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老宅,看起來陳舊破敗,但是裏面卻另有乾坤。各種設計精巧的小庭院,各種作爲修行場所的設備,科學與古法相結合,在安鳴細緻的介紹下,讓安小語大開眼界。
說實話安小語從來都沒有想過以武入道的門道如此之多,不愧是當今最盛行的修行方法,經過幾千年的傳承和發展,再加上科學方法的分析和推動,産生了三千帝國所獨有的修行道路。
兩個人走走停停,在老宅裏面随便看随便聊,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安家準備了晚飯,安家的現任家主安千乘也已經回到了家裏,要和安小語正式商量進入安家的事情。
晚餐的地點,就在一座簡單的小樓裏面,是安千乘一家居住的地方。在老宅中,還有很多這樣的小樓,都是分支成員的住所。
安千乘就和他的兄弟安千裏一樣,長得中規中矩,除了細節上有些差别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出彩的地方,臉上同樣寫着普羅大衆,不過比平常這個歲數的人看起來要更加年輕一些而已。
安小語知道這是修行的作用,讓安千乘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保持着三十歲左右的樣貌,可見雖然作爲管理人員,平時的修行依然還是安家人骨血裏所堅持着的東西,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放下。
在這樣的一個場合,以一個這樣的身份,在面對安小語的時候,安千乘的态度還是和藹可親的。親切地招呼安小語坐下吃飯,他自己先坐在了飯桌的上首,然後安鳴坐在了他的右手邊。
安鳴的身邊,坐着安千乘的另一個兒子安鴻和他最小的女兒安鹭,一張長條的桌子坐滿了一邊,過了沒多大會兒,一個穿着長裙的女人從後面走了出來,坐到了安千乘的左手邊。
安小語就坐在她的旁邊,對着安鴻好奇的眼神,大眼瞪小眼。
“哎呀,長得真漂亮!”女人坐下來拉着安小語的手一陣的吹捧,讓安小語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個女人,就是安家現任的家主夫人了,名字叫魏珂,第一魏家旁支的子弟。按照輩分來說,她還是魏方寸的妹妹,魏卿玄也要叫一聲姑姑。但是因爲她在的旁支實在是太旁支,所以和第一魏家關系不深。
全家人到齊,加上安小語一個客人,晚飯正式開始。
魏珂是個細心的女人,不時地給安小語介紹餐桌上的飯菜都有個什麽名堂,絲毫沒有讓安小語感受到自己尴尬的土老帽氣息。
安鳴在旁邊幫襯着,安千乘笑呵呵地沒說太多話,但是看着安小語的樣子,眼睛裏的光芒越來越亮。
剛開始的時候,兩個小家夥還有些認生,等到飯吃到一半,互相熟悉了之後,小孩子的天性就開始顯露出來,試探了兩下之後,和安小語也熟悉起來,問着各種各樣的問題。
飯桌上開始熱切了起來,安小語感覺氣氛還不錯,确實像是一個家庭的氣氛,看起來也不像是安家人故意營造出來的,反而有些自然而然,沒有動用感念,安小語感覺是這樣。
晚飯吃完,上了一壺茶,魏珂帶着兩個小家夥回了房間,安千乘和安鳴帶着安小語轉移到了書房。
“平安老祖曾經說過,在這個世上,最難得的便是坦誠相告。所以從安家發迹開始,家裏就一直堅持着有話直說的組訓。當然,這是針對自家人的,對外還是要說一些鬼話。”
“既然将來都是一家人,我也就有什麽說什麽。”安千乘坐在了一張藤椅上,兩隻手捏了一個古怪的手決,就這一瞬間,仿佛就變成了虛無缥缈的雲煙一般,讓安小語眼前一亮。
安鳴示意安小語坐在旁邊的會客椅上,仆人擺上了另一壺清茶,安小語嘗了一下,和之前消食的飯後濃茶味道完全不一樣,喝起來就跟安千裏坐在藤椅上的感覺一樣,雲山霧罩,不得其法。
坐看道果然不愧是萬年的傳承,各處都有耐人尋味的細節存在。
安千乘笑道:“感覺怎麽樣?”
