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帝國立國于止戈大陸的東部,占據了這塊大陸的大部分領土,東南北三面臨海,西面隔着千斷山脈遙望西部的聯盟。
東荒大漠位于三千帝國東部最靠海的一線,本來應該像南方和北方一樣,承接海澤濕潤的水汽,成爲富庶之地。但是就在止戈大陸的東海沿岸,矗立着巍峨連綿的山脈,隔斷了大部分的海洋氣流,直接導緻了東荒大漠的形成。
東海沿線的山脈,由于其鮮明的特點,自古以來就被人們稱爲——長山。
長山山脈同樣是三千帝國抵禦東方海族的天塹防線,海族如果跨越長山入侵内陸,首先要面對高海拔的奔襲,之後還要耐受萬丈高峰的苦寒,就算能夠跨越長山,還要經過水生生物最不能忍受的沙漠地形。
這樣的地形特點确保了三千帝國東部萬年的安甯。
安小語翻看着手裏那本封皮上寫着《新生必讀》的書,沉厚的質感讓她覺得壓力山大,從三千帝國的建國曆史,到三千學院的豐功偉績,曆代所出的名人校友,山川地理的大緻分部,帝國城市建設的基本組成,以至于日常所需的生活常識,全都寫在這一本厚書裏。
倪譽看着安小語發愁的樣子,笑了一下,指點道:“先看入學須知和生活常識部分,這本書是邊緣補助裏免費送給你的,其他的部分到時候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安小語這才松了一口氣,翻到了入學須知,一項一項仔細地看起來。
待她看完,倪譽又說:“到了學校之後,我會帶着你去報名,然後學校分配宿舍就要有專門的老師帶你去了。”
“嗯。”
“我也是三千帝國的老師,隻不過并不是科研組跟教學組,而是外勤組的,一些生活上的問題,可以随時來聯系我,到時候學校給你們統一派發的通訊終端上可以查到每一個老師的信息和聯系方式,當然,有些老師你去聯系他也不理人。”
安小語聽倪譽講着書上沒有寫的東西,大多都是一些常用設備的使用,人際交往的經驗之類,這些對她将來的生活至關重要,她就像平時上課一樣,仔細地聽着,暗自記下來,不懂的地方偶爾問一下。
兩個人對坐着,或看書,或講解,有問有答,時間過得很快,倪譽果然是專業的老特派員,心思細膩,也很沉穩,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過得一點都不枯燥,反而讓安小語獲益良多。
忽然,車窗裏閃現出一座巨大的基地,方正浩大,和列車隔得很遠,但是就算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依然讓安小語覺得氣勢磅礴。前方一條分岔從軌道上分出去,延伸到了基地的那邊。
倪譽指着灰色的基地對安小語說:“這是帝國建設在東荒大漠的資源采集基地之一,整座基地分上下兩個部分,上面用來做資源的處理分配和運輸、工作人員的生活和初步加工的工廠,最下面則是四通八達,深入沙漠地底深處,開采沙漠地下豐富儲藏的,在帝國其他地方,甚至整個世界其他地方都沒有的稀有資源。”
安小語看着資源基地,臉貼到了車窗上。
“這樣的基地,在整個東荒大漠裏,大概有三萬座左右,分布在各個地方,甚至有些地方還和一些部落連在一起,甚至有些新型的部落就是因爲基地成型的。這一座應該是常規鐵銅煤油資源的開采,規模算是比較小的。”
列車已經開了幾分鍾,基地的外牆依然還在車窗裏不斷地向後退去,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神祗的堡壘,這麽一座巨大的堅城,在倪譽的嘴裏居然算是比較小的。安小語心神震動,那麽最大的基地,該有多大?
倪譽看出了她的心思,搖搖頭:“天地浩大如斯,曆史上也不乏宏偉的建築,很多連多年的戰亂都沒有燒盡,可有時一場天災之後便再也沒有一絲的痕迹。你看這些基地好像堅不可摧,但是遇上東荒大漠的災禍,一樣要慎之又慎。在天地的面前,任何生靈的偉作,都是無比渺小的。”
安小語點點頭,靜靜地看着窗外。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道理是懂的,道理自然誰都會說,但是這樣的奇迹放在眼前,沒有幾個人不會爲之震撼,眼神自然也不會願意離開。
很快,資源基地在車窗裏越變越小,不知何時就要消失在地平線上,安小語這才戀戀不舍地把臉挪開了車窗,繼續翻看着手裏厚厚的大書。
倪譽知道,從東荒大漠的部落裏出來的年輕人,今後的路上會遇到很多他們這十幾年從來都沒有見過,甚至夢中都不曾有過的場景,會面對衆多的震驚和考驗。但是這些青年們,大多都會在震驚的同時,保持一分不甘和倔強,依靠着他們從小培養的堅定信念和頑強毅力,通過這一番考驗,取得讓很多帝都子弟都不可企及的成就。
所以他才會選擇在這條線路上,做一個特派員,一幹就是十幾年,從未覺得枯燥乏味,因爲看着這些青年走來,他就覺得自己還沒有老去。
然而就在他感慨欣慰的時候,列車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伴随而來的是隔音車廂都擋不住的巨大轟鳴。
“怎麽回事?”倪譽站起來,大聲問。
列車前方傳來乘務的聲音:“看不清!”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轟鳴,倪譽分明地感覺到,這并不是車廂在顫抖,而是整個大地都在晃動,銀灰色的列車在整片波動的沙海中,顯得孤立無援起來,随時有一朝傾覆的危險。
倪譽一邊大聲問着,一邊掏出加強過訊号的通訊終端,不知聯系了什麽人,快速地發出了危險信号和地理坐标。這時他已經走到了列車的另一邊,整個上半身貼在了車窗上,望着遠處逼近的大片沙塵,卻根本看不清那片沙塵裏,到底有着怎麽樣的危險襲來。
安小語手裏抱着自己的包,不安地坐在位子上,看着緊張的倪譽,不知道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麽,即将面對的又是什麽。這個剛剛走出了家鄉,走向了夢想的少女,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都還沒學會如何面對陌生人,就要開始面對整個世界?
