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下,斷肢殘骸。
誰都沒有想到這次群妖的包圍,居然這麽輕易地被嬴無忌破掉。
一力破萬法。
這等恐怖的體魄,俨然已經達到了當今所有人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步。
恐怕除了一些掌握主殺伐神通的悟神境以及聖人,恐怕已經沒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這……
隻要他領兵不差,天下名将必有他一席之地。
而這個人,已經落入楚王彀中。
諸國主将皆神色凝重,他們也不知道,将來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戰場上遇到全盛狀态的嬴無忌,究竟有幾分勝算。
楚國屈景昭三家臉色更是難看,這個人怎麽還戴功活着逃出來了?
戰場上沉寂了片刻。
天上群妖頓時四散而逃,現在嬴無忌已經落地,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殺嬴無忌的機會,莫說殺嬴無忌,這種被追殺的情況下,不被嬴無忌收割都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還有一刻鍾。
得趕緊逃。
不過嬴無忌好像也沒有收割他們的意思,縱身一躍就跳上了城牆。
想必已經氣衰力竭了。
群妖頓時松了口氣。
衆人也都松了口氣。
剛才那一招,強得他們有些心悸,雖然隻是片刻,卻也是戰神之姿态。
不過嬴無忌再強,也是個正常人。隻要是個正常人,就有虛弱和退讓的時候。
他們剛生出這個念頭。
就看到嬴無忌把一柄劍架在了一個人的脖子上。
這個人。
是并肩侯姬峒。
嬴無忌狀态相當不好,身上傷口遍布,割傷毒傷盡皆有之,後背的灼傷看起來更是讓人心驚肉跳,若換一個人,肯定已經重傷昏迷了。
但嬴無忌身體卻挺得筆直,燃血狀态下,周身氣勢絲毫不減。
拿劍的手很穩,大有随時削掉姬峒腦袋的架勢。
他聲音很平靜:“我讓你走了麽?”
衆人:“!!!”
姬峒:“???”
城牆外殺聲震天,城牆上噤若寒蟬。
一衆人屏氣凝神,對外公開的資料中,并肩侯可是實打實的悟神境強者,更有一些隐秘的傳言,說姬峒可能已經成就聖位,所以周天子才那般器重他。
嬴無忌這是哪來的膽子,居然敢以重傷之軀,将劍架在姬峒脖子上?
敢于撕破臉,很勇!
敢柿子挑硬的捏,更勇!
但是烏雞哥,你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連芈铎都懵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義子居然這麽剛。
這姬峒要是出手。
那該如何收場?
姬峒怔神了片刻,旋即臉上又浮現出招牌式的溫煦笑容。
他轉過身:“哦?嬴小兄弟留我有什麽事情?”
嬴無忌笑了笑:“事先平妖大會,雖然你等都不敢出人潛入鲲鵬之屍,卻也聲援我了幾句,承諾會盡餘力營救。
然今日,你等或各懷鬼胎,或貪生怕死,背棄盟約。
此舉無恥之尤,若無大義在肩,我必殺你而後快。
不過如今衆志成城共抗妖患之際,你等不仁,我卻不能不義。
我不殺你。
但說法都不給一個就要走。
你想得還是太美了些。”
衆人:“……”
這波屬實站在道德制高點了。
姬峒語氣卻頗爲平靜:“那嬴小兄弟認爲我當如何?”
嬴無忌促狹笑道:“因你等之私心,我遭受了生命危險,我要讓你去送死,你肯定也不願去,而且憑空消耗我們聯盟的實力。這樣吧,你找一個足以值你一條命的法寶賠給我,咱們就算扯平了。若是舍不得,你就給我磕一個。”
“嘶……”
在場衆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次并肩侯那五千黑甲軍團雖然隻是協攻,但表現出來的也是精銳級别的實力,現在他手下共有四萬黑甲軍團。
你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麽威脅一個大佬,不合适吧?
就算人家真有法寶給你,你有命拿麽?
誠然。
剛才嬴無忌表現相當剛猛,但現在卻有種剛過易折的趨勢。
芈铎眉宇間也閃過一絲憂色,想要阻止嬴無忌,但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波嬴無忌發狠。
明顯就是爲了争一口氣。
若是自己當和事老,這一口氣斷掉,就可能再也争不回來了。
而且他隐隐感覺,嬴無忌除了要争這一口氣,好像還要争别的東西。
隻是……姬峒真會任你拿捏?
姬峒笑容逐漸變得玩味起來:“哦?本侯麾下将士皆在浴血奮戰……”
“浴你媽的頭!”
嬴無忌直接破口大罵:“但凡長個眼睛的,都知道群妖都去圍殺我了,臉不要了可以捐了,我正缺擦屁股的東西。你要是真舍不得法寶或者面子,咱倆就練一練,你連臉都不要了,我要個姬巴的大義!”
衆人:“……”
姬峒:“……”
剛才還說不能不顧大義,轉頭就說要個姬巴的大義。
大家都是貴族。
這麽臭的嘴,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嬴無忌的嘴臭早已聞名中原,這人要是受得了委屈,怎麽可能離開黎國?
這波,真是要跟姬峒剛到底了?
姬峒眼底閃過一絲陰郁,沒想到嬴無忌竟真要在這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跟自己争到底。
你就算再強。
也隻是一個兵人境,哪怕身懷颛顼帝軀和聖品靈胎,也隻是兵人境而已。
飄了?
