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做一件讓你爽到冒煙的事情。”
“……”
韓倦眼神中帶着三分疑惑,三分迷茫,四分震驚。
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嬴兄,我是劍靈,不是鞘靈。”
嬴無忌:“???”
他嘴角抽了抽,一把抓住韓倦:“沒事!管他劍靈鞘靈,反正都是零。”
說罷。
直接盤腿坐下。
韓倦這才明白過來,合着嬴兄是要修煉啊!
他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修煉就修煉,整這麽多咋咋呼呼的做什麽?
貧道還以爲你有斷袖……
等等!
修煉爲什麽要拉上我?
難道是雙……
韓倦臉色有些古怪,但想了想,這種修煉方式,好像很正常,而且自己是一個沒有肉身的靈體。
就離奇。
他也盤腿坐下,打了個哈欠問道:“嬴兄,你這是準備突破了?”
雖然他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劍身裏面呆着,但他也有感覺,嬴無忌的修爲早已經達到胎蛻境的極限了,但就是卡在瓶頸上了不短的時間。
不過也正常。
哪個人突破兵人境不碰到瓶頸?
畢竟這是人族修煉體系的第一道天塹,胎蛻境之前隻在積累和頓悟,突破兵人境卻是實打實的修行。
若是普通兵刃,便需要修行者,将自己的感悟賦予兵刃,隻有兵人兩者相契,并且達到一定高度,才能突破兵人境。
若是神物級别的兵刃,還需要修行者趕上兵刃的高度,并且用自身意念影響兵刃,這樣才能圓融爲一。
含光,便是後者的極緻。
嬴無忌能夠這麽短的時間到達瓶頸,并且能夠摸到突破的契機,已經是無比驚世駭俗的速度了。
其實。
韓倦對這次嬴無忌的突破并不看好。
因爲速度實在太快了,就像是囫囵吞棗,哪怕吞棗吞得快也是一種本事,卻終究有隐患。
以韓倦的理解,嬴無忌對兵人境的沖擊,可能至少需要三次,才有可能成功。
好事多磨吧!
畢竟含光劍内的劍意,就多麽深奧,他這個劍靈最爲清楚。
他托着腮。
困恹恹地看着嬴無忌:“嬴兄,能不能問伱一個問題?”
嬴無忌顯然沒有進入完全入定的狀态,半閉着眼睛,還能開口說話:“問!”
韓倦頗爲好奇:“你這修煉速度也太快了,怎麽做到的?”
嬴無忌呼吸頓了一下,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我嬴無忌能走到今天這步,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
韓倦:“……”
我尋思你也妹努力啊!
不過他雖然這麽想,卻也沒有說出口,因爲有些傷人。
畢竟嬴無忌等會可能會遭受修煉途中第一個挫折,壞他道心就不好了。
可也就在這時。
他好像聽見嬴無忌喉嚨間冒出了幾個含混的音節。
沒太聽清,隻能依稀辨認,好像是:xx,給我加點!
這啥意思?
韓倦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含光劍瞬間被調動了起來,無窮劍意爆發,而嬴無忌的氣血神魂也調動到了極點。
“轟!”
這個轟鳴聲并沒有切切實實出現,卻仿佛在他腦海中炸開。
無盡的劍意,就如同暴雨一般,以嬴無忌爲中心,向四周傾瀉而去。
韓倦:“……”
還沒反應過來。
他就感覺自己的靈體也出現了神妙的變化,不由震驚莫名。
因爲自從成爲第一個靈修,他就一直很迷茫,人族的修煉境界已經不适合他了。
突破到了胎蛻境,卻隻有靈體沒有靈胎。
而作爲專精劍道的靈修,他幾乎随時随地,跟任何沒有劍靈的劍融爲一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已經是兵人境了。
所以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個境界在哪。
想不明白這點,他就隻能閉關參悟劍意,企圖尋找靈修的修煉道路。
他站在一條死路的盡頭,沒有任何人給他參考,哪怕是含光老阿姨,含光老阿姨的實力很強,卻是因爲含光劍的強而強,實力已經固定住了,根本逃不脫劍靈的範疇。
所以在路的盡頭,韓倦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朝哪裏邁。
可就是現在。
他感覺自己的靈覺已經強行被拔高到了天際。
這一步,不知何時已經邁了出去。
甚至踩得無比堅實!
