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河道的盡頭,豎着一塊巨大的岩壁,河水消失在岩壁下方的低矮孔洞裏,而在岩壁的另一邊,向上延伸着一段石階,顯然就是從地下水道通向神廟的出口了。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跋涉,剛剛經曆了嚴苛訓練的學生們雖然都堅持了下來,可說實話,在這樣潮濕的環境下,除非是水族出身,任誰都覺得不太舒服。長年關閉的地下空間裏,彌漫着濕潤的空氣,讓人渾身難受。
看到就要離開這個地方,所有的學生都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順着台階往上走,依然是三隊的士兵在領頭和殿後,安小語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水道,仔細看了兩秒,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危險氣息。接着擡起頭看了看前面正在陸緒進入的出口,心頭又籠罩上了一層陰霭。
關覺看到她的臉色難看,也沒說什麽,臉色平靜地跟在安小語的身後,最後一個出了地下水道,來到了神廟的深處。
說是出口,其實從出口到了神廟當中之後,依然還是看不到任何的光明。
神廟到底有多大,領隊的隊長也不知道,隻是說很大,安小語聽到的時候沒忍住笑出聲。笑完之後居然還有些詫異,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笑出聲來,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
拐過了兩道彎,他們停在了一個入口極其隐蔽還帶着三個後門的小殿堂裏面。趁着所有人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安小語覺得并沒有多疲勞,站起來四下觀察着這個小殿堂。
殿堂的一側,在牆上雕刻着一座略大的石雕,石雕的樣子很古怪,長着一根長長的圓筒形鼻子,鼻子裏還有舌頭吐出,整個鬧到就像一隻貘,身子卻是半人半牛。不像是三千帝國的人類信仰,大概就是所說的在這裏紮根的異族曾經留下的痕迹。
雕像的兩邊,有兩個侍座童子樣式的小雕像,大概就是那個異族的樣子,和正常人倒是蠻像的,隻是身體上的某些部位有些差别。
看過了殿堂,又看了看三個後門通向的方向,安小語也不知道通向什麽地方,隻好回到了自己的角落,坐在了關覺的身邊。這個時候冷殇和許何爲,甚至冬小關也跟了過來,在她附近坐了下來。
安小語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無非就是覺得在安小語的身邊會更加安全。安小語也不去管,隻是坐下來,靠着牆壁,閉目養神。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有人直接攻進來,安小語的手裏還有霜狼,她不信霜狼這種天地靈物連兩個劇情開始沒多少剛剛出來的龍套都解決不了。
心裏雖然是這麽想,但是安小語不知道爲什麽,她總感覺自己并不想用霜狼去解決即将面臨的困難。不隻是因爲霜狼并不屬于自己,也不是因爲什麽無用的虛榮心在作怪。
總之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難,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夠動用霜狼。所以又是管理員的心理暗示在起作用嗎?
安小語想來西幹渠,終究還是更相信自己的感覺。
所以她閉上了眼睛,努力地打開了感念,感受着殿堂之外傳來的氣息。旁邊的人看着安小語的樣子,知道的不覺得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爲安小語是累了,想要休息。
關覺、冷殇、許何爲和冬小關把安小語護在中間,一聲不吭。另一邊的三隊正在搭設一個簡單的長途通訊裝置,想要聯系帝都駐軍,以求增援。所有人都小心地看着,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整個小殿堂裏隻剩下了裝配的聲音和微微的呼吸聲,偶爾有三隊長的小聲命令。看着通訊設備漸漸成型,所有人的心裏的希望都開始慢慢增強了起來,但是安小語卻皺緊了眉頭。
這種不安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她仔細地将感念擴散到殿堂的四面,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對他們有所威脅的東西靠近,可是心裏那種不安的情緒卻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
到底來自哪裏?
安小語的額頭冒出了汗水,更加仔細地去擴散自己的感念,努力地去尋找,可是除了通訊設備裝配的聲音之外,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東西。
等等,通訊設備... ...聚能炮... ...修行人?
安小語将擴散開去的感念迅速收回,将它放到了已經快要成型的通訊裝備上面。
果然,這種強烈的不安感,并不是來源于小殿堂的外部,而是從通訊裝備上傳來。既然惑星和霍亂能夠模拟聚能炮的攻擊,是不是可以默認他們的能力和科技設備的功能有相通之處?
如果真的是這樣,通訊設備的信号從小殿堂中傳出去的時候,就是惑星和霍亂找到他們藏身之所的時候。
安小語都沒來得及反應,通訊設備裝配完成,三隊長已經發出了命令:“馬上聯系帝都駐軍,報告位置,尋求修行者支援。”
安小語猛地睜開眼睛,大喊:“住手!”
通訊兵正在調整波段,卻聽到了安小語的喊聲,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殿堂裏格外的清晰,吓了他一跳,正要按下通訊鍵的手指停在了按鍵之上半公分的地方,扭頭看向了安小語。
聲音還在殿堂空蕩蕩的空間裏回蕩,所有人都看着安小語,不知道她又出了什麽事。
安小語站了起來,想要将通訊裝置徹底關掉,之後再跟他們仔細解釋。可是她卻沒料到,在原地坐了這麽長的時間,自己的所有的感念都集中在身體之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兩條發麻的腿向前剛剛邁了半步,下半身一軟,安小語栽倒在了地上。
“咔哒!”
