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三千帝國最權威的官方認證百科全書,《三千辭錄》記載了有關山羊的幾乎所有信息,安小語認真地看了好半天,一直看到眼睛發酸,從山羊的現狀到起源,從特性到養殖,以及一些雜交方法,甚至還有很多的視頻,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和遲默相似的地方。
到底爲什麽人們叫他山羊呢?
她沒忍住在搜索欄裏輸入了“遲默”。三千辭錄給出的信息并不是很多,和關覺提起的都差不多,除了出生年月和學曆之外,人生經曆看起來像是被刻意删除掉了一部分,沒有連續和完整的事情。
而這一切的模糊,都是從遲默上大一的那件事情開始的,三千辭錄記載,遲默被卷入了一起很惡劣的叛國事件,事發很突然,判決很快速,事情被曝光不到一個星期,遲默就被定罪,廢除了經脈,從此與機甲無緣。
接下來的東西就隻剩下了一些幹巴巴的成就和獲獎記錄,一直到遲默成爲少尉被派到了東荒大漠,連具體的是哪座基地都沒有寫清,就算安小語不知道權力傾軋的黑暗内幕,也知道這是遲默被排斥出了三千帝國的所有派系之外。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遲默變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人呢?安小語在網上找了很多次,一直都沒有找到任何其他的信息,最終隻能放棄。
她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向遲默問清楚山羊這個外号到底是怎麽來的,說不定知道之後,就能大概弄清楚遲默上大學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爲關覺和遲默的避諱讓她覺得這個外号隐藏着什麽東西。
但是她沒想到,自從上一次遲默離開,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安小語知道基地裏有很多的事情需要遲默去處理,說不定有什麽麻煩的工作讓他無暇分身,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去食堂吃飯的時候經常去得很早,吃得很慢,離開得最晚,就是爲了想不打擾遲默的工作,遠遠地看他一眼。
讓安小語失望的是,遲默也沒有去過食堂,安小語開始失落了。
在找遲默的時候,她發現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比方說基地裏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不止沒有穿着制服,而且沒有工作,表情很是倨傲,打量基地裏的人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偶爾看見安小語好像見了鬼一樣。
比方說搜救工作結束之後,基地裏的氣氛就開始莫名地緊張了起來,安小語不知道這種氣氛是不是和那些陌生臉孔有關,也不知道遲默是不是因爲這個離不開工作崗位,隻是預感到基地裏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在醞釀着。
比方說和遲默消失的同時,白苋和關覺也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她很想找褚燧,還有“鹞鷹”他們四個,也沒有找到,仿佛一夜之間她認識的人全都不見了。
所以她隻能整天地呆在病房改成的宿舍裏,無聊的時候就看書,有什麽不懂的東西就打開終端搜索,倒是長了不少的見識。有時候她很想試一試用終端的聯系方式試着給什麽人發些消息,但是不知道給誰發,也不知道發什麽,隻好作罷。
看着日曆上的日期,數着自己到底來了基地多長的時間,又還剩多少天就要開學,想起了家裏的人,想起了倪譽,想起了遲默他們三個,想起了褚燧,無聊到經常發呆。
到最後,基地甚至開始限制安小語的進出了,她手裏的門卡連她宿舍門外的那條樓道盡頭的艙門都打不開,每天有人負責送飯菜過來,每天的人都不同,她也都不認識。
安小語開始意識到,基地裏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這件事情可能把遲默、關覺和白苋都卷了進去,将來可能把自己也卷進去。把自己鎖在這個房間裏到底是遲默的意思還是其他人的命令?她想。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安小語試探着從送餐的士兵嘴裏打聽遲默的事情,但是這些人隻是看她一眼,從來不開口說話,放下餐盒就走。這讓安小語猜測遲默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擔憂着,胡思亂想,下定決心又推翻,這就是安小語的生活,除了自己瞎想之外,沒有什麽其他可幹的事情,這些幹枯的日子也讓她感覺到遲默對于她來說已經成爲了多麽重要的人,從早上醒來,到晚上失眠,滿腦子的都是他的影子,讓她又苦又甜。
突然有一天晚上,已經晚上十一點半,她照例的沒有睡着,拿着終端看着網上的網絡劇,房門突然被敲響,吓了她一大跳。她連忙輕呼“關閉”把終端塞進背包裏,走到門口問:“誰呀?”
門外沉默了半晌,安小語都要以爲是有人走錯的時候,門的那邊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小語,是我。”
是遲默!
他來了?安小語打開門,果然看到遲默站在門外,走廊燈照着他的臉龐,白皙的臉上透着疲憊的神情,他這些天一定很累很累,到這麽晚了還要抽時間來看我。這些天的思念、委屈、難過都一瞬間湧出來,她撲進遲默的懷裏,啜泣道:“我好想你呀!”
