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簡直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是安小語心裏其實還是很開心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安小語并不介意配合他一下。
從當初幻境中被種下了種子,再到山谷當中被天譴入體,增加了自己内心當中的猜忌,最後發現明玉的畫像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安小語覺得自己和管理員之間的關系從來都是這樣的替代關系。
雖然管理員從來沒有說過要和自己在一起,但是安小語貼上去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會拒絕。看到明玉的畫像時,安小語才會格外的生氣,怨恨管理員将自己當成了明玉的替代品。
坐在旁邊的台階上,安小語想了想,當時自己爲什麽會那麽生氣?明明兩個人都沒有确定關系,或者管理員這種活了幾萬年的人,很可能隻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年幼的晚輩,其實也沒什麽毛病。
我爲什麽那麽生氣呢?
然後心裏的一個聲音告訴安小語說:“惱羞成怒而已。”
“誰?”安小語猛地擡起頭,卻發現身邊沒有任何人開口,當她擡起頭來四下張望的時候,才有幾個過路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這樣驚慌。
安小語臉一紅,對着看自己的幾個人笑笑,繼續低下頭去,托着腮,看着面前路過的各式各樣的鞋子,遠處飛馳而過的各式各樣懸浮裝置,慢慢地想着剛才的那個聲音。
确實像它所說的那樣,惱羞成怒而已啊。
因爲之前自己太過想當然,做得太過出格,甚至以爲自己和管理員簡直就是上天注定的一對,這樣心裏帶着多少的期待,被天譴影響之後,多少的期待就變成了多少的惶恐。
因爲惶恐而惱怒,因爲惱怒自己而遷怒他人,天譴讓她思考任何的事情,都開始以自己爲中心,卻從未注意過,這種自我爲中心的思考方式,會給事情的發展帶來多大的傷害。
就像現在,當時把自己欺騙自己的東西當成了管理員欺騙自己的手段,現在搞得兩個人見面很尴尬。尤其是這些問題的根源還是管理員不顧自己的身體,幫安小語處理好的時候,更加讓安小語糾結。
歎了一口氣,安小語垂頭喪氣。
這個時候,心裏的那個聲音又開口了:“爲什麽不直接去找他說呢?”
到底是誰?安小語這次已經有了準備,悄悄地打開了感念,觀察着自己身邊的環境企圖尋找那個将聲音傳入自己心裏的人。
但是并沒有找到,卻遭到了嘲笑:“咯咯咯咯咯!你那個半吊子的感念,還是省省力氣吧,你找不到我的。”
安小語很生氣了,神魂直接脫離了身體,漂浮在肉身的頭頂上,通過神魂和肉身兩種感覺看向四周,果然在不遠處的咖啡店裏,看到了一團不同于常人的神魂體。
在安小語的神魂剛剛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世間萬物的神魂都是五顔六色的,這是無靈的神魂。當正在嘗試吸取供奉的時候,撞到了韶佳弦的神魂,就像是一個透明帶着淡藍光芒的水泡,這就是人類的神魂。
而之前那些蜥蜴人和壁虎的神魂,大緻上和人類相當,隻不過有些顔色的差别,而且在核心的位置會有更加強烈的顔色和光芒。垆坶縣的混血介于人類和異族之間,沒有核心,隻有顔色。
一修行人的神魂當然和普通人也是不同的。
管理員因爲境界太高,神魂和肉體完全融合成爲了一天,隐于體内而不出,所以安小語看到的管理員,和正常肉眼看到的沒有什麽區别。而自己的神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發着淡白色光芒的真正的自己,可以作爲以神入道修行者的神魂參考。
以身入道的修行者,因爲主修神魂,并且需要經常獻祭,所以神魂的水泡會格外的濃縮,神魂的數量和質量遠超于常人,顔色上因爲濃縮變得懸濁,感覺上也有些粘稠,其他并沒有什麽區别。
以武入道的修行者,在大師境界之前,神魂因爲肉體經常被鍛煉,六感極強,所以神魂已經基本上具備了模糊的五官,數量和質量差别不大,就像是安小語剛剛踏入煉魂境時候的感覺。
但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顯然不是人類,也并不是異族。因爲她的神魂,格外的耀眼。
安小語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璀璨的神魂,如此真實又帶着虛幻。
她的神魂沒有肉身的模樣,也沒有水泡的形狀,而是彙聚成了一團,就在她的肉體當中歡快地遊動,像是水中一條活潑的魚兒。而這一團神魂上,散發兩眼的金色。
在她的身邊,一些感受到了金色光芒的人,神魂中便會産生一種趨近的想法,無意識地開始靠近她的身邊,神魂中不斷傳出舒服的感覺,在肉體上的感受就會是心曠神怡。
“呦,這麽快就發現我了,還挺能幹的嘛!”女人扭過頭一笑。
随着女人的笑容和眼神,神魂當中的金光直勾勾地照在了安小語神魂的臉上,感覺眼睛都要被亮瞎了。安小語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神魂,肉身看着遠處咖啡店落地窗裏的那個女人,有些戒備。
女人長得很普通,雖然算得上是漂亮,可也沒有多兩眼,至少跟安小語和陸宇琪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比較像花千舞那種,剛看上去沒有太過在意,但是越看越覺得舒服的那種。
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白,白色的外套,緊緻的袖口收住了纖細的胳膊,平整的領口和肩膀,裏面是一件白色的小襯衫,胸前松松垮垮的,好像不太對号。下面是一條白色的長褲,腿很長。腳下穿着白色的高跟鞋。
讓安小語詫異的是,這個女人的頭發、眉毛、睫毛和虹膜,全都是白色的,就像是一襲霜雪,純潔不染塵埃,停駐在紅塵紛亂之中,超脫于凡俗塵嚣之上,不惹世間。
奇異的正是這一點,她的外貌雖然不算漂亮,但好歹如此出格,安小語和旁邊的其他人看到的時候,居然覺得如此理所當然,并不覺得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她是怎麽融入這個世界的?
