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語很緊張,同時又很興奮,仿佛這樣一種逃亡經曆就是她所向往的一樣,讓她的精神高度集中起來,一切事情都按照流程做得滴水不漏,終于到了這篇流程的終點。
而在這條樓道的盡頭,站着一個身穿灰黃色工作服的人。
雖然安小語知道自己認識的人也就那麽幾個,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是遠遠地看着通道盡頭的白苋,她還是有些質壁分離的感覺。所以說白苋和遲默到底還是沒有仇恨的嗎?她還是想要跟遲默和好的嗎?但是救了自己之後呢?
跟着終端跑向白苋,還沒等她徹底捋清思路,就已經被白苋抓住了手。
“跟我來!”她什麽都沒有解釋。
“去哪?”安小語被拽得東倒西歪,發現自己正在被帶向中央通道。
“去礦洞!”
“啊?”安小語更加迷糊了:“等等,你怎麽來了?”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白苋不是來救自己,而隻是恰好站在這個地方呢?
白苋冷笑了一聲:“不是你發信息給我要我救你的嗎?”
安小語恍然大悟:“282-36439是你的号碼?”
白苋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但是安小語已經知道了,這一切都是已經設計好的,在另一個陌生号碼發給自己的流程中确實到了這裏就已經沒有了,隻是說接下來怎麽辦到了地方她自然就知道了,沒想到居然是白苋。
但是她發給白苋号碼的信息,就隻有“救我”兩個字,她是怎麽知道自己會來這裏的?另一個号碼也是她?或者背後還有一個人?
安小語又問:“282-36265是誰?”
白苋愣了一下,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反問道:“不是你?”
安小語恍然大悟,到了這個時候,她終于明白了背後的那個人是誰,這個基地裏和自己接觸過比較長的時間,既有能力得到自己手裏這種高級的通訊終端,又能夠在背後操縱如此一件事情的人,除了那個代号“毒蛇”的男人,還能是誰?
隻是愣了片刻,白苋的腳步沒有停下來,她顯然比安小語明白更多的東西,馬上就明白了其中關節,沒有再說話了,隻是按照關覺給她發來的消息,把安小語帶到了大區通道,趁着沒人的時候,将她送進了升降機。
“他說,下面有人接應,你應該知道是誰。”
褚燧!安小語明白。
就在升降艙門關閉的時候,她突然問白苋:“遲默呢?他有沒有事?”
白苋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想回答,還是沒來得及。安小語在艙門關閉的一瞬間,從艙門縫隙裏看到了白苋古怪的表情,有一些同情,有一些可憐,有一些不忍?
安小語的心裏一咯噔,遲默果然出事了?
整個基地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遲默出事了,關覺顯然也和自己之前猜測的不一樣,跟這些可怕的實驗沒有關系,但是隻能在背後偷偷地幫他們。白苋也是一副身不由己的樣子,對她諱莫如深。她覺得腦子要混亂了。
自從來到基地之後,安小語就一直在猜測和不解之中度過,不管是剛開始知道實驗的存在,還是到現在遲默三個人的變化,都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所以她隻能盡量地聽話,去保全自己。
升降倉很快到了地下二層的資源區,坑道的入口,褚燧帶着兩個背包等在那裏,見到安小語從升降艙中出來,很開心地揮揮手。安小語來到他的身邊,問:“我們去哪?”
褚燧帶着她往前走:“前幾天有人給我發了一份地圖,那邊有一個很難找到的礦洞分支,把你藏在那裏一些日子,我帶了一些水和食物,足夠支撐幾天,等吃完了,我再送下來。”
說着,他擡了擡手裏的背包,裏面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但是礦洞不會有人下來嗎?”安小語不解。
褚燧顯然不知道安小語遭遇了什麽事情,驚詫道:“你不知道嗎,基地已經被兩撥人控制了,礦洞已經很久沒有開工了,礦工被監視在生活區,我這是廢了好大勁才能出來一趟。”
安小語迷茫地搖搖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褚燧知道的也不多,簡單地和安小語講了一下。
大概就是基地裏發現了一些非法的研究,有很多人上層人員的都參與進去了,從帝都來的調查組集合了沒有參與非法研究的人和這些研究者分成了兩派,僵持不下。研究者切斷了基地和外界的聯系,鎖住了交通工具,軟禁了裝備組。而調查組的人在基地裏和研究者不停地戰鬥。
“那武裝組呢?”安小語最關心的其實是這個。
“武裝組分成了兩部分,研發組也分成了兩部分,遲少尉和關組長不知道去了哪裏,現在兩邊經常在基地裏發生械鬥,礦工都誤傷了好幾個了。”
安小語變得更加揪心起來,關覺不能自己出面是不是因爲被禁锢了?那遲默呢?作爲最高的軍事長官,基地裏已經脫離控制到了械鬥的程度,很難想象遲默到底是什麽狀況。
沒過多久,褚燧帶着心亂如麻的安小語到了地方,果然是個很難找的礦洞。這個礦洞在一條分支的盡頭,入口很狹窄,如果不仔細看都看不到,褚燧告訴安小語,到時候找個石頭把入口堵一下,沒人會發現這裏居然還有一條洞。
“好了,到了這兒就安全了,我不能呆太久,不然會被發現,三天之後我再來。”
“嗯。”安小語看着褚燧急匆匆離開,知道他也很難辦,她很感激褚燧,也很感激白苋和關覺,這些人都不問爲什麽,和自己無親無故,在自己遭受災難的時候,這樣的幫助自己,讓她覺得雖然有着很多的黑暗,但是世界終究是光明的。
她走到了礦洞的盡頭,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打開背包檢查了一下裏面的食物和水,想了一下,分成了五天的量。雖然褚燧說三天之後過來,萬一有事情耽擱了呢?
