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件事不管是因爲偶然,還是解釋說是巧合,總之這筆賬已經被安小語算在了管理員的頭上,一切都是因爲他給自己買了内衣,一切都是因爲他從來不說明自己到底什麽意思,一切都是因爲他太賤了。
安小語坐在床上恨恨地想。
舍友的名字叫韶佳弦,是個普通的三千學院學生,如果說哪裏不普通,可能就是她身份是三千學院的學生。
三千學院每年有多少世家子弟來上學,安小語不知道,經過多少年的發展,這些世家培養後代的手段已經成爲一種成熟的機制,擺脫了那些年纨绔遍地、惡虎遊街的情況。
帝國的三個序列家族的子弟,幾乎每一個人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就算有些人真的天生沒有什麽才能,也一定比普通的人更加有能力。畢竟他們生下來便接受更好的教育,看到了更廣闊的的世界。
但并不是說像安小語和韶佳弦這樣出身普通的人就一定不如這些世家的子弟,具體案例參考毒蛇關覺。
安小語嘴上處處針對關覺,其實還是打心眼裏佩服的,雖然他至今甘心于默默無聞,見到誰都是那副看見獵物一樣的眼神和表情,但是陸二那一年同期的前三個人,關覺排名第三,其實他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關覺的那幾步後手棋,實在是讓安小語望而卻步,她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關覺這樣的心機,所以她更加努力地在其他的地方提高自己的能力。就像關覺說的,他是毒蛇,而安小語是熊貓。
熊貓就該有熊貓的活法。
韶佳弦的頭上放了一個大大的冰袋,她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被頂起來了,頭頂鼓了好大的一個包。安小語好說歹說,算是化解了這場誤會,但是自己到底爲什麽會抱着内衣睡覺,是真的不好解釋。
安小語覺得,等到韶佳弦認識了管理員之後,可能就會理解自己的無奈,而且那個時候,她會和自己一樣無奈起來,想想就有點刺激。
但是安小語還是趕緊掏出終端,給管理員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說,宿舍來了另一個人,叫他不要再翻窗戶進來,不然韶佳弦萬一在換衣服啥的,不是會很尴尬?
看着剛巧脫掉了衣服的韶佳弦,安小語按下了發送鍵,結果終端的聲音從窗口傳來。
“咦?你給我發消息幹嘛?要我過來欣賞美景嗎?”管理員整個人蹲在窗口,看着脫了一半的韶佳弦,還是老樣子地啧啧有聲:“有點意思。”
韶佳弦驚叫了一聲,跳起來,然後又撞到了頭頂同樣的地方。這個時候,安小語就覺得,長得稍微矮一點實在是有些好處的,至少不會像韶佳弦那樣稍微跳一下馬上就要捂着腦袋蹲下去。
管理員從窗台上爬下來,安小語跑過去捂住他的眼睛:“不許看。”
“其實... ...”管理員幹咳了一聲,韶佳弦已經穿上了衣服,冰袋重新放在了頭頂,看着管理員,管理員也在上下看着他,繼續說:“其實我會透視... ...”
韶佳弦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身上,冰袋應聲而落,掉了一地的冰塊,畫面顯得格外地狼藉了起來。
安小語問:“你來幹嘛?”
管理員一翻手,手心出現了一個古藤編制的香爐,香爐裏面還有一些黑色的塊狀物:“給你送東西,正好你舍友也在這兒,跟着你沾沾光,多聽聽道尾之音對任何人都有好處。”
“這東西能夠讓我聽到道尾之音咩?”安小語把香爐接在手裏,發現香爐比自己想的要重很多,感覺甚至比金鐵制的香爐還要重一些。,香爐裏面的黑色塊狀物大概有兩指寬,兩毫米厚,一共七片。
“每天一片,這周的用完下周我再送過來。”
這個時候韶佳弦終于反應過來,指着管理員問:“他他他他,他是誰?”
安小語頭疼了,我該怎麽解釋管理員的身份?但是這個時候,管理員接過話茬說:“我就是個送快遞的,不要緊張。”
“啊?”韶佳弦有些悚然:“送快遞的都能送到宿舍窗戶了嗎?我要報警啦!”