原本黯淡無光的前景,轉眼間便成了一片坦途,至少能通往成聖的邊緣。
這條路,不僅開辟了靈修之路,甚至對道家自己的修煉道路也極有參考價值。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以至陽神出竅。
這條路子,天罡三十六法中,不少驚天法術都有暗示,一切都在指向煉神還虛,但那麽多道家前輩,卻始終不得其路而行。
沒想到,自己竟稀裏糊塗地找到路了!
世上本來沒有路,我踏出了一腳,也就成了路?
韓倦:“……”
難道……
他看向嬴無忌。
這……嬴兄也給我加點了?
這就是大勢啊?
“嬴兄,不藏一下麽?太高調了!”
“藏它做甚?從今往後,以力服人!”
……
姬峒的營帳,不隻有姬峒一個人。
蠱娘正在盤腿打坐,她本身的修爲,早已達到大妖的巅峰,再進一步就是妖王的境界。
按照妖族與人族的境界劃分。
大妖大約在兵人境和悟神境之間,妖王則在悟神境與聖人境之間。
沒有嚴格的對應關系,也沒有辦法對應,因爲人族現在的修煉體系,你甚至不能保證一個聖人幹得過兵人境。
所以也沒辦法說誰強誰弱,保不齊一個大妖能幹廢一個聖人,一個妖王卻被一個兵人境幹穿。
不過蠱娘對自己卻有一個清晰的印知。
自己不是戰鬥單位。
最多隻能當做一個軍師。
所以一切可能有危險的任務,她都不會親自去做,不過是派出子蟲而已。
大妖巅峰的她,有三具甲等子蟲,每一具都有大妖級别的實力,當然也融了一具本魂在裏面,每損失一具都會對她造成重創。
這次她受傷不輕,得療養很長一段時間,才有可能恢複。
不過好在姬峒對她很呵護,天材地寶管夠,也就省去了很多麻煩事。
隻是她始終有些憂心。
略微穩住傷勢。
她擡頭道:“教主,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情有貓膩。”
姬峒放下手中書卷,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知道她還在對自己的子蟲耿耿于懷。
他笑道:“你覺得嬴無忌還是跟黎國那邊有勾結。”
“這……”
蠱娘神色有些爲難,也不太願質疑姬峒,欲言又止。
姬峒淡笑:“放心!這世界向來都是實力說話,現在的他還沒有威脅到我們的資本,我甚至擔心他們實力太弱,拖了我們的後腿!”
蠱娘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麽,卻臉色陡然一變。
連姬峒也是瞳孔一縮。
因爲就在不遠處,一股強橫無比的劍意爆發開來。
霸道。
恣意。
卻玄妙無比。
被這劍意影響,全營地的兵刃都止不住顫抖起來,齊齊地發出各種各樣的顫鳴之聲。
突如其來的劇變,讓不少将士都心驚不已,紛紛湧出營帳,驚駭莫名地看向某一個方向。
這……
含光!
兵人!
他們修煉了這麽長時間,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百兵臣服的景象。
就算是聽,他們也隻聽過周天子的事迹。
能引起這種異象的,隻有天階神兵的主人突破兵人境才有。
聽說周天子突破的時候,整個鎬京所有兵刃顫鳴了足足十息的時間。
這次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們有些麻,這個人不是百家盛會結束之後才突破的胎蛻境麽?
這才兩年時間不到,直接突破兵人境了?
這是什麽逆天速度。
還有這劍意……
數萬将士,兩股戰戰,隻是感受到了劍意,就仿佛正面對百萬雄獅。
這種顫栗感,讓他們十分憋屈,卻難以生出絲毫反抗之心。
甚至有種跪地臣服的沖動。
也不知道周天子突破時的鎬京,是不是也是如此。
蠱娘神情有些驚慌:“教主,這……我們會不會引狼入室了?”
區區一個剛突破的兵人境。
居然讓她都生出了膽寒之意。
嬴無忌這個兵人境,便是剛剛突破,真實戰力恐怕已經傲視同級了。
原以爲他跟自家結盟,是寄人籬下。
現在已經隐隐有種喧賓奪主的感覺了。
“無妨!”
姬峒卻笑容淡然:“隻是一個兵人境罷了,一個人再強,又能強到哪去?正好我的黑甲軍團缺了一個将軍,這小子來得正好!”
蠱娘這才神色稍緩。
是啊!
除了嬴越、趙暨以及南宮陵這種大殺胚,鮮有人能做到萬人之敵。
嬴無忌才兵人境,怎麽可能做到?
