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話以後。
趙甯便重新開始了指揮,完全把姬峒晾在了一邊。
在進入暝都之前,她每天都在跟趙暨乃至一衆名将進行沙盤推演。
幾乎推演過所有打法。
攻城戰、守城戰以及巷戰,便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安邑以及鎬京舊都的地圖,已經牢牢地刻錄在了她的腦海中。
甚至包括手底下的兵力,乃至每個将軍的帶兵風格,他都一清二楚。
隻要通信保持通暢。
無論安邑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她都能第一時間找出最優解。
看着她有條不紊,毫不拖泥帶水的風格。
姬峒不由露出欣賞的神情,目光之中甚至還帶着一絲豔羨。
他剛才說的并沒有錯。
聖人有約,不可以力壓人。
對于這場戰役,他能做的已經全部都做了。
若他擅長軍事指揮,說不定還能以指揮官的身份,跟這“二聖”之一較量一下。
但現在,靜心欣賞一下趙甯的指揮便可。
這一看。
便是一天。
從破曉到日暮,趙甯除了啃了幾口幹糧之外,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戰場指揮與思索上。
她甚至連水都沒有喝,以免有不必要的如廁。
至于一旁的姬峒。
她看都沒有看一眼。
若他真是聖人,他便拿自己沒有辦法。
若他不是聖人,曹公公便足以抵擋他一段時間,莫管自己的後手能不能敵得過姬峒,都不可能束手就擒。
總之,戰役爲重。
不過看姬峒一直都沒有什麽動作,想來他并沒有說假話。
巷戰太過殘酷。
即便雙方平均修爲有一段差距,也不可能形成碾壓的趨勢。
想要看到結果,至少也得三天的時間。
“呼……”
晝夜交替之時,戰場短暫安靜了一會兒,七個時辰的高強度厮殺,一些修爲偏低的人,體力想必已經到了極限。
短時間内,雙方交戰的激烈程度基本不可能恢複白天的水平。
而趙甯,也終于得以松了一口氣。
灌了一口清茶。
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
姬峒忍不住誇贊道:“世侄以一介女兒身,居然朝政兵法無一不精,實在讓我汗顔啊!”
“哦?”
趙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朝政兵法無一不精便是女兒身的話,王爺不妨也可以試一下,傳言丹青筆墨成軀,隻要王爺心誠,以心頭血成就女兒身,也不無可能!”
這姬峒,雖然看似屏蔽了其他人的感知。
但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留聲靈螺之類的物件?
她可不會掉以輕心,被尋到可趁之機。
“呃……”
姬峒臉色僵了一下,趙甯說話謹慎在他預料之中。
隻是沒想到她說話攻擊性居然這麽強。
他笑着擺了擺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侄言語如刀劍,嬴無忌倒真是一個妙人。”
趙甯語氣平淡:“王爺!勝負未定,你我言語再多,也終是閑話。若你無戰前之言,那便再等等,姬姓聯軍全滅,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說罷。
便直接站起了身。
審視完剛剛出現但灰燼軍情,便飛快取出一張符紙,寫上軍令便直接燒走。
“倒也配得上二聖之名!”
姬峒并沒有因爲她的不敬而生氣,反倒愈發欣賞她。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大才在身。
尋常時候,諸國君王培養太子,重點都會放在處理朝政上。
軍事素養同樣要有。
但隻要有大局觀便可。
至于臨陣指揮能力,實在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但凡事總有例外。
楚國起源于蠻荒之地,靠着周天子封的子爵爵位愣是打下大片的疆土,困苦之局,曆代楚王都有禦駕親征的經曆。
武靈王一心操辦軍國大事,以一國君主的身份,同樣在戰場上創下赫赫威名。
離得近的還有嬴越,軍功卓著,力克戎狄炎三國,徹底打響了虎狼之國的名号。
毫無意外。
這都是野心極大的君主。
趙暨如此培養趙甯,想必也有問鼎天下的野心。
偏偏這趙甯,處理政務的能力也極其出色。
也難怪被那個姓白的老道視作“二聖”之一。
姬峒有些感慨。
若自己年輕時候便有如此天資。
想必早就能達成心中夙願了吧?
僅僅天資恐怕不夠。
這背後付出的努力,也足夠讓很多人高山仰止。
隻可惜。
這女娃子,終究還是太過自信。
姬峒不認爲趙氏能赢。
這次來的全是姬姓的精銳,整體實力要高出趙氏一截。
優秀的指揮官同樣不少。
戰略與硬實力,永遠大于戰術。
從自己派來那位圖謀牧野碑的史官開始,趙氏就不可能赢了。
但是……
“嗯?”
