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國。
王都到雍城的必經之路上。
驿館早已殘破不堪,除了斷壁殘垣,便隻剩下了血肉糊糊。
聖人級别的交戰,哪怕隻是餘波,就已經不是尋常修煉者能夠承受的了。
方才有資格坐在驿館的隻有兵人境,當然也包括一些站着的。
凡是兵人境以下的。
幾乎全死在了波及之下。
化作肉泥斷肢。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就連嬴厲一行人,也被所有人一擁而上砍了頭,揮刀的正是朝中聲望和宗室地位頗高的嬴筠。
一刀下去,腦袋咕噜噜亂滾。
最終滾到白劫腳下,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着嬴筠,一副痛恨與不甘心的樣子。
不過現在,根本沒有人關心這些屍體。
嬴無缺要死了。
乾王都無了,這對于乾國來說,是天塌一般的大事。
夜空的虛影之中,朝中大臣無不焦急。
擔心白劫趁機搞事。
畢竟。
這可是妖妃!
雖然沒有妲己那般禍國殃民,殘害忠臣。
但打壓異己,提拔親信的事情他可沒少做。
這次……他該不會又要搞事吧?
比如給假傳王命,自己給小太子安排幾個顧命大臣。
不過他們的疑慮很快就打消了。
因爲白劫扛着嬴無缺進大帳之前,把在場的排的上号的大臣全都叫過去了。
那些,可都是嬴無缺最爲器重的人,小小的白劫能翻起什麽風浪。
這能出什麽問題?
禦醫進營帳裏面救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
白擎朝營帳裏看去,什麽都看不到,不由有些焦急。
自從弄垮白家,他們這些歸順乾王室的人混得越來越好,他雖然現在都還不是軍方一号人物,卻也是風生水起。
原因無他,就是因爲兩代乾王的器重。
嬴越器重他,是因爲他的能力。
嬴無缺器重他,是因爲……
哎!
劫兒!
你受苦了。
可現在,老乾王無了,新乾王也快無了。
隻剩一個小太子能夠即位,而小太子的母後,就是因爲白劫獨得恩寵,而備受冷落的李王後。
以後,白家可能要艱難不少了。
“唉!”
白擎愁眉不展:“陛下好好的,怎麽就……”
白劫壓低聲音說道:“爹,莫要擔心,咱們可是乾國的忠臣悍将,大乾又正值用人之際,新君就算對我們有意見,也不會動我們的!”
“也是……”
聽到這話,白擎眉頭舒展了一些。
因爲白劫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就乾國現在的情況,新君不可能對自己做任何事情。
除非登基的是嬴無忌。
想到這種可能。
白擎自己都被逗笑了,快别鬧了,嬴無缺都快恨死嬴無忌了,他就算斷子絕孫,天塌下來,也不可能把嬴無忌請回來的,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十歲的兒子?
這個時候。
營帳裏傳來了禦醫的聲音。
“諸位,陛下醒了,正在喚伱們!”
“來了!”
衆人趕緊進屋。
白擎也想跟進去。
卻被白劫攔了下來:“爹!我進去就行了,您帶人守住營帳,莫要讓任何不懷好意的人接近。”
誰能不懷好意?
白擎有些疑惑,不過也沒多想,畢竟白劫是自己的親兒子,他進去就相當于自己進去了。
所以也沒多想。
白劫進入營帳後,随後貼了一張隔音符,便來到了嬴無缺身邊。
嬴無缺已經奄奄一息了,丹藥加燃血雙重氪命之下,他已經徹底油盡燈枯了,現在完全是憑着禦醫幫他吊住的一口氣在說話。
蒼白的嘴唇一張一翕:“諸,諸位……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氣若遊絲道:“孤大限将至,當拟旨傳位于太子嬴劍。”
“在這呢,在這呢!”
白劫趕緊取出空白的聖旨,這個營帳他太熟了。
把空白聖旨鋪在桌上,看了一眼顫顫巍巍想要坐起來的嬴無缺,趕緊道:“陛下!您要是信我,由您口述,我來替您拟旨!”
