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語回到宿舍的路上,一直被路上的人指指點點的,到現在爲止,那一番講話的激動還沒有在她的心底平複下去,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并不是自豪或者緊張,但是讓她的身體和精神緊繃了起來。
當看到管理員的時候,終于,這些情緒突然的爆發了出來,安小語全然不顧身邊還有關注着自己的同學,一下撲到了管理員的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她心裏難受,覺得委屈,對現實恐懼,想念那些死去的人。
在管理員把她抱住的那一刻,她明白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是這些天思索苦苦不得的苦惱終于能夠得到答案,卻不敢相信和面對的窘迫,是一種鼓起勇氣想去趨向卻佯裝理智的僵直。
在離開講台的那一刻,她的心思就完全離開了開學典禮。在這麽多人面前說出了自己的經曆,讓她一瞬間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她明白了管理員說的破除道關需要自己的體會是什麽體會,明白了管理員說的道關到底是真是假的根本,明白了自己所痛苦着遲默和管理員之間的差别到底是什麽。
她愛着遲默,但是也愛着管理員。
這些天繼續下來的糾結和難過,全都在安小語撲進管理員懷裏的時候爆發了出來,化成了淚水,仿佛怎麽流也流不完。
管理員摸着安小語的腦袋,轉了個身,把安小語的身子擋在自己的身後,不讓那些經過的學生看到安小語的樣子,靜靜地站在亭子裏,輕輕地拍着安小語的後背,臉上有些心疼。
“既然心疼,又何必這麽狠心?”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光,安小語哭暈過去,斷幺九出現了。
管理員搖搖頭,伸手點在安小語的額頭上,指尖光華流轉,化解着破除道關繼續下來的壓力對安小語精神的傷害,暈倒的姑娘這才松開了緊皺的眉頭。他對斷幺九說:“這是必經之路,這是我爲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斷幺九沉默了,良久,問道:“破除第一道道關給她帶來的影響都這麽大,你确定她真的能夠走到最後嗎?”
管理員笑了:“我肯定。”
斷幺九搖了搖頭:“反正這都是你的事情,我們隻負責把老天養得越來越懶。”
抱着安小語,管理員一個轉身,腳步還沒有落地,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帶着安小語到了她的宿舍裏。韶佳弦正在床上睡午覺,管理員的出現并沒有打擾到她。
把安小語輕輕地放在了床上,又定了下午的鬧鍾,管理員想了想,多看了她兩眼,笑着離開了。
等到下午鬧鈴響的時候,安小語吓了一跳,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修行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念頭通達,這些天安小語糾結于道關上遲默和管理員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被鈴聲一震,幾乎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麽樣。
等到從床上爬起來,她才看清自己是在宿舍裏面,另一邊韶佳弦也在起床。今天是學校開學的第一天,下午的時候要去固定的教室見自己的班級導師,然後由導師安排軍訓的事情。
當然,對于機甲系的學生來說,軍訓并不隻是軍訓這樣簡單。
其他專業的學生,隻需要接受簡單的軍事訓練,主要目的是強身健體、規範作息、明确指令,建立制度。但是對于機甲系這樣一個将來必然要随身配備武器的團體,需要進行更加專業的軍事訓練。
包括對于嚴明紀律的反複強調,讓學生在本能中能夠遵守軍事守則的内容;包括更加科學合理的身體鍛煉,系統的軍方武道修行入門,比民用武修更加實用和狠厲的招數練習;包括武器的使用練習和考評,等等。
這些訓練都是和所有學生分開,單獨進行的。對于機甲系的軍事訓練,以及後續在正常課程中也要繼續進行的軍事教學,學校格外的重視,所有的課程都請了軍事委員會的委員和身經百戰的士官來進行。
安小語洗過臉之後,感覺渾身輕松,不止是想平常那樣起床清爽的感覺,而且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徹底去除掉了。她知道這是破除了道關的原因,這是個好事。但是讓她有些爲難的是,以後怎麽去面對管理員。
對于管理員的感情,安小語已經很清楚了。但是這樣的感情就是這樣,當你懵懵懂懂的時候,反而更加自然,等到清醒過來,反而覺得難以接受,當去面對他的時候,就有一些窘迫。
轉念一想,管理員這個人,從來都不會讓安小語又窘迫的情況發生,于是安小語的心裏稍安。而且對管理員的感情,安小語是萬萬不會直接說出口的,說不得就要變成管理員戲弄她的把柄。
或者變成像許何如和他的關系那樣,其實她的心裏是害怕的。
帶着一點忐忑,安小語出了宿舍門,到樓下的時候,管理員果然還是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和其他時候不同的是,管理員身邊又多了一個人。安小語瞬間松了一口氣,覺得既然管理員有事,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請安了?