他哼了一聲:“你當真覺得現在的你有資格跟我提這個條……”
嬴無忌傳音道:“再跟我裝逼,我就把你跟周天子的事情全都捅出去,回你娘的肚子裏立威去吧!我奉勸你理智點,因爲我現在很不理智。”
姬峒果斷脫下自己的靴子:“給你吧,踏雲靴,具備縮地成寸的功效。”
衆人:“……”
芈铎:“……”
他們都懵了一下。
沒想到姬峒竟然妥協得這麽幹脆,你這是吃餃子被嬴無忌看到了?
這靴子他們聽說過,沒有什麽戰鬥意義,但這縮地成寸的效果,足以将一切趕路的法寶秒成渣。
姬峒笑着問道:“如何?”
嬴無忌收起劍,隔空将靴子擒到空中,神情當中帶着一絲嫌棄:“禮輕情意重,我就收下了,你沒有腳氣吧?”
姬峒:“……”
嬴無忌自顧自地說道:“都胎蛻了,應該沒有腳氣,洗洗還能穿!”
說着,便收起劍往回走。
但方向并不是朝着芈铎。
反而走向了屈景昭三家主将的面前:“姬峒表示過了,你們呢?”
屈:“???”
景:“???”
昭:“???”
眼見他們一個個怒意盈然準備張口罵人。
嬴無忌直接将長槍朝地上一杵,在堅硬的城牆上齊根沒入。
他晃着含光劍:“老子來楚國,是幫你們這些弱雞平定妖患的。姬峒是悟神境高手,手下兵強馬壯,他尚且還要給我一分面子。
就你們幾個,還未必比我剛才串成肉串的大妖強,手下也是殘兵敗将。
你們哪來的勇氣給救命恩人臉色看?”
屈:“……”
景:“……”
昭:“……”
話雖然難聽,但好像是這個理兒。
雖不至于殘兵敗将,卻也是士氣低迷。
而且嬴無忌一直在燃血,氣勢異常唬人,他敢對姬峒動手,當然也敢跟自己動手。
這人現在已經沒有理智了,若是動手,是真要出人命的。
在場這麽多人,他們既不占理,也不占拳頭。
人家現在隻是楚王的義子,還不是楚國的臣民,他們在國内就算地位再高,也沒有欺壓強援的道理。
一時間,還真有些說不出話。
“看你們這窮逼樣,估計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
嬴無忌撇了撇嘴,指着一旁姬峒光着的腳丫子:“不爲難你們了,我一視同仁,你們也把鞋脫了,咱們算扯平。”
三人對視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氣,幸虧這人沒有做得太過分。
沉默了片刻。
把鞋脫了下來。
隻是赤腳踩在城牆石磚上的時候,還是感覺有些面上無光。
嬴無忌沖韓猷招了招手:“過來,把鞋脫了!”
韓猷:“……”
但凡是城牆上會飛的,被嬴無忌挨個兒找了一邊,轉眼間鞋子就摞成了小山。
一個個赤腳站在城牆上,古怪的味道彌漫,場面一度非常扭曲。
可沒辦法,這節骨眼,誰敢跟二愣子計較?
而此時。
鲲鵬之屍也收走了群妖以及遍地屍骸。
這波小妖潮,算是正式結束了。
嬴無忌一把将鞋山燒了,等周王室和乾軍高層回到城牆上之後,才沉聲說道:“開會!”
衆人面面相觑。
隻能一個個光着腳跟了上去。
一刻鍾後。
軍機大營。
各國大營坐得滿滿當當。
嬴無忌坐在副位之上,後方的屏風,已經挂上了一張内容豐富的圖紙,正是鲲鵬之屍的内部構造和布防。
内容繁多且精确。
讓人絲毫不懷疑圖紙的真實性。
衆人看向嬴無忌的眼神愈發忌憚,這等森嚴的防守都能被他逃出來,這人的單體戰力恐怕已經有些恐怖了。
上面的标注,更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尤其是鲲鵬胃中的那個血池。
如果回收的妖屍和妖血都能反哺剩下的妖,下次大妖潮面對的壓力,可能比以往都要強。
南宮陵卻擺了擺手:“我觀妖族不過爾爾,便是比起以往大妖潮再強幾分又如何?此次周王室,不過隻出了五分力!”
衆人:“……”
嬴無缺目光有些陰沉,若真如南宮陵所說,僅憑現在的自己,這次想要搶過周王室的風頭,怕是有些困難,全盛時期的嬴越來倒還有些機會。
這次效果差不多了,大妖潮可以韬光養晦了,畢竟他隻是替乾軍打出威望,效果已經達到了。
便笑着說道:“既然南宮夫子這麽自信,那大妖潮的主攻就讓給你們了。”
南宮陵淡淡一笑:“當然可以,這天下是周天子的天下,有妖禍自然應當由我們身先士卒!”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無比自信。
因爲這次妖潮的強度完全在預期以内,大妖潮能有多兇猛,完全取決于周天子賜予的官身。
便是平均實力再提升三成,局面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少了一個搶風頭的乾國軍隊,何樂而不爲?
他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看到那些或忌憚,或敬畏的眼神,心中就頗爲暢快。
唯獨有一雙眼睛,看自己的時候,像是看着傻子。
他沉聲問道:“嬴小兄弟有什麽看法?”