但她還是有些擔憂:“可是嬴無忌悟性頗高,不少神通已經入門……”
身外化身,因天就地……
這些可都是嬴無忌親自承認的。
這等悟性,不可謂不逆天。
姬峒卻淡笑着擺了擺手:“入門跟悟透,中間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裏,沒有兵人境的境界打底,神通入門已經是極限了。嬴無忌就算悟性再高,想要悟通其中一個,也至少需要五年的時間。
這五年!
他依舊會在我的掌控之下。
我倒是希望他越強越好,最好能夠成爲嬴十三那種兵人境的大殺器!
今日看來,他……比我預想的還要好!”
他看向嬴無忌所在營帳的方向。
原以爲嬴十三已經戰陣無敵了。
沒想到有人比他還要勇猛。
而且這人……
還是自己的部将!
甚好!
甚好!
要趁着這黃金五年,讓嬴無忌物盡其用,并且使出所有手段讓他歸心。
若是能歸心,等嬴無忌突破悟神境,就是自己絕大的助力。
若是歸不了心……
那就趕在他突破悟神境之前廢了他。
不然,萬一被他掌握了因天就地、殺伐領域這種殺胚神通,自己就危險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嬴無忌盡可能地發揮自己的價值。
得哄好。
姬峒沉聲道:“蠱娘!你去暝都一趟,把那個東西取來。”
蠱娘頓時一驚:“教主,那東西可是……”
姬峒淡淡一笑:“現在的嬴無忌,值得!”
……
楚國駐地。
芈星璃在帳中踱來踱去,焦急地等待派出去的探子。
雖然大陣破了,嬴無忌一夥大概率逃出去了,但她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前,還是有些放不下心來。
探子回來之前。
她應該是睡不着了。
隻是兩地距離實在說不上進,嬴無忌一夥破陣離開,又會向哪個方向逃,誰也不确定。
想要等到探子的彙報,可能還需要很久的時間。
可是……
“睡不着啊!”
芈星璃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這麽焦慮過。
坐在床榻上,痛苦地揉着腦袋。
卻沒想到。
剛坐下。
她就騰地一聲站起身來。
又驚又喜地望向南方。
這股劍意,好強,好熟悉!
跟去年劍仙大會,從含光劍上感受到的氣息一模一樣。
嬴無忌還活着?
他突破了!
他現在能夠安心突破,必然已經離開了黎國的國境,看方向應該是炎國,這可不止上百裏啊!
這突破的陣仗,居然比周天子都要大這麽多,要知道周天子的佩劍可是實打實的天階神兵。
這混小子……
怎麽這麽強?
不到兩年的時間就突破了兵人境。
這是什麽妖孽?
但這都不重要,他活着,他還活着……
芈星璃長長地輸了口氣,緊繃許久的心弦終于松了下來,一股難言的幸福感從心頭湧出,旋即又感覺到一陣陣疲憊。
“呼……”
她長舒了一口氣,直接躺在了床上。
眼皮一墜一墜,居然這麽快就有了困意,帳内外的兵刃顫鳴聲,居然一點也影響不了她入睡。
可就當将睡未睡的時候。
卻忽然感覺有人闖進了營帳中。
還伴随着豪氣幹雲的大笑聲。
“星璃!”
“星璃!”
“你眼光果然不錯,這條轉生蟲值了!”
“我女婿突破了,我女婿突破了!”
芈星璃揉了揉眼睛,看着楚王,眼睛裏寫滿了win号。
“你女婿?”
“當然!”
楚王撫須大笑:“不然是誰的女婿?難不成是趙暨的?”
芈星璃:“……”
……
乾國營地。
“可惡!”
“可惡!”
“可惡!”
嬴無缺本來已經睡着了,結果被這劍意一擾,當場原地驚醒,彈坐了起來。
含光劍!
這股氣息他實在太熟悉了。
當年他把這柄神劍當做自己的囊中之物,覺得自己隻要握住含光劍的劍柄,就能開啓一個屬于他的紀元。
隻是這般豪心壯志,卻被嬴無忌一拳一拳砸個稀爛。
今日。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一切恐懼,并且擁有了驚人的潛力。
嬴無忌卻已經把潛力化作了實力。
兩年。
入兵人之境?
憑什麽?
嬴無缺感覺,嬴無忌這番操作,就是在向他示威!
一時間。
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殺氣,又重新沸騰了起來,不斷刺激着他的丹田,導緻全身的真氣都如同随時噴發的火山!