安小語趕緊拉住管理員:“别聽他瞎說,他是我老師,來給我送東西的,因爲女宿男的不讓進,所以... ...你懂的,以前這裏就我一個人,以後不會了。”
管理員聽着安小語解釋,也沒有拆她的台,隻是一個勁兒地點頭:“以後不會了,不會讓你們知道的,我會悄悄地來,悄悄地看。”
韶佳弦感覺自己初入學的心情完全都沒有了,隻剩下了無比荒唐的念頭,自己的舍友抱着内衣睡着了,解釋說是誤會,然後她有一個老師,習慣翻床子進女生宿舍看人換衣服。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又看了看窗子外面的三千書海,确定自己就是到了三千學院,稍微有些心安了起來,對管理員說:“悄悄地來也不行。”
“對,也不行。”安小語贊同。
“好好好。”管理員妥協了:“以後你有需要我就下邊給你。”
韶佳弦根本聽不懂黃段子,安小語的臉一紅,伸手就把管理員推出了窗戶,吓了新舍友一跳,這可是五樓!韶佳弦趕緊跑到了窗口,剛好看到管理員穩穩落地的那一瞬間,差點以爲是在做夢。
管理員擡頭,無聲地說了句話,轉身走掉了。安小語看得清楚,是叫自己記得點香。
看了一眼身邊有些石化的韶佳弦,安小語覺得這個姑娘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不然還真不能接受管理員這樣的存在,不管是從什麽樣的意義上來講。
安撫了她幾句,随便扯了一些有關修行的東西,然後告訴韶佳弦,如果她也想學,可以去三千學院的修行班,那邊有系統的學習,把管理員一下貶成了野路子。
洗了澡,躺在床上,安小語拿起那個古藤香爐,将裏面的黑色香片倒出來,找了一個小紙盒放在裏面,拿起一片聞了聞,有些像燒焦木頭的味道,安小語懷疑這又是管理員的新招數。
這東西真的能當香點嗎?
但是管理員既然大半夜的過來,臨走還又囑咐了一遍,感覺也不像是開玩笑的。安小語拿起點火器,從長方形香片的一角點燃,聞着味道就跟燒紙一樣,安小語趕緊把它扔進了古藤香爐裏面。
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點燃的香片扔進了古藤香爐,仿佛變成了另一種東西,袅袅的煙霧從古藤香爐的縫隙裏透出,一股怡人的香氣瞬間布滿了整個房間。
韶佳弦穩住了腦袋上的冰袋從浴室裏走出來,問:“什麽東西這麽香?”
安小語把香爐托在手上給她看:“就管理員剛剛送過來的東西。”
“哦。”韶佳弦坐在了床上,好奇問:“對了,你爲什麽叫他管理員,他真名叫什麽?”
安小語解釋說:“因爲他是三千書海暗地裏實際的管理員,他的真名... ...”
對啊,他的真名到底叫什麽?
管理員隻是說他以前有過很多的名字,而且現在的名字可以叫管理員,但是并沒有說他沒有真名,那麽他最開始的真名到底是什麽?他的名字背後有什麽不爲人知的秘密,所以隻能隐藏起來嗎?
韶佳弦問:“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安小語無奈了:“他不說,我有什麽辦法?你也看見了,他神通廣大,而且手段殘忍,根本惹不起的。”
韶佳弦對此表示同意,兩個人同時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慢慢地安小語又聽到了那串變幻無常的聲音,時而清脆,時而悠揚,緊接着,大道之路出現在了她的腳下,她輕輕地邁腳,發現腳步比上次更加的輕盈。她快速地向前跑着,歡快地音符一個接一個地融入了道尾之聲,成爲了一支美妙的樂曲。
大概是因爲安小語達到了真我迷宮的六之極限,這一次遇到道關之前的路途并不像上次那樣難受,隻是感覺身體有些沉重,心頭有些壓抑。很快,她穿過了這一段路,看到了道關上的鏡子。
上一次,安小語隻是在離開大道之路的一瞬間,匆匆看到了鏡子裏的畫面,這次她可以仔細地看到裏面的人,那個她朝思暮想卻永不得見的人,能夠在這裏見到遲默,讓她有些緊張,有些開心,有些不知所措。
他會說話嗎?如果會說,他要說些什麽?是臨死之前還未說完的那句話?還是平靜地向自己講述他的思念?或者幹脆變成了什麽可怕的人,成爲道關設置給自己的考驗?
帶着這樣的心思,安小語在道關之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道關的鏡面。
下一刻,遲默出現了,就像安小語第一次見到他一個樣,一樣的面孔,一樣的笑容,一樣的溫文爾雅,一樣地開口對安小語說:“你來了。”
安小語強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她知道,一旦自己的眼淚掉下去,整條大道之路就會崩潰,道尾之音就會徹底消失,所以她讓淚水流回了自己的心口,笑着對遲默說:“我來了。”
“你還好嗎?”
安小語剛剛想要回答,卻有一個人先開了口:“她好的不得了!”
“管理員?!”安小語看着管理員出現在了鏡子裏,站在了遲默的身邊,帶着賤賤的笑,對安小語說:“感覺怎麽樣?”
“不對,你怎麽會在這兒,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手腳?”安小語覺得一定是管理員在香片裏用了什麽龌龊的手段,才能走進自己的道尾之音裏面,而且,就站在遲默的身邊。
但是遲默顯得并不詫異,點點頭說:“你也來了。”
安小語混亂了:“這是怎麽回事?”
想來想去,安小語急哭了:“一定是你幹的,你爲什麽要這樣?這都是假的?都是你做的假是不是?”
但是面對安小語的質問,管理員卻沒有同意,也沒有反駁,隻是說:“你的道尾之音,隻有你才能夠作假。但是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當你搞清了這件事的時候,你的道關也就不複存在了。”
眼淚掉在了大道之路上,整個空間瞬間支離破碎。
安小語滿臉淚水地從床上爬起來,看着初升的朝陽,口中喃喃有聲:
“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