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基地裏的雙方開始緊鑼密鼓地布置的時候,安小語還不知道基地裏将要發生什麽樣殘酷的戰鬥,她天真地認爲這次的事情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經過一些扯皮,有個英雄出現,沒有幾個人死去就可以解決掉。
這個英雄,說不定就是她的遲默
而就在她撕開餅幹包裝紙的同時,她看不到,東荒的太陽徹底落了下來,“鹞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褚燧準備的東西,全都是礦工平時下礦長時間工作用的臨時食品,這種食品沒有定額,每次補給多退少補,數量上管控很松弛,畢竟誰也不知道一次下礦到底會遇到什麽事情,到時候要吃多少東西,所以沒有規定限制一個人下礦所帶的最大量,偷出來一些根本不會引起别人注意。
便捷食品經過多少年的研究,已經開發出了很多種,比方說安小語現在手裏拿着的這一塊,高壓縮的餅幹,一包可以頂一頓飯,入口絲毫沒有口幹的感覺,而且還是紅燒牛肉味的,隻是拆開包裝就已經芳香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當然垂涎欲滴的不止是人,安小語才吃了一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簌簌”的聲音,吓了她一條,趕緊提着燈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查看礦石堵住的洞口,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于是松了一口氣,結果一轉身就提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啊!”安小語叫了一聲,礦燈掉在地上,燈光一晃,照見一個金燦燦的東西。
“咦?”蹲下來仔細看,安小語突然發現,這不是當初的那隻小洇渡嗎?她把礦燈重新擺正放在地上,和面前這個糯米團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小洇渡仰起頭,發出老貓一樣的聲音,兩隻小眼睛盯着安小語手裏的餅幹,使勁舔了舔嘴唇。
安小語看了看餅幹:“你想要這個?”
洇渡又叫了兩下,就要撲上來。安小語趕緊把它按在地上:“等等等等!這個可不能給你啊,要不然我就要餓死啦!”
她認真地教育着小洇渡,不能搶别人的食物,但是顯然,它是根本聽不懂的,在缺少食物的東荒大漠中,任何的野生生物在看見食物的時候,腦子絕對全都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管掌控食物的這個人類嘴裏發出的是什麽聲音。
空蕩蕩的礦洞裏,響起了安小語喋喋不休的說教和洇渡沉悶的叫聲,場面一度極其詭異。最終安小語說得口幹舌燥,小洇渡還在眼巴巴地看着她手裏的餅幹,她實在是有些爲難。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小語仔細地感受了一下,覺得也不是很餓,于是看了看手裏的餅幹,思索了半晌,掰下來一塊,遞到了洇渡的面前。小洇渡伸出了長長的舌頭,把餅幹卷起,整個都撲到了地上,兩隻短短的前爪捧着餅幹,一下一下地啃起來。
安小語生怕它吃完還要,趕緊把自己手裏剩下的餅幹吃了下去,吃得太快都沒好好嘗是什麽味道,最後一口咽下去噎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趕緊拿出瓶子,喝了一口水順下去之後,狠狠喘了一口氣,清晰地感受到了流落他鄉的可憐。
不止沒有住的地方,還要被人... ...被獸搶吃的。
“唉~”安小語歎了口氣,坐在了地上,覺得有些冷了,于是從包裏拿出了毯子裹在身上,怔怔地看着不遠處的小洇渡,小獸撲在地上,吃得屁股來回扭動,可愛異常。
礦燈橙色的燈光照亮了半個礦洞,把小洇渡身上金黃色的皮毛照的熠熠生輝,随着夜晚的降臨,礦洞裏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冷,安小語覺得屁股底下有些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突然覺得,這隻小獸看起來,摟起來會很暖和的樣子啊。
這個想法一起,就再也揮之不去,安小語越看越覺得如此。
小洇渡吃完了餅幹,仔細地舔幹淨了爪子和嘴唇,一擡頭就看見那個人類用自己看餅幹一樣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透露着更加迫切的渴望。它吓得整個獸一縮縮,不是要把自己養肥宰了吃吧。
看了兩眼,發現人類沒有動彈,小洇渡往後蹭了兩下,轉身就要走,安小語見它跑了,趕緊一掀毯子,跳了出去:“诶,别跑!”
洇渡挖洞遊泳是一把好手,但是這四個小短腿還真是跑都跑不開,沒跑兩步就被安小語追到身後,一把按在了地上,緊接着整個人都撲到了它的身上。被壓在身下,小洇渡覺得自己的一生居然就這樣終結了嗎?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
被拽着兩隻爪拖回去,小洇渡甚至都沒有反抗,吃人家嘴短啊!被粗魯地扔到了礦洞的角落,它仰起頭,閉上了雙眼,想起了自己的媽媽,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在夕陽下的奔跑,那是它逝去的青春。
“真暖和!”