遲默被她撲得一晃,顯然身體也是疲憊不堪,他伸手摸着安小語的頭,輕聲說:“我也想你啊!”
樓道裏隻剩下了走廊燈年久失修的電流聲和安小語小聲的哭泣,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仿佛生長在一起,不舍得分開去,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遲默突然伸出手扶住安小語的肩膀,把她拽出自己的懷抱,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
“小語,你聽我說,現在沒有時間了,你要離開這裏,知道嗎?”
安小語還沉浸在小别重逢的歡愉之中,腦子有些當機,聽見他說要離開這裏,一臉懵逼:“啊?爲什麽?你呢?”
“我和你一起,小語,聽話,基地裏出了事情,我不想你被波及,我要帶你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安小語知道基地裏發生了什麽,不管有什麽事情,都是她無能爲力的,所以她想都沒想,點頭道:“嗯,聽你的!”
遲默松了一口氣,拍拍她的頭:“去收拾東西吧,不要落下什麽。”
“嗯!”
安小語轉身進了屋,把睡衣換了下來,自己的東西都裝進了背包裏面,不到五分鍾就準備好了,打開門的時候看見遲默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聽見開門聲才睜開眼。
她有些心疼,問:“很累了吧。”
遲默笑着搖頭:“不累,走吧。”
兩個人順着樓道離開,遲默的步伐有些快,不像平時那樣照顧着安小語的小短腿,讓她跟得很累,但是她沒說,隻是沒有說話跟在他旁邊,樓道裏有些冷的,但是她額頭上很快就見了汗,都沒心情去看到底走過了哪裏。
讓她很奇怪的是,樓道裏居然都沒有一個人,他們就兩個人一直往前走了很久,都沒看到第三個人。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前面的拐角突然閃出來一個人擋在他們的身前,吓了她一條。
仔細一看,居然是白苋。
雖然白苋和遲默不太對付,但好歹也是她認識的人,多少天都沒有見過面,安小語看見她還是有些驚喜的,就想上去打個招呼,一擡頭卻發現白苋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白苋走過來擋住遲默的腳步,都沒有看安小語一眼,她冷面對着遲默,低聲質問:“你确定你要這麽做?”
遲默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她。安小語看看白苋,又看看遲默,看着她們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互相盯着對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幾句圓場的話?
她想了又想,終于決定打破這尴尬的氣氛了,剛要開口卻聽見白苋又說:“你要想好,我不能阻止你,不代表别人不能,何況... ...”
說着,她低頭看了安小語一眼,欲言又止:“總之,你最好... ...你懂的。”
遲默伸出手摸了摸安小語的小腦袋,笑着說:“我是不會後悔的,而且,我也已經不能回頭了。”
白苋死死地盯了了遲默半天,又看了安小語一眼,丢下一句:“你好自爲之。”轉身走掉了。
樓道裏空空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安小語有些擔心地問:“很嚴重嗎?”
遲默看着樓道的那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她這麽問,低頭笑道:“沒事的。”
安小語點頭,跟着遲默繼續往前走,腳步更加地緊湊。
最後兩個人到了一個明顯很偏僻的角落,有一個拐角裏,盡頭隻有一扇門,沒有标明是什麽房間,遲默拿出一張門卡刷開門,這才低頭看安小語,發現她有些氣喘,于是伸手幫她擦擦汗,抱歉道:“我太着急了。”
安小語搖頭:“沒事,這是哪?”
遲默帶着她進了門,進去之後發現還有另一條樓道:“這是基地建設的時候預留的一個應急地段,和外面隔絕,沒有人會找到這裏”
樓道裏有一些人在走動,手裏或拿着電子記事闆,或拿着一些箱子和工具,從開着的門裏出來,到另一個門裏,好像在進行什麽不得了的工作,或者跟遲默說的“不能回頭”的事情有關。
遲默把她安置在一個空閑的房間裏,房間在樓道的最盡頭,旁邊還有幾間門閉得死死的房間,不知道做什麽用,整個樓道裏透露着的緊張氣息讓安小語也有點神經質,她拉住遲默的衣袖:“你下次什麽時候過來?”
遲默正要離開,聽到她這麽問,突然轉身把她抱在懷裏,抱得緊緊地,讓她感到了其中所帶的不舍,她更加地感覺到遲默這一次離開,可能發生了什麽,自己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但是他說:“很快的,我很快就會來看你的!”
看着遲默離開的背影,安小語終究還是沒說什麽,伸手緊緊按住揪緊的心,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