“沒什麽看法!”
嬴無忌撇了撇嘴:“南宮夫子高興就好!”
老實說,他不想打這個煞筆仗。
一群人滿腦子想的都是表演,扯着别人在懸崖上瘋狂走鋼絲。
有時候真想曝光這些煞筆一了百了。
但偏偏這些煞筆還挺有實力,難免他們會做出狗急跳牆之舉。
而且天人族這能把周王室直屬衛隊這些少爺兵,變成獨一檔精銳的資源,他是真的想騙走。
再忍他們一會兒。
光着腳的姬峒淡淡笑道:“既然南宮兄這麽有信心,那便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區區妖禍還不至于傾覆整個聯軍,諸位怎麽看?”
同樣光着腳的一群人彼此對視。
最終都點了點頭。
包括幾個不明内情的楚國老将也是這麽想。
因爲從今日周王室和乾軍的表現,的确足以抵禦整個大妖潮。
南宮陵奇怪地看了一眼姬峒,眼底閃過一絲驚疑與陰郁,不過人家都幫着自己說話了,也不好意思駁了他的面子。
正當會議馬上塵埃落定的時候。
嬴無忌忽然開口道:“這麽打,我沒什麽意見,但有一件事情,諸位必須做到!”
都不是提要求了。
是必須做到。
雖有人心生不忿,但也沒有說什麽,畢竟嬴無忌今天立了大功,而且被賣了,也隻是燒了衆人的鞋,已經相當大度了。
南宮陵眉頭微皺:“嬴小兄弟請講!”
嬴無忌盯着衆人:“這次大戰之後,無論結果如何,等鲲鵬之屍出現之後,剩下的所有力量必須跟我一起殺進去。”
聽到這話。
南宮陵和姬峒同時蹙了蹙眉。
他們隻是想立威,可不想跟妖族死磕,鲲鵬之屍那個地方是妖族在中原的根,進去就要死磕到底。
對他們來說,想要結束大戰,隻要取消群妖的官身就行,也就是暗中祭祀一天的工夫。
可嬴無忌這句話,卻是綁着他們打硬仗。
南宮陵神情微凜,準備開口。
嬴無忌直接給他堵了回去:“鲲鵬之屍裏面有血潭,若是不毀掉,這場妖患就永遠不會結束。當然,如果有人有其他止戰的方法也可以不用冒險,隻要能說服在場諸位就行。”
南宮陵:“……”
姬峒:“……”
那指定是不能說了。
這要是說了,跟自爆沒什麽區别了。
姬峒率先點頭:“我覺得嬴小兄弟言之有理!”
南宮陵緊随其後:“明智之舉,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兩個人嘴上誇得很真誠。
心裏有些抑郁。
沒想到直接被嬴無忌這麽綁上去了。
兩個大佬發話。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
畢竟不論從哪個方面看,嬴無忌說的都沒有什麽毛病。
嬴無忌微微點頭:“那便好!那我們便立下軍令狀,但凡打完仗還能站起來的人,都要跟我殺進去,若是有誰陣前違反,則天下共誅之,别說沒必要簽,今天我已經被惡心過了。”
說罷。
直接掏出一冊卷軸平鋪開來。
上面繪制着清新淡雅的紋路,隐隐能看到一個“信”字。
這是儒家聖人所繪,儒家五常乃仁義禮智信,這卷軸便是其中的“信”字。
簽署之後,背信之人,都會承受極大的内心譴責。
輕則日夜郁郁。
重則聖心崩毀。
姬峒看得眼角直抽,以自己聖人之境,進入鲲鵬之屍必然會被妖王集中照顧。
這嬴無忌。
就抓住自己那點小圖謀。
瘋狂綁架自己幹不想做的事情。
從剛才嬴無忌出來到現在,他就好像一直在對自己說:姬峒,你也不希望身敗名裂吧?
還沒來得及反應,嬴無忌就已經簽完,推到了他的面前。
嬴無忌:“簽吧!”
姬峒:“……”
芈铎淡淡一笑:“怎麽?難道并肩侯剛才隻是說說而已?”
姬峒:“……”
他深深看了嬴無忌一眼,提筆将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
随後就感覺一縷清流融入了他的心髒,這是儒聖的手筆。
雖然他自認爲戰力一定要比儒聖強,但聖人之心無高低之分,若是違背信義,後果絕對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又被嬴無忌擺了一道。
很快。
卷軸就轉了一圈。
所有人都簽了名字。
嬴無忌這才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向芈铎拱了拱手道:“義父!我受傷頗重,就先下去調養了。”
芈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稍後我便讓人給你送去療養的丹藥。”
他随後又說了幾句,便解散了戰後會議。
……
白氏所在營地。
嬴無忌赤着上身,讓花朝給自己後背上塗抹特制的靈藥。
老實說。
今天的經曆真要命。
若不是白芷把那隻虛空神凰拖住,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堅持到鲲鵬之屍重現。
被上百隻大妖圍攻,根本不是人幹的活。
導緻他後來,面對妖潮的時候,感覺就像高三學渣留級幼兒園一樣,當場就爆了氣,還捅死了兩隻大妖,别提多輕松了。
燃血。
小問題。
割傷。
小問題。
但這虛空神火是真的難頂。
要不是白家底蘊深厚,說不定自己真要頂着這滿背的爛肉過一輩子。
不過嘻嘻。
把姬峒這個狗東西騙過去跟凰女對線,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嬴無忌不知自己跟凰女幾幾開,但他确定,隻要兩人動手,不管輸赢自己都會痛不欲生。
現在,有姬峒這個冤大頭在,正好能看看這兩個大佬實力幾何。
說起來義父還真大方。
自己問他要限制聖人的東西,他居然還真拿出來了。
“小白芷不會有危險吧?”