“你?”
嬴無缺有些狐疑,他很寵愛白劫不假,但在這大限将至的時候,他還是從戀愛腦中短暫清醒了片刻。
畢竟自己死後,孩子才是一切。
王後和太子不受寵愛,一直都是邊緣人物,也正因如此跟朝臣沒有任何沖突。
硬說沖突,就隻有跟白劫。
萬一……
不過想想,沒有萬一,反正自己是口述,在場這麽多大臣呢。
除非他們都是叛徒。
不然不可能出意外。
于是他點了點頭。
血肉之中融出了一塊王玺,交給了白劫。
這王玺,可以說是曆代乾王的本命法寶,隻有身死才能從體内融出來,然後通過登基大典,融入到新的乾王體内。
見白劫擺好筆墨紙硯。
嬴無缺幽幽地念道:“孤在位十年有餘,爲大乾日夜操勞,殚精竭慮……”
在場衆人面色有些古怪。
下意識看向白劫。
他們覺得嬴無缺在位十年,值得他日夜操勞,殚精竭慮的不是政務,而是白劫。
白劫坐在床榻上的屁股下意識地扭了扭,心中有些惆怅,那種日子,終究還是一去不複返了。
嬴無缺又吹噓了一下自己的功績,卻也不敢吹噓太多。
不是他不好意思。
而是因爲時日無多。
他飛快進入了正題:“如今孤以強絕姿态,重傷黑心聖人,當爲天上地下第一真男人。隻可惜壽元所限,亡故之前傳位于太子嬴劍,設輔政大臣……”
嬴筠和公孫棣赫然在列,還有另外幾個大臣。
念完之後。
嬴無缺微微籲了口氣,見白劫停筆蓋上了印章,喘息着說道:“來,讓孤看看!”
“是!”
白劫笑着把遺诏拿了起來,捧到了嬴無缺的面前。
嬴無缺看了一眼開頭,微微點頭,是照着他念的寫的。
但……
嬴……無忌?
“不對!”
嬴無缺面部肌肉顫了顫,頓時感覺非常不妙,驚恐又戒備地看着白劫:“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劫一臉疑惑的樣子:“陛下!什麽什麽意思?”
嬴無缺哆哆嗦嗦地指着遺诏,惡狠狠道:“你寫的爲什麽是嬴無忌?”
白劫不解:“您說的就是傳位于公子嬴無忌啊!”
嬴無缺:“???”
他眼前一黑。
孤中出的是一個叛徒?
他不明白。
白劫這種人爲什麽也會當卧底?
他不是被孤征服了麽?
他不是白擎的兒子麽?
爲什麽?
腦子有毛病麽?
看着白劫假裝不解的模樣。
嬴無缺痛徹心扉,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放狠話的時候。
他騰的一聲坐起來,看向嬴筠等人,聲音凄厲道:“來人!把這個意欲篡位的歹人給我抓起來,孤要立的是太子嬴劍,聽清楚了,是太子嬴劍!”
話音落後。
他的心涼了半截。
因爲嬴筠等人,竟然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嬴無缺:“???”
他麻了。
一股涼意從腳底闆蹿出,直沖天靈蓋。
他張了張嘴:“你們……”
嬴筠搶答道:“對!我們都是卧底!”
嬴無缺:“???”
他懵了一下,旋即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從心頭蹿出。
抽出了辘轳劍。
卻絕望地發現自己連劍柄都握不住了,長劍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嬴無缺委頓在床榻上,指着衆人,憤怒到了極點,卻一句囫囵的話都說不出口:“你們,你們……”
白劫面色頗爲悲戚,将遺诏丢給嬴筠等人:“諸位大人先離開吧,我要陪陛下最後一程!”