而在基地的一間艙室裏,六個光幕中顯示着各種基地角落的畫面,偶爾能看到畫面中有人經過。光屏的對面,坐着一個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身材細長,鬓角微霜,雙眼眯成一條縫,笑得冰冷。
其中一個光屏上,正顯示着資源區中央通道的一個入口的監視畫面,褚燧帶着安小語從中央通道離開,很快消失在深邃的礦洞裏,徹底看不見了身影。
突然,艙門被打開,白苋從門外走進來,皺了皺眉,終究還是沒打開燈。她走到關覺身邊,質問道:“你難道就不想解釋一下?”
關覺擡頭問:“解釋什麽?”
“你救了她,爲什麽不救其他人?”白苋的臉上一片的冰冷。
關覺攤開手:“我救她隻是恰逢其會,而且,也是迫不得已,他們的研究隻剩下了最後一步,這一步的關鍵就在安小語身上,如果我不救她,我們都要死。”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你什麽都知道!爲什麽... ...”白苋的臉氣得發紅,卻被關覺打斷。
“爲什麽不跟你說?拜托,大姐,你以爲多了你一個人能做什麽?還不如我一個人的。”關覺戲谑地看着白苋:“何況,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邊的,你能說你沒有搖擺?”
白苋張開嘴,卻無話可說。
“一場獸潮,把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并不在我的計劃之中,所以現在讓你知道,隻是到了最後關頭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救下安小語,是阻止他們走完這一步的唯一方法。要不是因爲你認識她,你依然隻能作爲一個局外人,懂嗎?”
白苋不服:“我付出了那麽多,憑什麽我就隻能是局外人?”
關覺笑出聲了:“你爲誰付出了那麽多你心裏沒點數?”
聽到這句話,白苋怒火不由得上湧,自己一直堅持的東西被人當面貶低得一文不值,甚至變成了排斥自己的理由,但是她又沒辦法反駁,幾乎讓她三屍暴跳,高聳的胸脯因爲劇烈的喘氣一上一下,很是養眼,關覺頗有興味地盯着看了好久。
最後,白苋終于平複了心裏的怒火,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起來,語氣裏透着疲憊,她問:“那接下來呢?”
關覺搖頭:“你不需要知道。”
白苋沒有再追究,又問:“安小語不送出去嗎?”
關覺繼續搖頭:“怎麽送?”
白苋歎氣:“萬一... ...”
她沒說出口,萬一他們找到了安小語,恐怕要破釜沉舟,到時候安小語就要危險了。關覺倒是很樂觀:“安小語這個人,身上有大氣運,不用擔心。”
白苋嗤笑道:“什麽時候你還學會神谕院那幫子風水師的套路了,還會看人氣運。”
“我不會望氣,但是安小語這個人,确實是有氣運在身的,而且氣運還不小。我觀察她很久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她都能逢兇化吉,而且她本身也很不簡單,這一點我想他們比我更清楚,不然他也不會費盡心機地把安小語控制下來。”
白苋沉默了,她不清楚氣運的東西,也不知道另一方想要安小語是爲了她身上的什麽,甚至不明白關覺爲什麽到現在還這麽樂觀,就像看一場大戲一樣旁觀着這一切。
她知道,救了安小語之後,本來就被隐隐排斥在局外的自己,已經暴露在所有人的眼裏,再也不能動彈分毫,所以她隻能歎了口氣,喃喃道:“希望快點結束吧,也希望她不要出事,難爲她了。”
關覺倒是很相信安小語:“不用擔心她,按照咱們的傳統,真要給安小語一個外号,你覺得是什麽?”
“什麽?”
“熊貓。”
“熊貓?”白苋想了想,笑出來,倒是有些形象。
安小語這個人,樸實得要命,甚至有些憨,心地善良;從來都不會有害人之心,但是對别人的惡意格外的敏感;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一旦遇到危險,經常露出犀利的一面,而且承受猛擊的能力極高。
真的是一隻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