花朝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擔憂地問道。
嬴無忌擺了擺手:“不會有危險,她身上帶有我的木頭人,再不濟我也會帶着她從鲲鵬的皮燕子逃走試一試。”
花朝輕輕啐了一口,繼續給他抹藥。
嬴無忌看向白侬:“大長老,今日你全程觀戰,感覺周王室和乾國的兵力怎麽樣?”
因爲有人要出風頭,所以白家隻在城牆上防守,兩個長老全程都在觀察各方的實力。
白侬神色凝重:“都很強,這次的表現不分伯仲。不過乾國的強,是靠着資源和殺意頂上來的,依舊是之前虎狼之師的打法,一上來就沒有任何留手。比起以前的乾軍,自然是強了不少,但這應該是他們的全部實力了。
反觀周王室那邊餘力頗多,有南宮陵那老匹夫訓練的戰陣,外加強悍的平均修爲,面對妖潮沖擊,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戰損。
南宮陵那老匹夫說還留有五成餘力,可能并沒有誇大太多。”
嬴無忌微微點頭。
這評價,周王室明顯要更高,能将一群少爺兵提高到這個地步,天人族的資源實在強無敵,難怪能讓姬峒饞成這樣。
不過天人族的資源也就這一波了。
除非真的把天人族迎下來。
否則長久來看,乾軍的實力隻會越來越強,這老逼登靠着白家的秘境和自己的妖脈,屬實吃得腦滿腸肥。
不過妖脈資源有限,所以這種程度的精銳規模也不會太誇張。
整體來說,即便有白家秘境這個差值,黎國那邊應該也會更強一些。
他擡頭問道:“比起我們白家軍如何?”
白侬忖了忖:“不算人數的話,我們強于乾軍,但若周王室直屬衛隊不保留實力,我們應該要弱上一些。”
嬴無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白家軍的基礎是自己打的,但白侬也算第二教官,十分清楚白家軍的實力。而且他眼光相當毒辣,判斷應該沒什麽問題。
不過。
有一個變量他不清楚。
那就是自己的殺伐領域。
戰場上一開,實力定然暴漲,但究竟漲到什麽程度,他也不太清楚。
能不能彌補數量劣勢,甚至反超,他也心裏沒底。
“不管了!”
嬴無忌又問道:“姬峒的黑甲軍團呢?”
白侬沉聲道:“黑甲軍團的表現與之前沒有什麽差别,單兵實力極強,而且聽指揮,不過隻是協攻,存在感并不強,我也不好判斷實力。”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他自然覺得黑甲軍團很強。
訓練有素,心态沉穩。
隻不過上次出場的一萬黑甲軍團,全程處于大逆風,在通天大陣裏面,經常連趙氏精銳的影子都看不見,就被一支支暗箭攜大陣之力強殺。
到最後,更是被兩面夾擊,團滅得無比憋屈。
隻能說老丈人的大陣實在太變态,還真不好判斷黑甲軍團的真實實力。
“懂了!”
嬴無忌點了點頭:“大長老辛苦!”
這個時候。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陛下駕到!”
“吱呀!”
門被推開。
衆人起身行禮:“見過陛下!”
芈铎趕緊扶起嬴無忌:“不必多禮,無忌快坐,你傷勢如何?”
嬴無忌活動了一下肩膀:“沒什麽大礙,大妖潮之前應該能痊愈。”
“甚好!”
芈铎點了點頭,思慮片刻開口問道:“今日,你心中可有怨氣?”
嬴無忌明白,他說的怨氣,乃是屈景昭三家冷眼旁觀不願出手相助。
想也不想,便擺手笑道:“何來的怨氣?楚國這爛攤子,來之前我就有所預料,心理準備早就做好了,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不過義父,這些人也該治治了。”
芈铎輕歎一聲,嬴無忌的意思,他何嘗不知道?
這一場妖患,楚國軍隊的精氣神都快被打沒了,就連今日之戰,接近全體休養當候補。
屈景昭三家慘,芈姓宗室這邊也沒好到哪去。
想要強壓屈景昭三家,宗室就必須強勢。
這場平妖戰,得打得漂亮才行。
他沉聲道:“宗室就這麽點家底了,穩妥起見,除非必要不然不會出現到大前方。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宗室三萬精銳,全都歸你調遣!”
嬴無忌一點都沒有推辭,直接點頭道:“好!”
芈铎暗歎一口氣。
他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楚國的未來,居然要交到一個外人手中。
妖患之前,楚國還是一個老牌強國。
即便内鬥不斷,别國也不敢小觑。
結果一次楚炎大戰,一次持續年餘的妖患,徹底把楚國的遮羞布給扯下來了。
頑固貴族不除,楚國就算扛過這次妖患,也隻有敗亡一條路可走。
賭一把。
……
并肩侯的住所。
燭光明亮。
姬峒照例在看書,神情平靜,嘴角含笑。
南宮燕站在一旁,輕聲問道:“到時真由我帶兵?”