姬峒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因爲他能從趙甯神情中隻能看到殺伐之意,卻絲毫壓力都看不到。
難道趙氏戰場上并沒有落于下風?
他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妙,聖人境的神識迅速鋪将開來,僅僅一瞬間就覆蓋了整個安邑。
看到的結果。
卻讓他瞠目結舌。
僅僅一天的時間。
鮮血就撒遍了安邑的每一寸角落。
趙氏精銳傷亡率已經達到兩成,無論怎麽看,一天犧牲兩萬精銳,都是極其慘烈的結果。
但姬姓聯軍的傷亡卻更加恐怖。
直接飙到了三成。
三萬!
爲什麽比趙氏的情況還要慘烈?
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僅憑趙氏的實力,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個疑問剛生出來。
接下來的場景就告訴他了答案。
……
一處巷子。
幾個姬姓傷兵正躲在角落裏,他們已經落單了,在外一衆趙氏精銳正在四處搜查補尾刀。
姬姓傷兵大氣都不敢出,因爲一旦被抓住,就隻有死路一條。
此等巷戰。
對敵人寬容,就是對戰友殘忍。
根本不存在半分留下小命成爲戰俘的機會。
很快,趙氏精銳就進入了巷子。
隻是好像搜尋得很急,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放棄了這條巷子。
姬姓傷兵也終于松了口氣,沒敢立刻行動,觀察了許久,才尋了一個搜巡的漏洞,一路逃出了包圍圈。
終于。
他們跟一小波姬姓隊伍彙合,隻要把傷治好,明日巷戰便又是一條好漢。
卻不曾想,才剛剛松了口氣,就有漫天箭雨覆蓋了過來。
一輪箭雨,院中姬姓将士死傷四成。
随後一隊趙氏精銳闖入。
姬姓将士,就在驚恐的情緒之中,被他們斬了個幹幹淨淨。
“這……”
姬峒恍然,這一幕恰好與趙甯符紙上書寫的軍令相符。
此次姬姓聯軍的确都是精銳。
雖然有人統一指揮,但畢竟不是統一訓練出來的,執行力比起趙氏的确要差上一截,尤其是碰到趙甯這種指揮官。
當然。
最讓姬峒驚訝的,還是趙氏精銳的戰力。
剛才交鋒結束得極快,的确有姬姓士氣低落的原因。
但姬峒能看得出來,趙氏将士的平均實力,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強。
就好像。
暝都沒有對他們産生任何影響一般。
難怪姬姓聯軍會被趙氏壓制得這麽死。
可是他們怎麽做到的!
難道他們真的有十萬面琉璃鏡?
等等!
姬峒瞳孔一縮。
之前的搶鏡大戰鬧了個沸沸揚揚。
琉璃鏡自然是占了最大的風頭,但在此之前,這世上從來沒有過琉璃鏡這種東西!
之前沒有人在意琉璃鏡是從哪來的。
但現在。
姬峒卻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黎國!
隻能是黎國!
可這種稀罕物件,他們是怎麽搞來這麽多的?
“姬姓敗了!”
雖然心中不願,但他還是下了這個斷言。
指揮本來就有差距,如果姬姓平均實力有想象中那麽大,倒還有機會打一打,但預想中的優勢已經變成了劣勢,那便徹底不用打了。
一天,雖未定勝負。
但他清楚姬姓的底牌,基本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姬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趙甯,神情不再像那麽輕松,不過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果然!
事情正如他預料的那樣。
第一天,雙方戰損都無比慘烈,趙氏隻是小占優勢。
但第二天,雙方的士氣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差距。
第三天,姬姓士氣低迷,指揮官失去了聯軍的信任,本就落于下風的執行力徹底崩盤,姬姓聯軍瞬間化作一盤散沙,如叢林的野獸一般被圍獵堵殺。
從這一天。
戰役就徹底結束了。
從慘無人道的巷戰,變成了誰不會躲貓貓誰就要死的恐怖遊戲。
這期間,姬姓做過唯一像樣的反擊,就是派出高手來刺殺趙甯,但都在曹公公手下無功而返,甚至幹脆把屍體留在了這。
第四天。
趙氏改變了策略。
從殺人,轉變成了誅心。
隻要能把魏韓兩家的将士綁出來,綁出來一個,就可以讓兩個人有活命的機會。
一開始還有人猶豫。
但從第一個韓家将士被綁出來之後,這個脆弱的聯軍就徹底崩潰了。因爲趙氏優勢越來越大,繼續打下去隻有可能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接下來的三天。
徹底陷入了背刺者的狂歡。
魏韓兩家派來的精銳徹底無了,剩下其他各家約莫兩萬精銳成了戰俘,
二十萬級别的巷戰。
以趙氏傷亡四萬,姬姓聯盟傷亡八萬結束。
安邑城中。
一邊歡呼狼嚎。
一邊如喪考妣。
這結果讓姬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
“呼!”