嬴筠:“……”
這妖妃。
在鏡子裏面表現得對嬴無缺深惡痛絕。
怎麽……
聽嬴無忌說,鏡影是本魂的投射,鏡影就算再服從鏡主,也不可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所以說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白劫同步記憶之後,變成了嬴無缺的形狀。
難道嬴無忌真的沒吹牛逼。
一個男人,在碰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之前,都會誤以爲自己喜歡女人?
“陛下!臣等告退!”
說罷,便嘩啦啦地離開了營帳。
嬴無缺瞪着白劫,但油盡燈枯的他,已經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他看着他。
不解。
憤怒。
他想罵髒話。
但感覺髒話儲備有些不夠。
隻能慘然一笑:“所以愛會消失對麽?”
白劫搖頭:“沒有!”
嬴無缺:“那你……”
白劫:“我陪葬!”
嬴無缺:“……”
他坐在床榻上,陷入了迷茫。
佳男在伴多年,他清楚白劫有千般套路。
可直到彌留之際,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也陷入了白劫的套路。
憤怒當然有。
但現在,他的憤怒被一句“我陪葬”搞得消失不見。
他覺得,隻要是白劫的路,不管有套沒套,他都可以義無反顧。
對視良久。
他籲了一口氣,慘笑一聲道:“挺好!”
……
一個時辰後。
太監見帳内久久沒有動靜。
便硬着頭皮進入了營帳。
然後帳内就傳來了凄厲的慘叫。
“陛下薨了!”
“陛下薨了!”
“白劫将軍殉情了!”
“白劫将軍殉情了!”
白擎:“???”
他剛才問嬴筠他們陛下的遺诏是什麽,嬴筠卻說祭完祖回到王都再說,給他整得一陣煩躁,等着白劫出來問。
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了一個這。
他腦袋懵了一下,闖入了營帳。
然後看到了兩個健壯的身軀在床榻上靜靜地糾纏着。
辣眼睛!
劫啊!
不是說逢場作戲麽?
怎麽到了最後給爹來了一波大的?
白擎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
楚國。
神将府。
“卧槽!”
嬴無忌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
白劫到最後居然憋了一個大的。
完成任務之後,居然選擇了原地去世。
他麻了。
他不理解。
但大爲震撼。
很費解!
不過想想也是,繼續留着幹什麽呢,等自己回去收拾他們父子倆?
“公子公子,怎麽了?”
白芷一副好奇的樣子。
她最喜歡聽故事了。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便把那一對璧人的事情講了講。
白芷驚了,張着小嘴,怎麽都合不攏。
她不明白。
爲什麽兩個男人都能有如此凄美不倫的感情。
不愧是人族啊!
花朝在旁問道:“無忌,所以你真要回去當乾王了?”
“嗯!”
嬴無忌點頭:“可能隻有我回去當乾王,才能最大程度降低人族内耗。”
他大費周章,設這麽一個局,就是爲了這個。
雖然乾王室出了一對逼登父子,但老爺們整體還是很可以的。
無論誰當乾王,他們都隻會有一個信念:要麽戰鬥到乾國統一,要麽戰鬥到乾國滅亡。
以他們的破壞力。
即便黎國想把他們全部吃下,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兩面損失的都是精兵悍将。
心疼!
既然如此。
嬴無忌覺得自己可以當那個違背祖宗的人。
這個計劃,最關鍵的就是在嬴無缺在所有人的矚目下萎掉,然後昏迷在自己的人面前公布遺诏。
整體而言,相當順利。
唯一的變數,就是嬴無缺燃血太快,由同源精血燃到本源精血的時候,直接燃暈了。
沒把姬峒幹死。
反而短暫地放出了老逼登。
萬一老逼登更信宗室,把嬴無缺打成篡位之人,那事情就麻煩了。
好在烏鵲哥給力,直接給老逼登說服了。
至于說服的理由……
嬴無忌取出含光劍,敲了敲劍身:“倦子哥,出來!”
韓倦的虛影從含光劍中冒了出來,依舊是一副困恹恹的樣子:“怎麽了?”
嬴無忌咧了咧嘴:“王位應當是到手了,十五天之後就會公布。”
“哦?挺好!”
