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都這麽說,默契十足,貓膩也十足。這個所謂的外号裏面,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故事,不然這兩個人不可能這樣不約而同地緘口如瓶。毒蛇... ...山羊?
毒蛇這個代号實至名歸,關覺這個人不管怎麽看都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毒蛇,冰冷陰險,獠牙深藏,眼神銳利,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安小語一想起關覺那張臉,一成不變的笑臉和眯成了月牙的眼睛,耳邊忍不住就響起“嘶嘶”的聲音。
但是山羊有什麽顯而易見的特點嗎?安小語把遲默那張略有些方正的臉和山羊的倒三角頭放在一起比對了一下,實在是看不出來有什麽相似之處,而且遲默一個當官的,顯然也沒有山羊那麽好動。
在部落的時候,安小語曾經見過幾隻從外面引進的改良山羊,當時看到的那些山羊還很小,渾身雪白,小小的腦袋,頭頂上剛透出來的半截尖角嫩嫩的,像是破土的竹筍,讓安小語特别喜歡。
但是還沒等她上去摸兩把,就已經有兩隻小羊開始頂架了,對視良久之後,低下頭,兩隻羊的頭頂就撞在了一起。安小語都沒想到那麽小的山羊居然會有這麽大力氣,腦殼撞在一起,就像沒有隔着肉,兩塊骨頭直接相碰一樣,發出木棍敲打樹洞一樣的聲音,把她吓了一跳。
緊接着第三隻羊也上了,然後是第四隻,直到飼主拉着繩子把他們牽開了,他們還是轉着圈的到處想找對手。
後來這幾隻山羊長大了,就不怎麽好看,看起來瘦骨嶙峋的,下巴上帶着一撮長長的白毛,活像人的胡子,細短的四肢,細小的腦袋,全都長在一個骨架寬大的軀幹上,怪裏怪氣的。
而且他們什麽都吃,不管是沙漠裏的綠洲植物,還是沙地裏生長着的,沒有任何動物會理會,隻有蜥蜴和蟲豸在裏面栖息的帶刺植物,山羊這種生物生冷不忌,一律放進嘴裏。
返過去看遲默,平時就靜靜地看着你,整個人從頭到腳儒雅非常,行爲說話很有風度,雖然和關覺一樣經常帶笑,但是笑容多半是禮節性的,讓人看了很舒服。加上作爲一地的最高軍事領導,偶爾還會露出一些舍我其誰的氣場。
可能還是跟他們大學時候的事情有關吧。安小語關上門,心想。
失去機甲駕駛資格之後,遲默到底發生了什麽?安小語突然很好奇,就像關覺說的那樣,她不了解遲默,他們兩個人已經成爲了不一樣的關系,互相了解的事情理所應當地要共同努力。
安小語很想現在就去找遲默問問,但是她不知道遲默在哪,也不知道遲默的宿舍,就算知道也到不了武裝組的分區。她住的這間病房,隻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具,僅有的電器就是電燈和鍾表,沒有通訊設備,沒有信息終端,所以她隻能等遲默主動來找她。
想了半天,在屋裏轉了三圈,安小語喪氣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哀歎一聲,該怎麽找遲默呢?
就在她想的時候,門又被敲響了。
嗯?安小語看了一眼房門,又看了一眼時間,突然就歡喜了起來,她蹦蹦跳跳地打開門,果然是遲默。他站在門口看着安小語高興的臉,微笑着說:“去吃飯吧。”
安小語點點頭,把門帶上,拉住了遲默的手,一起往食堂走去。
吃飯的時候,安小語突然想起來,問遲默:“我想查點東西,基地裏沒有終端嗎?”
遲默好像早就知道了她要這麽問,想也沒想就說:“基地裏的通訊是被控制的,病房區除了醫護室,沒有使用終端的權限,當然也不會有網絡。”
“哦,這樣啊。”安小語失落道。
“不止基地裏面受限,基地和外面的通訊也是有權限的,當然這個權限在我的手裏。你那場事故的報告就是我上交的,但是很奇怪,一直沒有後文。”
沒有後文,就是說三千學院接自己的人還沒有上路。安小語想,略微有些失望,但是看着遲默的臉,突然就覺得更多的是慶幸。離開學其實還有兩個月,如果三千學院在開學之前從哎派人過來,她就可以和遲默... ...
安小語低頭偷笑,遲默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開心了什麽,問她:“你要查什麽?我去幫你查。”
“啊?沒什麽!”安小語搪塞着:“沒什麽,看書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也沒什麽太重要的。”
總不能告訴遲默,自己要去查山羊的資料吧?
聽她這麽說,遲默也沒繼續這個話題,隻是問:“你那本書,是入學的時候送的?”
“嗯,你也看過?”