轟鳴聲不斷地逼近,大片的沙塵遮蓋了列車的車窗,整個車廂裏都變得暗了起來,安小語的手心捏出了汗,倪譽也不再詢問,安慰了安小語幾局,死死盯着窗外,不時地低頭看着通訊終端。
突然,他猛地一個轉身,向安小語撲過來。
什麽?
安小語的腦子停機了,看着倪譽一臉猙獰地把自己撲到在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剛要伸手去推的時候,堅固的車廂從顫抖變成了晃動,繼而一股巨力從下而上沖起,把安小語推到了座位底下,死死地卡住。
車廂被撞擊到彎曲變形,所有車窗瞬間粉碎,伴随着格外凄厲的金屬變形聲和風沙聲,向天空中抛飛。耳邊傳來哀嚎聲,安小語被牢牢地卡在座椅底下,晃得七葷八素,而她身上的倪譽,很快就被這一股力道沖出了窗外,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車廂裏的哀嚎也在幾息之間飛遠,失去了一切生氣的車廂裏隻剩下惶恐互助的女孩,随着車廂的左搖右晃,飛遠,劃出一條弧線,落在沙海的另一邊,蕩起一片揚沙。
安小語差點被摔暈過去,幸好這一摔,又把她從座椅底下摔了出來,落到了布滿彈性材料的車頂上,才讓她免去了被震死的危險,她喘了口氣,抓緊了手裏的包,爬了起來。
帶着茫然無措,艱難地從車廂裏爬出來,站在熟悉質感的沙地上,她放眼望去。轟鳴聲還在響,恐怖異常仿若天地的悲号。
她向着轟鳴的方向看,之間幾百米外布滿了沙塵,沙塵裏偶爾甩動隐現的,分明是一直巨大的蟲子,像蜈蚣一樣地蟲子,帶着灰褐色的甲殼和無數的尖足,盤曲在軌道上,纏繞着剩餘的車廂。
蜈蚣用身體擠壓着車廂,尖锷輕松地剝開了強化鐵皮,在車廂裏掏食着什麽。
安小語定睛看了兩眼,才發現蜈蚣猙獰的嘴裏,咬着的一件白色的東西,分明就是穿着列車制服的人!她的心髒狠狠地揪了一下,差一點就叫出聲,伸手使勁捂住了自己的嘴,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狠狠抽着氣,終于還是止住了情不自禁的尖叫。
但是顯然悄無聲息對于沙漠生物來說,并沒有什麽作用,巨大的蜈蚣已經掏食光了所有的車廂,并且盤旋了一圈,馬上就朝着安小語的方向爬了過來。
說是爬過來,其實已經能算是飛過來了。無數的尖足戳在沙地裏穿插擺動,揚起一片片沙塵,整個蜿蜒的身子已經快速地接近過來,随着身軀的擺動,腹部撞擊地面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安小語終于反應過來,連叫喊的時間都沒有,騰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而身後的蜈蚣已經緊盯上了她,飛快地接近,身後傳來了震耳的巨響,伴随着沙塵飛揚,還有身上的甲殼在爬動中互相撞擊摩擦的聲音,就像硬木闆互相敲擊一樣。
感覺到身後的恐懼慢慢迫近,安小語的心髒跳得更加的快了,她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雖然不是近在咫尺,但依然因爲碩大無比而清晰可見的怪物頭顱。
那是一張怎麽樣可怕的臉,帶着惡臭的涎液從嘴邊低落,尖锷上還沾滿了血迹,甚至幹涸的血迹上還黏着一塊破碎的制服白布。巨大的嘴裏帶着三排密布的尖牙,坑窪的甲殼縫隙裏是六隻逼人的獸眼,泛着冷冽的紅光。在迫近中,巨獸探頭怒吼,嘶啞的聲音陰森可怕。
安小語這才尖叫出聲,心神都裂開了,眼淚從眼角飄出來,順着鬓角滑落。
就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一個男人駕駛着機甲從天而降。
他叫遲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