就在下一刻,管理員招了招手,把她叫了過去。
不情不願地走到小亭子裏,管理員伸手摸着她的腦袋問:“又看見我就跑?衣服還沒給我洗呢!”
安小語納悶:“什麽衣服?”
管理員伸手抻了抻黑色校服外套的前襟:“你看,就這裏,你的鼻涕都蹭上去了。”
“好,洗!給你洗!”安小語有些氣苦,我哭得那麽難受還不是因爲你?真是個沒良心的。
看着安小語幽怨的小眼神,管理員絲毫不爲所動,開始給她介紹旁邊的這個人:“這個人是監察部中樞組的人,來見見我,順便來見見你。”
監察部中樞組?安小語心裏一驚,她想調查遲默涉及到的實驗還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個實驗計劃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靳家查不到,王家查不到,姜家也查不到。
能夠讓她找到線索的,目前就隻有兩個地方,一個是三千學院當初找到遲默的那個教授,另一個就是監察部的中樞組。現在中樞組的人來到這裏,要見自己,到底爲什麽什麽事?
安小語扭過頭打量着這個人,身上穿着死闆的老式制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長相沒有什麽出衆的,扔進人群裏都找不到的那樣,氣質倒是很柔和,從表情到眼神再到站姿,都是一副謙卑的樣子。
“你好。”安小語打招呼。
男人欠了一下身子:“你好,在下溫良人。”
什麽破名?這是安小語的第一印象,但是馬上就發現自己實在是有點管理員思想化,瞬間整理了感情,對着溫良人點點頭:“有什麽事嗎?”
溫良人笑道:“沒有什麽,因爲安同學在這次的事情裏做了貢獻,所以監察部派我過來和你見一面,省得以後不認識萬一發生什麽誤會。這是我的名片。”
說着,溫良人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寫着他的職務是“帝國獨立監察部 中樞組總領秘書 溫良人”,中樞組總領,大概就是中樞組的老大,溫良人作爲監察部一号人物的秘書,親自到三千學院,隻是爲了見安小語一面,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管是出于管理員的身份,還是對于安小語所做的事情,監察部對于安小語的重視,讓她感覺自己查找遲默的實驗越來越有信心,距離真相越來越近。她開心地接下了名片,和管理員一起目送着溫良人離開。
“溫良人此人,厚黑得很,不能深交。”管理員在安小語的背後提醒說。
“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鬼才信,就你那倆熊貓眼,能看出來才怪。”管理員鄙夷道。
我忍,安小語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應該對自己的心上人大方一點,于是笑着說:“是你太懂我啦!”
“不是我太懂給你了,是你太容易讓人懂了!溫良人那個損貨,肯定知道你想打聽遲默那個實驗的事情,我跟你說,趁早放棄,這個東西不是你現在能知道的,别整天留下一堆爛攤子,讓我給你收拾。”
我再忍,安小語的嘴角抽了抽,撒嬌道:“以後不會啦!我... ...”
“不會才怪,信了你的邪。”管理員攤手。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安小語伸手一拍桌面:“管理員!”
管理員掏了掏耳朵:“一點五十五了。”
“啊!”安小語看了一眼終端,都沒空去管他,轉身就跑向了單車存放處,加上單車快速地飛走,身後傳來管理員志得意滿的大笑,氣得她差點從單車上掉下來。
等安小語終于趕到了教室的時候,距離上課還有剛好三十秒,班導師已經在站在了講台上,等待上課鈴的響起,就看到安小語氣喘籲籲地從門口跑了進來。安小語歉意地對老師點點頭,看到冷殇在教室的一邊已經占好了空座,于是走過去坐下來。
對于這個上台講話的學生代表,他們的印象都十分深刻,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麽差點遲到,但是差點遲到又不是真的遲到,所以沒有人太過在意。老師也是對着她笑了笑,緊接着,上課鈴聲響起了。
長相不算漂亮,但是顯得格外英姿飒爽的女老師站在講台上,開始了機甲系九千屆一班的第一節課。
“大家好,我叫冉夜,你們的班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