韓倦眼睛一亮,自從十年前在亂賊冢盤中尋到了玉片,他就一直在尋找颛顼帝的影蹤。
那些玉片組合到一起,化作了一條玉盤,應當跟上古時期絕地天通這件事情有莫大的關聯。
碎裂之後,就被後人收了起來,成了天下共主的收藏。
但因爲陣紋損壞,靈氣消散,所有人都不知道它有什麽作用。
恰好老子在鎬京當圖書管理員,偶然間得到了其中一枚玉片,成立太上觀之後參悟了許久,發現能夠通過殘餘的陣文聽到颛顼帝的心跳聲,到後來傳到自己手中,終于在亂賊冢盤之中找到了其他玉片。
湊成玉盤之後,别的功能還是因爲損壞顯現不出來。
但卻能定位到颛顼帝的位置。
在另一方小世界。
過不去。
尴尬。
直到他們聽說了秘境。
掌握在乾王手中的秘境。
如果所料不錯,這秘境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等人尋找的小世界。
跳動的帝心。
和傳承殺伐領域的帝屍。
很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就算不在,也能得到不少線索。
尋找它們。
很重要。
隻要找到,就很有可能複原完整的絕地天通。
如今的絕地天通,雖然是天階禁制法術,卻已經失去了規則的本源部分,比起原本至少能列入前三的神通,實在差太遠了。
要知道,如今天人族之所以老老實實被封着,妖族畏畏縮縮不敢輕易進入中原,都是這個神通的功勞。
如果能夠還原這個神通,并且修煉成功,甚至能夠避免人族與妖族的大戰。
我享我的人族盛世。
你玩你的天地逍遙。
天人族繼續吃他們最喜歡的牢飯。
三赢!
豈不美哉?
韓倦也覺得這事兒靠譜,畢竟在他心中,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找一個誰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悟道。
大勢?
也沒有那麽好玩!
他打了個哈欠:“到時候叫我就成,現在把我扯出來,不是耽誤我修煉的麽?”
嬴無忌咧了咧嘴:“當然,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韓倦疑惑:“什麽事?”
嬴無忌嘿嘿一笑:“嬴無缺把姬峒打成重傷了!”
“啥?”
韓倦眼睛陡然睜大,黑眼圈都顫了顫。
姬峒的實力他實在太了解了,實打實的聖人境。
一對一的話,嬴無忌不會陷入劣勢,但也絕對不可能占據上風。
自己作爲劍靈出場的話,兩人能夠小壓姬峒一籌,卻也隻能壓制,添點小傷還行,重創絕對不可能。
但嬴無缺……
他驚疑道:“怎麽做到的?”
嬴無忌咧了咧嘴,便把過程全都給他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
韓倦打了一個哆嗦。
感覺嬴無缺有點瘋批。
也感覺嬴無忌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
然後。
他看到嬴無忌從懷裏掏出了兩樣東西。
“颛顼燃血術我有,嬴趙兩家高手也能獻點血。這個綠色的丹藥,就是嬴無缺氪的那個。這個玉簡,就是嬴無缺的親爹燃燒術。
反正我比嬴無缺強。
你比老逼登強。
咱們兄弟倆要是狠狠心,說不定能直接把七個妖族大聖全都幹了!”
韓倦咧了咧嘴:“不太合适吧?”
“倦子哥,你變了!”
嬴無忌歎了一口氣:“你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氪命小能手了。”
韓倦攤了攤手:“自己氪和别人幫着氪,好像不是一個概念。何況……滅了七個大聖又能怎麽樣呢?”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
好像也是。
關鍵的是秩序。
他有些意興闌珊,氪命一時爽,一直氪命一直爽。
現在他都對平妖大戰時的發揮念念不忘。
一劍立斬七大聖。
想想都覺得爽。
不過也不能太飄,畢竟沒有真正跟妖族大聖交過手。
真要全力燃命,硬碰硬肯定幹得過。
但人家都有本命妖術,就比如凰女的虛空體質,自己就算幹得過也殺不了。
還是得穩着來。
不過現在也不是完全沒事兒做。
嬴無忌瞅了一眼炎國的方向,似笑非笑道:“姬峒的傷,一時半會好不了,我們去宰了他?”
