不容置疑的語調,就算是問句,也像是審判的判決。
安小語這才扭過頭,看到了一張有棱有角的臉,瘦削的肩膀,瘦削的臉,細薄的嘴唇,一雙漆黑的眼睛,濃密的眉毛直沖鬓角,頭發支棱在頭上,整個人看起來淩厲而尖銳。
“雷子?”安小語問。
雷子點點頭:“你可以叫我管山桐。”
安小語瞥了瞥嘴:“還是雷子好聽。”
管山桐氣苦,他雖然是雷子,但是并不喜歡别人叫他這個稱呼,隻因爲這個稱呼并不是隻屬于他的。如果讓他自己選的話,他甯可叫雷獸之類的東西,至少比雷子還更舒服一點。
“所以,前輩爲什麽來這裏?”安小語很識趣地沒有再叫他雷子。
管山桐說:“我妹妹在天都大學上學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關系很不錯的老師,後來,這個老師死了。”
安小語點點頭,頓時明白了昨天雷子爲什麽突然出世。
雷子的話很少,安小語也不想開口,小禮堂重新恢複了安靜。那邊商量事情的幾個工作人員已經分散開來,開始在小禮堂裏檢查各種設備,調試聲音和燈光,檢查基座的穩定。
沒過多久,一條沉默的隊伍穿過了層層的雨幕,走到了十三号小禮堂的門口,每六個人一道棺,三十三道實木的棺椁由正門而入,在後方,跟着兩隊護衛,一些祭奠的人。
安小語看到,左丘之左也在後面的這些人之中。
棺椁送到了小禮堂,一一擺在了高台上面,排成了三行,整整齊齊,**肅穆,白色的綢緞早已挂上了禮堂的牆壁,挽聯和花圈也送到了高台之前,距離祭奠開始,還有不到個小時的時間。
左丘之左看到了角落裏的安小語和雷子,輕輕點了點頭,走向了小禮堂的前方。學校的各位領導、各省代表、教育部的代表、各方勢力的代表、死者親屬一一落座,整個小禮堂的座位,身子都還沒有坐滿,稀稀落落,冷冷清清。
他們是國家的烈士,卻隻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享受如此簡單的葬禮。
下午兩點鍾,是三千學院千年校慶例行的活動高超,每天的下午兩點,都會掀起一場各種活動的小**。遊戲開始限時特殊獎品,賣場開始發放限時獎券,三千學院的各個鋪位,開始限時進行特别的活動。
而爲了配合這樣的小**,三千學院的九十九門大炮會連響三聲,彰示着三千學院的興盛和歡慶。而在鳴炮的同時,就算在雨中,各個商家也會随同一起,燃放大量的煙花。
每到兩點鍾的時候,整個校慶區域轟隆陣陣,天空異彩紛呈,冷雨都不能阻擋任何人的熱情。
而今天的兩點鍾,事情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九十九門巨炮連響九聲,響徹天空,震耳欲聾。小禮堂中的人全都站了起來,等待着祭奠的開始。
随着商業街的煙花開始燃放,砰砰啪啪的聲音掩蓋了所有的一切,小禮堂的大門悄然關閉,一陣**肅穆的哀樂,在小禮堂當中響起。
左丘之左緩緩地走到了講台上,他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活着的,抑或已經死去的人。
安小語看到了老人臉上的表情,看到了他顫抖的雙手,看到了他臉上抽搐的皺紋,看到了他晶瑩的雙眼,看到了他臉上所帶有的氣憤、悲戚。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着這個老人,等待着他的奠辭出口。
然而這奠辭還未出口,他的眼淚便淌滿了一張老邁的臉龐,他張開了口,用着顫抖的聲音,用着一腔的怒火,用着聲嘶力竭的感激。
他說:“有此烈士,吾以爲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