姬峒點頭:“不然呢?難道你不想讓天下都看看,南宮父子比起你,根本什麽都不是?”
南宮燕眉眼之間閃過一絲擔憂:“可是我從來沒有帶兵打仗過,萬一……”
“沒有萬一!”
姬峒笑着站起身,走到南宮燕的身後,雙臂環住她的腰肢,用魁梧挺拔的身體将她團團包裹起來:“你隻要出現就行,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你是我最好的領兵之選,到時候南宮父子跌落塵埃裏面的,可不單單是聲名。”
南宮燕問道:“還有什麽?”
姬峒聲音帶着一絲冷漠:“還有屍體!”
南宮燕:“!!!”
姬峒微微一笑:“其實嬴無忌不願順從我也是一件好事,如此将複仇的刀刃隻交到你一人的手裏,隻要南宮陵和南宮羽死了,你的心魔便會徹底解開,修行之路自此一馬平川!”
“哦?是麽?”
一個聲音突兀地從一旁響起。
帶着幾分戲谑,幾分嘲弄。
姬峒頭也沒有回:“不經允許便闖進别人住所,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
嬴無忌嗤笑一聲:“更失禮的事情我都做過,我還害怕這個?”
說話的時候。
他直接不客氣地坐在了椅子上。
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兩人:“說起來你這個人也是一個變态,天天教唆着别人殺父殺兄。”
姬峒這才放開南宮燕,坐在了嬴無忌的對面,淡笑道:“父兄這種稱呼,不過是束縛人的鎖鏈罷了。墨子曾言兼相愛,所謂父兄之名,無關緊要。殺人者死,傷人者刑,難道頂着父兄之名作惡,便不算做罪孽麽?”
“精彩!差點忘了,你還是一個墨聖,逼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嬴無忌笑着鼓掌:“不過今日你差點置我于死地,是不是也應該死一死啊?”
姬峒:“……”
嬴無忌撇了撇嘴:“也是,這等約束凡人的規則,怎麽能用到你這個聖人身上那?自我以上,衆生平等。自我以下,尊卑有别。雙重标準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姬峒并不生氣,隻是悠悠一歎:“我有罪,等新秩序成立以後,自然會以身殉法,這點不勞你操心。你能如此質疑我,還是因爲你不太懂,‘聖人’這兩個字究竟是什麽意義。”
嬴無忌:“哦?”
姬峒淡淡道:“當你成聖的那一刻,你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爲了讓聖人之路成爲天下的康莊大道,這是宿命!青衣乃是聖人,卻自毀有用之軀,就是因爲她自認爲她的聖人之路無法走通,生命便失去了意義。”
嬴無忌切了一聲:“青衣可沒有借着聖人之路的名義作惡,倒是你玩得相當花。”
姬峒笑道:“那是因爲青衣的聖人之路是錯的,而我的是對的!”
嬴無忌:“……”
他算是明白了。
聖人是會瘋掉的。
這種上了頭的精神老夥,一百頭牛犇犇都拉不回來。
他手指輕輕敲着桌子:“所以說,無論我怎麽勸,你都會把妖巢裏的妖全都放出來?”
“是!”
姬峒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嬴無忌又問:“哪怕翻船?”
姬峒點頭:“翻就翻吧,沒有走上我聖人之路的天下,沒有救的。”
嬴無忌站起身,沖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你可真牛逼,希望真到時候你不要哭。”
說罷。
直接劈開空間離開。
這種人勸不動,不必自讨沒趣。
……
時間過得很快。
眨眼之間就到了十五。
這些天。
瑜城各方聯軍的士氣飛快回溫,到處都充斥着周天子無敵的言論,一掃之前妖族籠罩在瑜城上空的陰霾。
當然。
這種言論肯定是在南宮陵的授意下散布開來的。
不過大家很吃這一套,就連芈铎也在嬴無忌建議下,放任了南宮陵這種行爲。
因爲之前的士氣太頹,的确需要用這個東西刺激一下士氣。
效果自然是好的,楚國軍隊雖然仍然沒有完全走出陰影,但跟之前的一片死寂絕望已經截然不同,長達數月末日般的陰影想走出去可沒有那麽簡單。
南宮陵對這波反應頗爲滿意,短短五天的時間,頻繁跟姬姓各國走動,話裏話外都在暗示,周天子如今已經得到了上天的眷顧,隻要大家跟着周王室一起混,以後也會獲得同等的精銳部隊。
這說得大家很是動搖。
因爲誰都能看出周王室直屬衛隊的強大,雖然還是難改少爺兵的習氣,但強悍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
若是自家有這樣的精銳,戰力肯定比如今的周王室直屬衛隊還要更強。
何況現在姬姓聯盟已經成立,大家一起吃肉有什麽不好?