“當年那本書重編的時候,我們學校的一些老師去幫過忙,聽說過一些,但是沒拿來看過。”
“對了,你... ...”安小語剛想問遲默住在哪,一隻餐盤卻落在她旁邊。
這幾天因爲都是遲默在陪她吃飯,所以他們坐的位子向來是六人桌上隻有兩個人在,這是誰這麽膽大包天,居然敢過來一起吃飯,而且餐盤摔得那麽響。安小語擡頭一看,恍然大悟。
原來是白苋。
安小語的印象裏,隻是白苋單方面地讨厭遲默,所以她到這兒來吃飯倒是一件稀奇事,但是遲默也沒有反對,隻是看了她一眼,問道:“那台機甲修完了?”
白苋也沒像之前一樣針鋒相對,雖然依然很冷,還是回答說:“修完了,裝備組明天放假。”
接着飯桌上就沉默了,有白苋在旁邊,安小語不想說話,遲默也沒開口,三個人靜靜地吃着飯,甚至感覺這兩個人坐在一桌上,連帶着整個食堂都沉默了很多。
但是安小語老感覺白苋的在看她,偷偷觀察了兩眼卻發現身邊這個人低頭吃着自己的飯菜,根本沒有什麽動作,眼神很專注,隻是盯着餐盤。她暗道還是自己太緊張了,白苋和遲默有仇,難道和自己也有仇嗎?
等等!安小語剛松了口氣,猛然想起,白苋是遲默的前任,如果沒有自己出現的話,她是不是還在等機會死灰複燃?按照冰山美人的性格作風,平時的那些刁難其實隻是在引起遲默的注意?而且遲默心裏也清楚,所以從來都不生氣。
想着想着,安小語都不知道爲什麽,突然就莫名興奮了。
白苋這一次是真的在看她了,不知道這個小丫頭爲什麽突然面露紅光,吃着飯就笑起來,她指着安小語問:“你不會是喜歡傻子吧?”
“啊?”安小語這才發現自己太表面了,被人一眼就看見,不由得臉紅了一下,翻了個白眼,沖白苋哼了一聲。
好在白苋也沒有再說什麽,吃完飯端着餐盤就走了,安小語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賭氣,遲默拉起她的手,一邊往病房走,一邊說:“白苋這個人,你看她很冷,話一出口必定傷人,但其實她是沒什麽惡意的。”
“從我大學認識她開始她就是這個樣,其實她在學校裏還是挺受歡迎的,女生嘛,長得好看,氣質又好,就會有很多男生喜歡她,一年到頭追她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安小語問:“那你呢?”
“我?”遲默笑了:“我沒追過她。”
“那你們後來是怎麽在一起的?”
遲默摸了摸安小語的頭:“那我問你,我追過你嗎?”
安小語想了想,搖頭。
“嗯,這就是我的風格。”
安小語心裏暖暖的,遲默繼續說:“剛開始的時候,大多數人都隻是暗戀,後來有人偷偷遞過情書,但是情書遞出去就銷聲匿迹了,從沒見過白苋有過什麽反應,慢慢地有人不甘心,決定當面跟她表白。”
“有人這麽想,就去付諸實際了。大一快結束的時候,有個大二的學長弄了很大的動靜,鮮花、蠟燭、煙火、音樂,站在女生宿舍樓底下,用大喇叭喊話,表白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白苋不見動靜,下邊看熱鬧的人都累了,那個學長喊得口幹舌燥,覺得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于是找人聯系了白苋的舍友,結果她舍友說,白苋全程都在休眠倉裏學習。”
“休眠倉?”安小語好奇。
“哦,你沒見過,就是一種膠囊一樣的床,進去之後能直接腦波模拟一些場景,一般是做學習裝置。但是因爲腦波模拟不能有幹擾,所以休眠倉的隔音防震做得特别的好,進去之後就算外面樓塌了,裏面也什麽都聽不見。”
“哦。”
“所以那個學長喊了半天,結果白苋一句話都沒聽見。”
“然後學長花了大代價,讓白苋的舍友把她叫出來聽兩句,白苋真的被叫出來了,站在宿舍門口,看他表白就像看猴戲一樣。學長最後忍不住了,問她有沒有回複。”
“白苋想了想,說... ...”遲默忍不住笑。
安小語急問:“白苋說什麽?”
“她說:‘挺好玩的。’”
“啊?”安小語懵逼:“好玩?那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
遲默說:“是啊,學長也不知道,他還想問呢,白苋就已經走了,然後他思來想去,想了一個晚上,覺得是答應了。第二天興高采烈地到白苋的宿舍門口去接她。白苋看見他跟過來,就問他:‘你誰啊?’”
“噗!”安小語笑彎了腰。
“從那以後,路二就有了一個傳統,女學生不想答應男生的表白的時候,就說‘挺好玩的’,據說一直到現在也沒變。”
“後來别人給白苋取了一個外号... ...”
“外号?”安小語擦了下眼角的淚花,問道。
“叫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