他感覺仿佛回到了在帝屍身旁修煉的那段時間,每天都是控制不住的殺氣和煞氣。
隐隐間,又有種失控的感覺。
他看向手中的辘轳劍,它也在不停嗡鳴,但不同于其他兵刃的畏懼,它似乎很興奮。
這不是仿制的辘轳劍。
而是嬴越花大代價,硬生生地從自己肉身中剝離出來的本命神兵,比起之前的辘轳劍,甚至還帶有一部分嬴越的本命真元。
雖然隻是地階兵刃,卻是實打實的帝王劍,跟天階本來就相隔不遠。
但想要突破天階,必須讓劍主一統天下,掌握天下權柄。
含光如此。
周天子劍亦是如此。
辘轳……還差些。
還需要自己來建立新的秩序。
隻是嬴無忌這一波突破,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殺氣凜然。
真氣激蕩。
嬴無缺有些控制不住了。
可正在這時。
帳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要是控制不住殺意,你就去殺了他!”
這個聲音是嬴越的。
聽到這句話。
嬴無缺頓時就冷靜了下來,剛才那種失控的感覺也冷卻了。
殺了他?
殺個錘子!
去送人頭啊?
讓他冷靜下來的不是心境,而是實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兒臣又豈是那種逞一時之快的人?嬴無忌雖然突破了兵人境,卻也隻是提前幾年而已,想要領悟因天就地這種頂尖神通,至少也需要五年的時間。
兒臣卻已經悟透了殺伐領域,隻要突破兵人境就能淩駕于他之上。
又何必急于一時。”
嬴越滿意地點了點頭:“甚好,快睡吧!”
嬴無缺重重地點頭:“是!”
躺在床上。
嬴無缺感覺自己成熟了。
但還是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這個兵人境。
酸得他渾身發抖。
……
周王室駐地。
“混賬!”
“混賬!”
周天子繃不住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做噩夢的時候。
堂堂周天子,居然被商天子劍給殺了。
爻官算出來,這個夢很有可能應谶。
結果後來發現,這個爻官是楊朱一脈的弟子,很有可能是專門派過來唬自己的。
本來周天子就奈何不得黎國。
發現這奧秘的周天子,心情又舒緩了不少。
後來有天人族撐腰,他都快把這件事忘了。
可今天。
嬴無忌攜含光劍突破,又讓他回想起了當年被噩夢支配的恐懼。
這絕對不是單純的突破。
才兩年不到!
爲什麽?
那楊朱一脈的爻官,到底是不是在唬我?
“來人!”
“天子!奴婢在!”
宦官飛快趕來。
周天子問道:“姬姓合宗的事情如何了?”
宦官趕忙說道:“應該快成了,奴婢這就給您看!”
說罷,直接激活了一張傳訊符。
安邑。
鎬京舊都。
這裏本來防守相當嚴密,後來三家分黎成了定局,這裏雖然還是趙氏疆土,但周遭面臨了不少威脅,因爲這裏附近連通暝都的安邑,又能間接控制姜國,所以戰略意義頗大。
趙氏的兵力,不少都調到了周圍的城池,反倒是鎬京舊都防禦松了些。
姬峒的人,輕松地帶領各家代表,潛入了牧野碑周圍,如今已經接近修補完成。
隻待重新灌注血液就行。
“哎?”
周天子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那一行人有些眼生,他們是誰?”
宦官笑着解釋道:“那是曹家的人,這次黎國與嬴無忌割席,他們立下了汗馬功勞!”
“哦……”
周天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件事他的确知道一些,當時他也想将雙方拆開,以防黎國做大,所以就默認了。
這曹家人能出現在這裏,倒也不是很奇怪。
曹家加入,他也不拒絕。
畢竟曹家也沒讓他承諾給封地,并且還是一個不小的家族,若能多出一個家族當周王室的附庸,他也是十分樂意的。
更何況,他們還立了功。
周天子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姬姓各家早已經提前準備好了精血。
一切按部就班。
約莫一刻鍾以後。
對牧野碑的修繕終于完成。
各家獻上了自己的精血,過程并沒有什麽疏漏。
周天子隻覺得渾身一暖,這種發自血脈深處的舒适感,讓他心安了不少。
現在想來。
自己剛才的慌亂,其實有些可笑。
區區一個兵人境,難道也能撼動周王室的位置麽?
這個世界。
從來不是一人撼一國的存在。
現在姬姓聯盟已經成了,雖說牧野碑衰落,對姬姓各族血脈的提升算不上特别多,但已經足夠了。
整體實力變強,并且能通過這當做一條紐帶,将各家都擰在一起。
黎國與白家加一起都不可能撼動姬姓聯盟。
更何況分開?