就在安小語疑惑的時候,女人看着她的臉,又把聲音送到了她的心裏:“來,我請你喝咖啡啊!”
想了想,安小語終究還是走了過去,進了咖啡店,坐在女人的面前,女人自顧自地翻着菜單,擡頭問:“你想喝什麽?要點心嗎?這裏的年輪蛋糕很不錯哦。”
安小語好奇道:“你經常來?”
女人和自在地點點頭:“是啊,來帝都的時候,經常過來,這裏風景很不錯啊,你沒覺得?”
安小語側頭看過去,就看到落地窗裏,露出寬敞的小廣場,遠處的樓宇林立錯落,各色燈光閃爍迷離,天空似乎都被染上了各種顔色。風景确實不錯,但這并不是安小語想要知道的東西。
看了看女人,才發現她還在看着菜單,安小語這才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點了一份蛋糕和一杯奶茶,放下菜單之後,才有機會正對面的觀察着這個女人。
精緻的臉頰,配上白色的頭發、眉毛和睫毛,白色的瞳孔和虹膜,甚至連嘴唇的顔色都淡到微不可查,簡直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安小語想不出來,一雙白色的眼睛,如何顯得如此靈動而充滿生機,帶着好奇和笑意,和安小語對視着。在安小語觀察她的時候,白色的女人也在觀察着安小語,不知道爲什麽,安小語感覺到了和管理員相似的目光。
大概感覺到女人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惡意,安小語開口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女人這才恍然,伸出一隻手來說:“啊!居然忘了自我介紹,認識一下,我是玉守的老媽!”
“啊?”剛想握手的安小語實在是震驚了一下,伸出手去的時候,直接碰掉了旁邊一隻玻璃杯。
旁邊的人被玻璃杯破碎的聲音吓了一跳,紛紛看過來,安小語臉一紅,縮了縮脖子,不敢擡頭了。
女人捂着嘴笑得很開心:“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安小語的腦子幾乎當機了:“想……想不到。”
“嗯,開玩笑的,我是守墓人。”女人自顧自地一揮手,被安小語碰落地上打碎的玻璃杯碎片,瞬間化爲了煙塵,在空氣當中消失不見。
聽她這麽說,安小語才松了一口氣,伸手和她的手掌一握。
果然,管理員的老母親什麽的,還是太玄幻了一點,能夠達到管理員那種歲數的人,連人道教祖和三千大帝都沒資格,怎麽可能那麽巧管理員的家裏就出來兩個這麽牛的人?
抹了一把汗,安小語笑着說:“你好你好,對了,這裏不是斷幺九的地盤嗎?”
“斷幺九?”女人聽了,一愣,又笑了,她的笑容總讓安小語覺得,這個世上有趣的事情都因爲她變得更加有趣了幾分。
笑了半天,女人說“你也叫他斷幺九啊!這家夥,從來都不讓我們這麽叫他。”
安小語一囧,才想起來斷幺九是外号,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好歹知道他姓段,而且也有正規編号。于是安小語好奇問女人:“那你的編号是什麽?怎麽來帝都這邊了?”
女人搖搖頭:“我沒有編号,我有名字,單名,白。”
白?安小語納悶,難道守墓人都不是編号嗎?
突然,她想到了流傳已久的那幾句詩——
黑白無常侍,四方鬼狩王。
八荒守墓者,十萬守靈堂。
守靈堂才是有編号的守墓人,那麽白是……
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