就連明确表示不參戰的炎國,也派出了專門的使者,在姬峒的視線之外,偷偷找上了周王室。
天色漸晚。
很快最後一縷夕陽就消失在地平線。
十五月圓之夜,大部分妖族都會變得兇殘強悍幾分,大妖潮自然也會更加恐怖。
城牆上下。
各國高層嚴陣以待。
每一家都被安排在了應有的位置上。
爲了保護颛顼印,瑜城三面環山,外加大陣保護,山側受到的壓力極小,大部分力量都在瑜城正面。
格局還和上次一樣,周軍和乾軍外加姬峒手下五千黑甲軍團當主攻,其餘人要麽補全陣型,要麽應對妖族的空中力量。
至于楚國軍隊,因爲傷了元氣,士氣也沒有完全恢複,除了一些狀态尚好的精銳在不重要的位置,其他所有人都當後勤,一副完全擺爛的樣子。各國也樂意見到這般情境,這樣的話,這一仗即便打赢了,楚國也要萎靡很久。
一切如故。
隻有一點小小的變動。
就是姬姓各家的軍隊,都被抽調了一百精銳編入了南宮陵手下。
大家也都想看看,周天子這個決定,究竟值不值得追随。
畢竟他們也不是傻子,即便南宮陵沒有明說,他們也看出了這背後,似乎有着天人族存在的迹象。
南宮陵淡淡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事情就這麽定了!”
說罷,直接帶着南宮羽躍下城牆。
一馬當先,走在陣前。
他轉身望了一眼,跟姬姓各國的精銳彼此對視。
灰白的胡須下,嘴角微微上揚。
深吸一口氣,朗聲喊到:“姬姓萬古長青!”
衆人齊齊應和。
“姬姓萬古長青!”
“姬姓萬古長青!”
“姬姓萬古長青!”
聲音洪亮,直沖雲霄。
上次牧野碑雖然出了一些問題,但對血脈的增幅仍然存在,姬姓聯盟基本上已經成立。
這是他們第一次當衆喊出“姬姓萬古長青”。
一時間,還真有種衆志成城的感覺。
這一聲,吼得其他各國面色各異。
但他們卻喊得很爽,第一次體會到大國的自豪感。
南宮羽卻面帶憂色,轉身看了一眼城牆:“爹,燕兒她……”
此時的南宮燕正站在姬峒的身邊,一身甲胄,明顯是要上戰場的。
南宮陵冷哼一聲:“居然真把命賣給了姬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從她離開家門的那一刻,你的妹妹已經死了,現在的她不過隻是一個相貌接近的軀殼。若你真的懷念她,就把她給你留下的土德之軀發揮到極緻,她泉下有靈也會欣慰的。”
南宮羽:“……”
這話,屬實有些自欺欺人了。
他下意識望了一眼城牆上的嬴無忌,這幾天他暗中接觸了一次嬴無忌。
說的不多。
隻有寥寥幾句話。
但嬴無忌說他妹妹現在一個很奈斯的地方,那裏個個都是人才,說話還好聽,南宮燕在那裏過得很開心,時不時還會露出笑容,遲早有一天會治好困擾多年的精神内耗。
希望如此吧!
南宮羽暗歎一口氣:“爹!我說的不是這個,我隻是感覺姬峒的表現太過反常,會不會……”
南宮陵臉上閃過一絲陰郁,傳音道:“天子說了,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我等隻需要聽命辦事就好。你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好表現就行了。”
“嗯!”
南宮羽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空清朗。
月明星稀。
若不是地面氣氛太過肅殺,今晚定是個談情說愛的好時間。
聯軍戰意高昂,身上鱗甲锃光瓦亮,時不時反射一下月光,明亮刺目宛如刀刃。
忽然有那麽一瞬。
天空好像蒙上了一層灰紗。
那遮天蔽月的虛影再次出現,衆人齊齊爲之一肅。
來了!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就算士氣再搞漲,他們也絲毫不敢輕視這大妖潮,據說這可是毀天滅地的存在。
一息。
兩息。
十息。
一刻鍾!
在某一瞬,鲲鵬之屍徹底凝成實體,遮住了夜空中的一切光亮。
陰影處憑空出現無數禽啼獸吼,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妖氣鋪天蓋地卷了過來。
便是南宮陵也不由面色大變,感覺好像有哪點不太對,可妖潮太過龐大,幾乎已經屏蔽了他的靈覺,一時之間還真意識不到有哪裏不對。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就在第一隻一張高的青面虎與他硬撼在一起的時候。
實力不對!
正如嬴無忌所說。
實力憑空拔高了好一截。
但……還在承受範圍以内。
隻要數量跟以前的大妖潮出入不大,便依舊能取得勝勢,無非就是死得人多一些。
南宮陵悶吼一聲。
緊接着全身真氣爆發,居然一巴掌把青面虎拍飛出去老遠。
兵聖後人的強悍之處,展現得淋漓盡緻。
……
城牆之上。
也早已是箭矢毒針漫天。
人的慘嚎與妖的痛唳交織在一起。
人一個個倒下。
妖一個個墜落。
戰役甫一開始,所有人便都已經踏上了生死邊緣。
人族聯軍氣勢依舊高昂,卻不知何時已經蒙上了一層陰翳。
他們都能感受得到,這次的壓力比預想中明顯高了一截。
綿延數裏的城牆,到處都是四溢的血水,和紛飛的屍塊,堆積得厲害了,就被踢下城牆,清空位置讓新的士兵上來。
箭塔之上。
嬴無忌施展着雷法劈妖玩,那些妖認得他,卻不太敢找他的晦氣,畢竟五天之前一戰成名,百餘大妖圍堵都沒有要了他的小命,更是能一己之力突圍而出。
這等猛人,圍殺不了,不能做無意義的事情。
而且嬴無忌隻有一人,威脅也不大,在漫山遍野的妖潮之中,很難對大妖造成威脅。
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攻破瑜城,破開颛顼印。
“太難頂了!”