自己擔憂那些,實在是庸人自擾。
周天子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轉過頭:“都歇着吧,明日便趕往楚國,平妖以攝天下!”
說罷。
轉身準備回帳。
可就在他剛剛轉身的一瞬間,忽然感覺一股涼意在體内亂竄。
他猛然回頭,看向傳訊符營造的虛影,發現那邊已經亂作一團。
不由目眦欲裂:“究竟是怎麽回事!”
宦官也慌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
這個時候。
傳訊符那頭,禮官滿臉憤恨地跑了過來:“天子!天子!曹氏提供的精血裏面有,有毒!”
周天子:“???”
禮官小心翼翼地問道:“該如何處理?”
周天子臉色極其難看,語氣不容置疑。
“殺!”
……
趙氏營地。
除了派出少部分追兵,其他人在陣法破了之後,就立刻回營地休息了,畢竟還是有些累的。
軍機大營已經恢複了安靜。
屏風後。
趙暨在床榻上靜靜躺着,呼吸虛弱且平緩,仿佛睡着了一般,但他的眼睛卻半睜着,看着帳頂發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甚至都不知道他還沒有沒有意識。
王後璇姬就躺在他的身旁,想哄小孩子入眠一樣,輕輕拍着他放在胸口上的手背。
動作無比輕柔。
屏風外。
趙甯正伏在書案上,在符紙上奮筆疾書,不斷朝外傳信。
最近二十四時辰發生的事情,讓她永生難忘。
但好在……
父王神智清明,一切無恙。
“陛下!奴婢求見!”
門外響起了一個尖細嘹亮的聲音。
“進!”
趙甯淡淡一笑。
片刻後。
曹公公踩着小碎步走了進來,進來之後,他下意識用餘光打量了一下帳内的布置。
老實說。
他心情有些忐忑。
這次翁婿兩人決裂,他是發揮大作用的,哪怕隻是在趙暨身旁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
這次大動作之前,很少有人比他更清楚将要發生什麽。
風險是肯定有的。
但不會特别大。
趙暨信他了,又能有多大的罪名落在他的身上?
隻是他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因爲這次行動,趙暨居然沒有帶他。
難道是……
他看向趙甯,發現她新換的衣服上,還不停有血漬滲出。
頓時放下心來。
看來因爲這件事,父女兩個産生不小的分歧,而且是以趙甯失敗告終。
如此,便說明事情沒有出大問題。
雖然從姬峒那裏聽說,嬴無忌已經逃跑了。
但這把火燒不到自己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陛下呢?”
“父王啊!”
趙甯臉上的笑容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父王累了,歇息了。”
曹公公趕緊笑道:“睡了好,陛下整日憂心國事,我這個做奴婢的心疼啊!”
“曹公公之忠心,實在讓我感動不已!”
趙甯淡淡笑道:“父王的确爲國事殚精竭慮,隻是年齡大了,很多事情都狠不下心,若非有曹公公幫忙,趙氏未必真能壯士斷腕,對白家動手。”
聽到這話。
曹公公大驚失色:“殿下,您聽我……”
“不必了!”
趙甯淡淡一笑:“我提這件事,并不是找曹公公的麻煩。且不說這是進谏忠言,就算真的是爲某些見不得人的目的推波助瀾,以曹公公多年盡心盡力侍奉之功,王室也不應該怪罪于你,更不會洩憤于曹家。”
“這……”
曹公公有些驚愕,不明白趙甯這是什麽意思。
可看了看趙甯臉上的神情,好像并不是在說反話。
一時之間,心中也有些觸動。
輕歎一口氣:“陛下對曹家有大恩,奴婢盡心侍奉是應該的……”
他還想說什麽。
卻忽然聽見趙甯說了一句話:“父王大限将至,泉下卻無一人侍奉,曹公公願随父王前往麽?”
曹公公聞言,并未有負面情緒,反而頗爲感動:“奴婢願追随!”
這句話,倒是發自内心。
他推波助瀾之舉,皆是爲了曹家,本身并沒有害趙暨之心。
但終究還是對不起趙暨。
若自己這一把老骨頭能給趙暨陪葬,倒也能少一些負疚感。
趙甯微微點頭:“如此甚好!沒别的事,公公就去旁邊的營帳歇着吧!”
“是!”
曹公公應了一聲,準備出門,卻還是不放心:“殿下,我們曹家當真沒事?”
趙甯反問:“你們曹家,不是已經悄悄搬出黎國境内了麽?”