韓倦思索片刻,點頭道:“可以宰!”
……
三日後。
炎國地宮。
姬肅人都麻了:“侯爺,炎國都快亂死了,你什麽時候才能出關?”
出關?
我出個錘子關!
姬峒看着自己剛剛長出來的右臂,還相當孱弱,這個時候出關,還得再被嬴無忌斬下來一次。
他恨得咬牙切齒。
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對父子燃起來居然會這麽強,就連自己的聖人之軀都受到了此等重創。
他毫不懷疑。
再多給嬴無缺一個時辰的時間,自己必死無疑。
隻可惜。
那種功率的消耗下,沒有任何人能夠輕易支撐。
嬴無缺原本燃命是靠的丹藥,一年壽命隻能燃一個時辰,而颛顼燃血術催動到極限,一個時辰至少能燃三年,如果不是有不知道從哪提煉的同源精血,嬴無缺最多堅持一炷香的時間。
這次的險死還生,讓他從來沒有動搖過的無敵心動搖了。
因爲嬴無缺能夠做到的事情,嬴無忌很有可能也能做到,他有颛顼燃血術,也有劍靈,那種透支壽元的丹藥不知道他能不能搞到,但就算搞不到,以他的底蘊找一個别的類似的秘法肯定也不難。
姬峒有些發抖,嬴無忌有能力殺了自己,隻是不願意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于是。
他趁着自己重傷,蹿到了炎國的地界,要不是這地宮之中有自己經營十幾年的隐匿氣息的陣法,恐怕早就被嬴無忌找到了。
很累。
很怕。
上次南宮燕的背叛,導緻他堅定的聖人之心出現了一道裂痕,而今日的恐懼與煩悶,讓這裂痕愈發蔓延。
他擡起頭:“再有一個月,我的傷勢才能痊愈,再撐一撐吧!”
姬肅:“……”
姬峒沉聲問道:“現在炎國局勢怎麽樣?”
姬肅咬牙道:“嬴無忌擎着劍在炎國上空飛來飛去,說你殺了他的父王和王兄,一定要殺了你爲他們報仇。”
姬峒:“???”
放屁呢麽不是?
你丫的比我都要痛恨這對父子。
你爲他們報仇?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呢?”
姬肅眼角不停顫動:“他當然找不到,然後就怪我們炎國包庇,走到一個地方就抓一批人,一到傍晚就送到暝都,由他的身外化身押到安邑。三天的時間,已經把炎國重要人物的家眷抓得差不多了。”
姬峒:“……”
這就是聖人級别戰力的恐怖之處。
偏偏這個癟犢子沒有到聖人境,其他幾位聖人就借着這個理由,放任嬴無忌胡作非爲。
而自己,隻有在他出手的時候,才能出手制衡。
但偏偏。
自己被嬴無缺重創。
而嬴無忌掌握法術無數,精通各種販賣人口之法。
這些人的家眷被擄走,以後打仗的時候……
一想到後果。
姬峒頭都大了:“還有呢?”
姬肅神色複雜:“他還說你是個老雜毛,騙炎國男兒打仗的時候,小嘴叭叭的,炎軍家眷受到威脅的時候,你卻把腦袋縮到龜殼裏,屁都不敢放一個。”
姬峒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誅心!
真的誅心啊!
他看向姬肅:“你就沒有阻止?”
姬肅搖頭:“沒有!”
姬峒微怒:“爲什麽?”
姬肅:“我覺得他說的對啊!”
姬峒:“???”
姬肅豁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并肩侯,也該你出一份力了!炎國是你的盟友,不是你的下屬,限你三天之内出手阻擋嬴無忌,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聲音冷厲。
不是商量。
而是通知。
姬峒:“???”