嬴無忌手上雷法不停,雖然一劈一個準,但還是感覺有些許無力。
就跟植物大戰僵屍的無盡模式一樣,爆炸辣椒再多都沒有吊用。
這種末日般的場景,難怪會給楚國軍隊造成那般陰影。
他轉頭看了一眼。
便是禦駕督戰過好幾次的芈铎,此刻都是眉頭緊鎖。
“變強了?”
“變強了!”
芈铎點了點頭,心裏相當沒底,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擋住這場妖患。
他極目遠眺,心中稍安了一些:“南宮陵不愧爲兵聖之後,戰陣之學算是被他摸透了,如此強悍的妖巢,居然都沖不垮他們的陣型!”
嬴無忌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這個小老兒的确有些東西。”
此刻的妖潮猶如奔洪,南宮陵帶領的軍隊猶如堤壩,任妖潮如何沖擊,都巋然不動。
三萬主力部隊平均修爲相當強悍。
外加南宮陵撒豆成兵,多出的一萬甲士,硬生生将防線補全,一時間竟真有些密不透風的感覺。
很強!
至少比嬴無忌想象中要強。
但強得很有限。
他上次不在,但聽芈铎說了,上次的周室與乾軍表現得相當強勢,能在妖潮之中殺進殺出,穿插切割蠶食,看他們打仗簡直就是藝術般的享受,不然他們也不可能那麽受追捧。
但這次。
什麽穿插切割蠶食,全是狗屎!
嬴無忌看到的,隻有杵在原地列陣攔截。
妖潮的壓力,甚至讓這三萬精銳動彈不得,逼得南宮陵一開始就用出了五天前一直都沒有拿出來的撒豆成兵。
不得不說。
這一萬傀儡将士精密的像個戰陣機器,對戰陣的執行比少爺兵都要強上一截。
若是放到正常戰場,也絕對是一等一的精銳,但他們有一個極大的缺陷,就是不通法術,攻擊極其單調,碰見尋常人族軍隊尚且還能造成麻煩,但眼前的是妖巢,沖陣的飛天的什麽都有,各種各樣的法術更是亂飛。
于是南宮陵組建的防線,這一萬傀儡理所當然地成了突破口。
這看似堅不可摧的堤壩,在堅持了一炷香之後,正式宣告洩洪。
強勢截洪的堤壩,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洪流中的頑石。
雖然依舊堅固。
卻再也沒辦法奈何洪流半分。
最多攔截幾頭妖殺一殺。
轉眼之間,妖群傾瀉而入,本來承擔壓力就不小的嬴無缺,頓時感覺像天塌了一般。
隔着老遠。
嬴無忌都能看到嬴無缺這個小碧宰治臉都白了,一邊發着求救信号,一邊帶兵硬扛妖潮。
雖然情況已經有些失控,但這貨還真就一點沒慫,一點都沒有怯戰,盡力阻擋妖潮抵達城牆。
城牆牆體已經被天上飄飛下來的毒液腐蝕了不少,這次攻城的又有不少丈高萬斤的兇獸,真被他們趕到城下,後果不堪設想。
随着一聲号角聲。
城内頓時湧出了數萬騎兵,飛快組成了第二道防線。
而此時,幾乎淹沒在洪流裏面的南宮陵,也放棄了無意義的頑石角色。
飛快掉頭朝第二道防線趕來。
此刻的他。
花白的頭發亂飛,看起來無比癫狂。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這次妖潮居然來得如此迅猛。
自己使出渾身解數,居然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堅持住,這麽大的規模,這絕對不在周天子的計劃之中。
他很想罵人。
但罵人無濟于事。
若是楚國的颛顼印當着他的面被破,那周天子的顔面就徹底沒有了。
失去了緩沖時間,妖族傾巢殺來,就算把天人族迎下來都沒有意義。
一想到這些他頭皮都麻了。
現在他才回想起南宮羽的話,再聯想起姬峒奇怪的行徑,心中悔恨不已。
天子!
你還是太托大了啊!
“殺回去!”
南宮陵的聲音凄厲無比。
然而就在軍隊掉頭的時候出了纰漏,一隻山魈模樣的大妖,忽然化作一道道黑氣潛入戰陣,偷偷鑽入士兵的七竅。
因爲場面太亂,南宮陵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些。
等帶兵回援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感覺陣型不對勁。
轉頭一看,陣型内部居然彼此厮殺開來。
一顆顆腦袋淩空飛起,短短幾息的内讧,造成的傷亡居然比剛才抵擋妖巢一炷香的時間還多。
斷頸之處,血漿噴流如注,形成一道道猩紅妖異的噴泉。
那些少爺兵,在遠超預期的妖潮下,本來就已經緊張到了極緻,被如此血腥的一幕刺激,本來就算不上強悍的心弦,終于繃不住了。
驚恐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而内部的亂局也愈演愈烈。
南宮陵怒不可遏,他見多識廣,哪能看不出其中的奧妙?
當即虛空一握,便立即有幾個士兵被他淩空揪起,右手一收,幾個活人便頃刻間變成碎肉屍塊。
一縷縷陰影失去了肉身的支撐,被迫重新凝聚成山魈的模樣,一臉驚恐地看着南宮陵。
南宮陵沒有絲毫留手,直接一劍了結了這山魈的性命。
随後強行鎮壓内部的恐慌。
少爺兵們勉強定住了心神。
可是一切已經晚了。
哪怕南宮陵處理得很快,陣型也已經亂了。
一縷縷妖巢,将三萬人的大陣沖了個七零八落。
穿插!