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趴在地上的安小語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擡起頭看着無意識落下手指的通訊兵:“放手!”
三隊長也知道事情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的樣子,于是伸出大手把通訊兵的手指從通訊裝置上一把扇開,一下拔掉了移動電源的接線,通訊裝置上的指示燈一下子全部熄滅了。
關覺從地上扶起了安小語,扶着她走到了通訊裝置旁邊,安小語的額頭還帶着剛剛摔倒剮蹭的傷口,傷口的血迹緩緩淌下,她全然不顧,隻是問通訊兵:“有信号發出去了嗎?”
通訊兵滿頭大汗,點點頭。
安小語對三隊長說:“轉移!馬上轉移,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我們到底在什麽地方了!”
三隊長雖然知道安小語不是普通人,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猶豫着說:“不會這麽神吧?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基地裏溜出來,就算他們能通過訊号确定位置,但是他們怎麽知道我們在神廟... ....”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三隊長的話音未落,整個小殿堂輕微地震顫了兩下,緊接着一聲巨大的轟鳴從頭頂上的層層岩石之外傳來。
安小語的腿還沒有完全恢複,一把推開了關覺,踉跄着站穩,對着小殿堂中還在發愣的學生們喊着:“離開!快離開!回到地下水道去!”
三隊長當機立斷,知道自己的flag成功了,馬上開始組織士兵帶着學生離開。
就在他們從小殿堂的後門全部撤離的瞬間,小殿堂上方的層層岩石結構終于被徹底轟穿,大塊的碎石掉落在地上,揚起紛飛的煙塵。而被轟開的孔洞上方,天空中正漂浮着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惑星、霍亂!
“咦?居然跑了?”惑星臉上帶着玩味的表情,随即對霍亂吩咐道:“你去神廟的入口,我來陪他們玩玩。”
霍亂看了一眼惑星,知道他的興趣來了,于是點了點頭,拖着肥碩高大的身體飛向了神廟的入口,找了個陽光和煦的角落,坐了下來,從腰間的包袱裏掏出了兩隻碩大的雞腿塞進了嘴裏。
惑星看着霍亂的樣子,笑了兩聲,縱身一躍,從直上直下的孔洞中穿過,落在了小殿堂的地面上。
小殿堂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小殿堂,巨大的神靈雕像被掉落的天頂碎片砸破了半邊的身子,巨大的腦袋砸落在地,還剩下半拉靜靜地躺在廢墟裏。
地面上落滿了大大小小的岩石碎片,惑星緩緩落在一個相對幹淨的角落,環視着小殿堂四周的樣子,擡起一腳便踩碎了神靈僅剩的半個腦袋,向着安小語他們離開的方向而去了。
因爲事出突然,安小語他們來不及從原路返回,隻能從另一側的後門撤離,在複雜的通道中左拐右拐,依靠着對地形的熟悉,和強大的敵人周旋。
安小語的雙腿已經恢複了過來,不再發麻,跟在隊伍的後面,一邊向前移動,一邊感受着身後的危險氣息。慢慢地,危險的氣息離開了他們前進的方向,最後淡薄到幾乎感受不到,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小聲地和三隊長說了兩句,部隊終于停了下來,找到了一個通道的角落開始休整。剛剛的混亂之中,有不少人被落石蹭到受了傷,甚至有些人的傷勢還很嚴重,斷手的就有兩個人。
給手上的人上了藥,檢查了他們剛剛能夠帶出來的全部裝備和食物,三隊長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了起來。
就算不看他們的樣子,所有人都知道,情況已經變得很嚴峻了。
基地那邊不知道戰況如何,總之是不能指望了。又不能向帝都發送求援通訊,那樣會被惑星發現,何況通訊裝備也被砸碎在了亂石之下。神廟中的地利優勢隻能支撐大概半天的時間,畢竟修行人的記憶力和身體能力比他們強出不止一條街。
就算是退回地下水道離開,被惑星他們找到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安小語和冷殇苦着臉看着現在的狀況,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側頭看了一眼關覺,卻發現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還在一邊,靠在牆上饒有興趣地看着所有人的情緒波動,好像面前的危局和他無關一般。
安小語氣苦:“你就不能想想什麽辦法?”
關覺無辜了:“我能有什麽辦法?現在是戰鬥的事情,我充其量也隻是個草頭軍師,而且還不擅長這樣的陣地戰,這樣當面鑼對面鼓的抗争不适合我,我擅長躲在暗處看戲的那種。”
“所以這就是你現在還在看戲的理由?”
關覺攤開手,無話可說。
現場還在冷靜思考對策的人,隻剩下了三隊長、冷殇、許何爲和安小語,冷殇說:“退路已經沒有了,我們隻能主動出去,尋求機會,三隊長,你怎麽說?”
三隊長畢竟還是現場軍職最高的長官,隻有他下令執行,所有行動才能夠合理合法,許何爲也覺得現在隻能破釜沉舟,依靠着他們微弱的力量和這兩個修行人鬥上一鬥,于是也看向了三隊長。
三隊長心态都崩了,好吧,你們都是大佬:“可是他們是修行人,我們該怎麽... ...”
冷殇拍了拍三隊長的肩膀,安慰他說:“沒事,有安小語呢!”
哈?安小語一臉懵逼,看了一眼冷殇,又看了一眼滿臉希冀的三隊長和許何爲,沒忍心打擊他們,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于是硬着頭皮擦了一把汗,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對,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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