他咬了咬牙,最終點了點頭。
并不是迫于姬肅的威脅。
而是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姬肅,也絕對不可能容忍這麽一個盟友出現。
并非自己做出的付出不夠多。
而是……
在聯盟勢如破竹的時候,一切問題都能被掩蓋。
但如今的聯盟節節失利,江河日下,再小的問題都會被無限放大。
若是以前。
姬峒可能會想辦法廢掉姬肅,無論是地位還是修爲。
但現在。
他不能。
因爲姬肅是實現他聖人之路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黑甲軍團損失慘重。
大殺器南宮燕背刺叛離。
他隻有炎國了。
哪怕炎國勝算也不大,他也絕對不能放手。
若炎國能赢,并且實現自己的聖人之路。
他願意付出性命作爲代價。
“呼……”
姬峒吐出了一口氣:“楚國那邊已經開始發力了,如果三日之後嬴無忌還不收手,我就會出手。”
姬肅微微點頭:“你最好會!”
兩人對視了一眼。
氣氛有些壓抑。
南宮燕背刺之前,聯盟堪稱勢如破竹,吳丹的背叛除了影響姬峒的心态,帶走了短期内沒大用的高階工匠,并沒有造成其他的影響。
但自從南宮燕背刺,聯盟的情況就急轉直下。
對燕齊兩地的控制愈發不足。
炎國内部士氣受到大挫敗。
最重要的是。
姬峒這個聖人心态崩了。
若是聖人之心崩毀,實力也會大打折扣。
如今的聯盟。
雖然仍然占據吳炎燕齊四地,但就是一個搖搖欲墜的塔樓。
頂不住了快。
唯一的希望,就是挑動楚國或者乾國内亂。
這是最後的方法。
……
姬峒重傷。
乾王駕崩。
這兩個消息先後傳出,讓楚國内外大爲振奮,尤其是嬴無忌在炎國的嚣張行爲和誅心言論,更是讓朝野上下摩拳擦掌。
兩個頂級戰力缺失。
這豈不是楚國崛起的機會。
恰好嬴無忌在炎國浪了三日回來了,當即主動請纓,帶兵攻打乾國,少了嬴無缺的乾軍,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敵。
甚至還要雙線作戰。
芈星璃剛剛突破悟神境,悟透了近半的斡旋造化,外加從颛顼古曆中得到的感悟,已經成爲了一念山海動的超級高手,會與南宮羽一起出征炎國。
落井下石是天下諸國的良好美德。
與此同時。
黎國與魏國兩國國君激活了傳訊符。
兩家同樣會對聯盟發動絞殺,魏攻吳,黎攻炎燕。
大有将聯盟分而食之的架勢。
楚國朝堂激烈讨論之後,認爲這是不可多得的良機。
外加上國内時時刻刻都在做備戰的準備。
第二天就能出征。
一時間。
朝野上下,無比振奮。
隻是下了大朝會。
太子芈囸單獨找到了芈铎。
父子倆一番長談之後,芈囸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芈铎眉頭緊皺:“你是說,這次嬴無忌很有可能挖空我們楚國的牆角,帶兵回黎?”
“是!”
“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父王!嬴無忌跟黎國的暧昧舉動,難道您還沒有看出來麽?幾年前,連家中女眷都安排在了軍方,現在看來,意圖還不明顯麽?”
“若是他要走,爲什麽不帶着南宮羽?”
“這……”
芈囸遲疑了。
芈铎問道:“所以呢……若他真想回黎,你想怎麽辦?”
這個問題,把芈囸給問住了。
楚國軍方處境很奇妙,芈姓諸家的貴族肯定是服從王室的,即便有不少是嬴無忌的學生,也基本不可能背叛。
隻是,讓他們去圍殺嬴無忌,未免太離譜了點。
他咬了咬牙:“家國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兒臣認爲,嬴無忌出征之時,家中女眷,必須全部留下!便是他投黎,也得将把柄留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