曹公公噎了一下,面色有些羞慚,輕歎道:“殿下大度,奴婢慚愧。”
“不過……”
趙甯話鋒一轉:“我隻能保證黎國不找曹氏的麻煩,但姬姓……”
曹公公心頭一跳:“殿下的意思是……”
趙甯淡笑道:“站在黎國的角度,我們不希望姬姓聯盟做大,曹公公能夠理解吧?”
“理解!”
曹公公感覺有些不妙。
趙甯繼續說道:“所以我們尋到了姜姓,他們先祖姜太公親手修建的牧野碑,姜姓自然也保留着很多有關于牧野碑的資料。這其中,就有污染血脈的毒藥。這毒藥,對人體無害,但卻能侵蝕牧野碑的血晶。”
曹公公:“……”
趙甯放下手中符紙,靜靜地看着他:“别家我們無從下手,所以選中了你們曹家。”
曹公公:“……”
他面色變得煞白,看不出一點人色。
小腿一軟,便直接癱坐在地上。
今晚過後。
曹家該會迎來什麽樣的命運?
趙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如此,公公還願爲父王陪葬麽?”
曹公公萬念俱灰,感覺整個人生都被粉碎了。
坐在原地,怔了許久。
他輕歎一口氣,換作了跪姿,重重給趙甯磕了一個頭:“主仆數十年,陛下已經對奴婢仁至義盡,今日曹氏之禍,都是奴婢咎由自取,陛下早知背後隐情,卻依舊沒留下曹氏族人。
如此恩情,奴婢此生難還。
今奴婢已是無用之軀,願以陪葬贖罪。”
“甚好!”
趙甯點頭,頗爲感慨:“難得曹公公有心,曹氏族人災厄在所難免,但若曹家有人能逃回黎境,黎國不介意還以庶民身份。若他們好好報國,以黎國律法,未必不能爲官爲将。”
曹公公也知道,能夠逃過一劫,并且願以逃回黎國的少之又少。
但最起碼是個念想。
至少還有一個黎國能做曹氏容身之處。
他拜倒在地,涕泗橫流:“多謝殿下!”
趙甯微微點頭:“下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曹公公顫顫巍巍站起身,跟丢了魂一樣,搖搖晃晃出了營帳。
趙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神色頗爲複雜。
“你還是心軟了!”
屏風後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趙甯飛快走到屏風後,坐在床榻邊:“父王!此舉并非心軟,隻是無忌此番遠行,便是他親口解釋,也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掘我黎國根基。黎國之仁,當自曹家始。”
趙暨艱難地眨了眨眼,算作點頭了,聲音好像漏氣了一般:“隻憑仁字,還差太多。無忌圓滑有餘,卻剛猛不足,以後……”
正在這時。
南邊傳來一陣驚人的劍意。
含光!
兵人境!
趙暨雙眸大亮,頃刻之間便已經恢複了光彩。
他枯槁的右手,猛得抓住了趙甯的手腕,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突破了!
他明明能夠繼續藏拙的!
今日這般舉動,便是在昭告天下,他嬴無忌要以力服人。
這柄寶劍。
終于舍得出鞘了。
趕在生鏽之前。
出鞘了……
這小子怕我不知道。
特意用這種方式告訴我這個老丈人的!
趙甯也有些激動,可感受着自己父王皮包骨頭的枯手,雙眼卻是酸脹難忍。
趙暨大喘氣了幾口,終于平靜了些,喉嚨聳動,發出了老邁卻暢快的笑聲:“我這棵病樹,終于能倒下了……”
“父王,您……”
趙甯有些驚訝,因爲“病樹”這個稱呼,是嬴無忌私下給自己發牢騷的時候吐槽的。
趙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真當你們的不敬之語,能瞞得過悟神境的靈覺?”
“……”
趙甯沉默了一會兒:“父王,您可知道他的原話是什麽?”
趙暨問道:“什麽?”
趙甯深吸了一口氣:“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聽到這句話。
趙暨呆住了。
旋即哈哈大笑,笑得劇咳不停。
病樹前頭萬木春,這小子,終于有句話能戳到自己心坎裏了。
“甯兒!”
“父王!”
“扶我起來!”
“啊?您……”
“回绛!”
趙暨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無忌此去,必爲困龍升天。你盡快登基,孤已經不想再等了。”
說完這句話。
他強撐着身子,朝南方望去。
崇山峻嶺擋住了他的視線,卻擋不住他的期望。
孤乃病樹。
這世道何嘗不是。
無忌。
莫要讓我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