切割!
蠶食!
上次小妖潮時南宮陵的表演。
就這麽在他們自己身上重新演了一遍,而且以妖族詭異多變的手段,做得更加徹底更加兇殘。
終于。
這些少爺兵再也扛不住了,整個陣型一潰千裏。
南宮陵臉色難看至極,驚駭無比地看着天空,在某個看不到的地方,妖族存在一個不下于自己的戰術大師。
這……是在挑釁!
可面對這挑釁,他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之前的一萬傀儡,早已經被屠戮殆盡。
南宮陵咬了咬牙,取出一顆丹藥直接吞入腹中,本來就澎湃的真氣,瞬間膨脹了好幾倍。
一口鮮血噴出,化作漫天血幕,接着右手一揮,便灑出了無數黃豆,個個裹滿鮮血,落地之時便已經化作了無數身着血衣的傀儡甲士。
兩萬!
兇悍程度比起之前的傀儡,強大了數倍不止,飛快補上了缺失的陣型,生生止住了潰敗的趨勢。
箭塔之處,嬴無忌看得眼角直跳,撒豆成兵的最終形态,每一個傀儡都會消耗施法者的生命本源,南宮陵這老匹夫是真的要拼命了。
“殺回去!”
南宮陵面色蒼白如紙,但氣勢卻澎湃到了極點。
隻要融入到第二道防線裏面,未必不可爲。
也就在這個時候。
戰場上響起了姬峒的聲音。
語氣沉穩,并不聲嘶力竭,卻在震天的殺聲中,無比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黑甲軍團,全軍出擊。”
“铿!”
“铿!”
“铿!”
本來就在外的五千黑甲軍團飛速收縮陣線,而城内的三萬五千黑甲戰士也飛快湧出。
隻是一轉眼的時間,就徹底融入到第二道陣線之中。
最讓人注目的是一個騎着白馬的南宮燕。
她雖面帶疑惑,眼神卻無比冷厲。
融入戰線的一瞬間,便催發了自己渾身的真氣。
縷縷精純卻泾渭分明的真氣,化作數萬縷細絲,将四萬黑甲戰士的丹田全都串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她隻知道是姬峒讓她這麽做的。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爲什麽。
當絲縷連成閉合回路的時候,整個黑甲軍團仿佛都連成了一個整體。
這萬縷絲線,便如同新生整體的經脈,裏面奔騰着極爲浩瀚的真氣。
剛剛小成的混元真氣,瞬間就入臻的圓滿,甚至尤有突破。
四萬份的真氣疊加。
這得有多恐怖?
嬴無忌:“……”
他看明白了,這是姬峒掌握的那部分斡旋造化的終極使用方式,這門神通本身就是創世之神通,其中自然就包括造人。
而姬峒利用南宮燕這個媒介,直接将整個黑甲軍團打造成了另外一種意義的生命。
強無敵。
南宮陵見到這一幕,不由太陽穴一陣狂跳。
隻是這一眼,他就清楚地知道,這次周王室算計的一切東西,恐怕都要落入姬峒的口袋中了。
那把東西放入姬峒口袋中的人,正是自己遺棄的女兒南宮燕。
一股無力感從心髒湧出。
但他已經無暇顧及。
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妖潮,應該能擋住了。
有這麽一道防線,自己也不至于全軍覆沒。
他沖城牆上的姬峒拱了拱手:“勞駕!讓我們進去。”
姬峒卻隻是淡笑,并沒有說話的意思。
南宮燕铿的一聲拔出長劍。
“陣線已成!”
“全力禦妖!”
“任何情況,不得私自打開陣線。”
“陣線之外的戰友,自求多福!”
南宮陵:“???”
他轉頭望了一眼。
身後詭妖兇獸無數。
而他手下的三萬精銳,孤零零地呆在陣線外面。
就連乾國軍隊,都已經融入了陣線之中。
怒極之下,他隻想除掉南宮燕而後快。
但此時的南宮燕,根本不是他能夠撼動的。
而此時。
妖潮醞釀許久的沖擊摧枯拉朽襲來。
南宮陵隻能帶着少爺兵那殘破不堪的陣型,重新殺了回去。
心防潰敗之下。
此時的周王室直屬衛隊仿佛換了三萬人。
少爺兵們雖然依舊修爲卓越,但戰鬥力卻已經降到了谷底。
本來洪流中的頑石,也變成了一團沙土。
頃刻間就被沖得煙消雲散。
原本不可一世的軍中精銳,在妖潮的沖擊下,就仿若待宰的雞鴨,一個個倒下失去了生機。
強橫野蠻的沖擊下,甚至飛上城牆的法術都施展不出。
南宮陵雙目赤紅,狀若癫狂,回過頭來,神情無比猙獰地看着城牆上的姬峒,卻無可奈何。
反觀黑甲軍團融入的第二道陣線無比堅固。
似乎徹底穩固住了局勢。
然而還沒過多久。
姬峒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在場的高手赫然擡頭。
感受到了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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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晚一些。
今天一共兩萬字。
不确定什麽時間發,十點之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