安小語咂了咂嘴:“感覺不錯,輕飄飄的。”
安千乘點點頭:“實話實說,剛開始的時候,我也隻是從‘煙灰’之後知道你的事情,但是知道的并不多,跟第一姜家的有些關系,跟軍委有些關系,跟許家也有些關系。這些我都沒覺得有多重要。”
“安家是修行世家,修行世家就該有修行世家的樣子。這是帝都幾乎所有傳承一緻認同和堅持的原則。朝閣裏那些烏煙瘴氣,我們是不管的。商場上那些爾虞我詐,我們也同樣不管。”
“帝都的世家中流傳着一句話,這個世上,永遠都有着一種淩駕在衆生之上的力量。從帝國建國一來,眼看着就要一萬年了,很多人都忘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有些人覺得,是因爲大修行人永遠都能夠擁有擺脫世俗束縛的能力。有些人則認爲,是因爲大修行人在帝國中永遠保持着崇高的地位。有些人還認爲,這句話的意思是,國家永遠都要依靠大修行人的武力威脅維持國家安全。”
“呵!”安千乘輕蔑一笑:“所以現在他們以爲,他們已經可以不用把修行人放在眼裏了,槍支大炮足矣。他們這些想法,我們都知道,但是在我們看來,永遠都是笑話。”
“他們這些人,已經忘了,大修行人并不是擺脫世俗的束縛,而是很多事情我們都能夠看到天道的本質,根本不屑于理會。”
“他們也忘了,修行人之所以在帝國中保持着崇高的地位,不僅僅是因爲帝國的建立我們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鮮血,而是因爲修行人作爲天道的代言,永遠代表着人間正道。”
“他們更是忘了,三千帝國之所以能夠維持萬年不倒,挺過了多少的困苦,解決了多少的險阻,從剛開始百廢待興發展到現在最大的帝國,是因爲萬族和約,在守墓人的手裏監管着。”
“守墓人算是修行人嗎?”安千乘看向安小語,顯然他知道安小語比他們更加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
“修行修行,什麽叫做修行?在我們看來,不管是爲了長生,爲了力量,還是爲了爲國出力,最終都指向一個最終的目标,那就是尋找生命的真谛。”
“天地何其之大,終其一生,隻求一個答案。這就是我們所有修行人的目标。除此之外,什麽地位、什麽力量,都是虛妄。”
“所以當我們聽說了你的事情之後,隻是稍微關注了一下,并沒有太深地去了解。在我看來,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的出現,是帝國新興的人才,是帝國未來的一根柱石。”
“對帝國有利的,我們不會去攀附;對帝國有害的,我們絕不姑息。這是第二安家的堅持,也是大部分帝國修行世家的堅持。”
“修行世家就是靠着這樣一個簡答的原則,維持着帝國内部的穩定。在三千大帝去世之後,在皇室敗落之後,在機甲出現之後,靠着這個原則,配合監察部,我們壓下了一次又一次動蕩。”
“所以,你現在懂了,當你的消息傳到所有世家的耳朵裏,在我們的意識裏,永遠都隻是曆史中一朵小小的,還沒有一浪一浪發展壯大的浪花。”
安小語聽了安千乘的解釋,開始更加了解修行世家的情況。從安鳴所介紹的修行世家的曆史,了解了他們的表面,再到現在安千乘的傾訴,了解到了修行世家的内裏。
不由得,安小語的心中生出了一種敬意。
這才是安小語心目中合格的修行人和世家,這才是她期待能夠看到,能夠認識的大人物。雖然安千乘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躺在藤椅上的普通人,放在街上根本就像一個小人物。
但是大人物不管到了什麽時代,永遠都是大人物。
話頭一轉,安千乘開始解釋爲什麽想要認安小語爲義女。
“修行世家一直堅持到現在,漸漸地開始感覺到不支了。”安千乘歎了一口氣:“你的老師應該和你說過,自開天辟地而始,天道九萬年成熟,現在距離九萬年的成熟,雖然我們尚不知天道今朝幾歲,但是... ...”
“天道圓滿将近了。”
“天道圓滿,本來是一個可喜可賀的事情,但是對于人類來講,卻是禍福參半的事情。小語,在你的認知裏,天道和萬物生靈,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關系呢?”
安小語回想着管理員的教導,說:“天道和萬物生靈,首先是掌控和被掌控的關系。天道孕育了萬族生靈,利用因果輪回來操控着整個天地的運轉。其次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沒有天道就沒有萬族,沒有萬族也沒有天道的成熟。”
安千乘點點頭,贊許道:“你說的不錯,天道和萬族确實是這樣的關系。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麽人族是人族,而太古萬族是太古萬族,從來都不能同類言之?”
安小語納悶:“難道不是因爲敵對關系嗎?”
安千乘說:“可以這麽說,但并不完全對。人類和太古萬族爲了争奪生存空間而産生了敵對關系,這是表象。但是爲什麽太古萬族可以互相包容,自然相處,卻和人族不斷發生那麽激烈的争鬥呢?”
“爲什麽?”
“因爲,人族根本就不是天道孕育出來的萬族之一!”安千乘話一出口,安小語幾乎愣在了原地。
人類,不是天道孕育出來的萬族之一。
這是什麽意思?
那人族,到底是誰創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