诶?小洇渡睜開眼,看着自己毛皮裏的人類,卻發現她已經睡下了,劇本原來是這樣寫的嗎?它有些懵了。媽媽說的果然沒錯,人類都是一些心思叵測的魔鬼,這就是魔鬼本人無疑了。
安小語縮在小洇渡柔軟的皮毛裏,還沒有長大的洇渡,和蜷縮起來的小女孩,大小剛剛好,毯子裹在身上,從此礦洞的夜晚再也沒有了冰冷,安小語暖暖地睡去。
她夢到了九溪部落,早上起來,母親做好了早飯,吃完飯,和弟弟出門去上學,爸爸扛起鋤頭去田地裏勞作,部落裏的親人們都從自己的房門裏走出來,映着還沒有熱烈起來的朝陽,開始他們一天的生活。
她夢到了倪譽,站在自家的門前等自己回來,手上拿着三千學院的錄取通知,帶着柔和的笑,和煦地就像她一直向往的平原春風,他親切的聲音,就像小時候媽媽給自己講故事一樣,和自己說着入學需要知道的事情。
她夢到了遲默,他們站在基地最上層的向日葵前,他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向日葵起舞的聲音,枝葉泥土的芳香,暖暖的陽光,還有兩個人的心跳聲,安小語深深地沉淪在他的懷裏。
她夢到了關覺,夢到了白苋,夢到了褚燧,夢到了張舒婕,他們就在自己和遲默的旁邊,說笑着,一起吃點心,腳邊還卧着一隻金黃色的糯米團。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頭頂傳來一聲悶響,整個礦洞都震顫了一下,安小語剛睜開眼睛,小洇渡就一個激靈跳了起來,連滾帶爬的,連自己來時鑽的洞都忘了,直接撞開了安小語堵在洞口的礦石,逃跑了。安小語趴在地上,感覺着還有些餘溫的地面,怅然若失。
揉了揉眼睛,她有些納悶,發生了什麽?剛剛是夢裏的聲音嗎,還是基地裏的聲音?
似乎想要給她一個答案,頭頂又傳來了第二聲,礦洞頂上的沙土“簌簌”而下,落了安小語滿頭滿臉。她睜大了眼睛,睡眠的餘韻瞬間全都不見了,她有些心悸,這是什麽?
緊接着,一聲又一聲,她開始慌了。
戰争就這樣打響了,首先給人帶來感覺的是兩聲巨大的炮響,搶奪工業區的戰鬥一觸即發,倉庫門前的卸貨廣場成爲了最前線,兩方各占一邊,甚至連防禦工事都沒有,在機甲的掩護下,互相交換丹藥,等到檢查組和遲默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誰也沒想到,第一場本來作爲試探性的戰鬥,居然還沒等試探,就突然變成了機甲和血肉之軀的混亂搏鬥。
遲默作爲經驗豐富的指揮官,首先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按照這樣的消耗速度,不管是武器彈藥還是人手,繼續下去就算能夠搶奪到倉庫的控制權,也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他忽略了對方指揮官的昏庸,按照對戰正規軍統帥的方式進行的戰鬥部署全都要推翻重來,檢查組昏庸的副部長,用一種六千年前三千大帝帶領人類占領止戈大陸的戰鬥方式在和他對戰。
這些沒有帶過一個兵的官老爺,還沉浸在高中曆史課本裏那些沾沾自喜的戰鬥總結當中,照搬照抄地放到了整個基地裏,誰能夠想到如今還能夠遇到六千年前的戰鬥部署,遲默感覺頭都大了。
在煩躁了一秒之後,遲默重新布置了戰鬥方案,雖然已經知道對方的水平和部署大概,但是在基地這種地形複雜的地方,搶奪信息控制權和電子設施控制權仍然要作爲比戰鬥部署更加重要的事情。
現在遲默要面對的這群敵人,在作戰上完全就是隻知道打穿的莽夫,但是檢查組從帝都帶來的技術人員卻是專業的,從前期搶奪監控器的權限和艙門開閉的權限來看,他們仍然占據着優勢。在信息戰場劣勢的情況下,又要和沒有任何戰術機動的莽夫對拼,局勢居然變得無解起來。
遲默惱怒着,難道上天真的注定不能讓自己成功嗎,明明看起來自己這一方優勢無數,但卻苦于無處用力,他隻能選擇穩妥,把隊伍撤下來,采取遊擊,等待對方失誤,再抓住機會閃電行動。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幾天來的第一個好消息傳來,“信封”彙報說,找到安小語了!
頭頂的炮聲打了幾響之後消失不見,安小語裹着毯子,擡頭看着礦洞頂,終于确定了,不管上面發生了什麽現在都已經過告一段落,她猜測着基地中到底發生着什麽樣殘酷的戰鬥,卻沒注意到,小洇渡逃跑的方向有些不妙。
而在礦洞中搜查的“信封”和“教材”本來都走了一遍,覺得這條礦洞中沒有人藏在裏面,剛要往回走的時候,突然就從身邊跑過去了一隻幼年生的洇渡獸,“信封”眼睛一眯,問“教材”:“剛才我們看見過洇渡獸的洞口嗎?”
“教材”搖頭。
“信封”果斷地回頭,五個人仔細查看了整個礦洞的所有角落,終于找到了一個能夠供一個人鑽過去的洞口,發現裏面隐隐有燈光透出。“信封”做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輕聲,自己慢慢地鑽進了洞口。
安小語詫異地看着老熟人從洞口鑽了進來。
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