趙甯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連續幾天的高強度指揮,她隻覺得眼前發黑,隐隐有種精神崩潰的感覺。
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随着一陣陣騷亂。
趙信帶着手下,壓着兩個俘虜走上了城樓。
砰砰兩腳,踢在了兩人的腿彎上。
兩人嘭得一聲跪在了趙甯的面前。
趙信呲牙笑道:“殿下!魏家和韓家的頭子帶來了!”
“韓猷?”
“魏遜?”
趙甯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的兩人,意有所指道:“這可都是我們大黎的棟梁啊!”
說是棟梁。
一點都沒有誇大。
韓猷是韓赭的親弟弟。
魏遜是魏桓的堂兄。
都是兩家的嫡系,在朝堂上身居要職,乃是兩家當之無愧的核心成員。
也是!
也難怪能被派來打這關鍵一仗。
魏遜冷哼一聲:“既然已經淪爲殿下的階下囚,要殺要剮就随便吧,大可不必說一些譏諷之言!”
這些天。
他過得極其煎熬。
原本以爲隻用過來撿一座城。
到後面變成了攻城,運氣好一些,攻城變成了巷戰。
想着慘勝就慘勝吧,隻要能把城攻下來就好。
結果誰曾想,這些趙氏精銳實力居然如此強悍。
指揮權崩塌以後,又經曆了好幾天的被抓就會死的大恐怖。
緊接着就是被盟友出賣的崩潰結局。
累了。
毀滅吧!
趙甯淡笑一聲:“你自然會死,不過殺你的人卻不是我。”
魏遜瞳孔一縮,似乎想到了什麽。
趙甯拍了拍手:“來人!把人帶過來。”
“是!”
趙信的聲音響起,很快就又帶上來了一個年輕人,正是魏遜的兒子,魏達!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神色震驚,都沒想到對方還活着。
眼神一觸即分,以免趙甯利用父子倆的身份做文章。
可惜這個舉動是徒勞的。
趙甯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韓赭,随手丢過去一柄匕首。
“刺啦!”
匕首割斷了綁縛在他身上的繩索,咣當落在了地上。
趙甯聲音平淡:“殺了魏遜,你們三人可以活兩個。不殺魏遜,你們三個一塊死!”
聽到這話,三個人齊齊擡起頭,驚駭地看着趙甯。
真是好毒的心思!
韓猷咬了咬牙,正準備說什麽。
趙甯卻笑着打斷道:“我聽說因爲韓倦毀壞牧野碑并且成爲劍靈之後,你大哥在家族中的地位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家主之位的最佳候選吧?
此次戰敗,乃姬姓之過,你仍有着成爲韓王的可能。
有趙氏配合,立功并不難。”
韓猷低下頭,神情無比掙紮。
良久。
終于下定了決心,撿起匕首走向魏遜。
趙甯補充道:“九十九刀,不要多,也不要少!”
韓猷咬了咬牙,擡起了握匕首的右手。
很快。
城樓就響起了血箭飙飛的聲音。
還有魏遜的悶哼,以及少年人的怒罵之聲。
隻不過全被隔音符收攏,沒有半分傳出城樓之外。
一刻鍾後。
魏遜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第九十九刀割斷了他的喉管,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魏達,也已經嚎到脫力,滿眼憤怒地瞪着韓猷。
韓猷渾身浴血。
明明是夏天,血卻冷卻得那麽快,上一刻還是溫熱的,轉眼就變得寒氣刺骨。
他感覺自己被人踹進了冰窟窿裏,在冰水中涮了涮又被拎了上來。
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強忍着心中的恐慌,朝趙甯跪伏而下:“殿下,不辱所托!”
趙甯淡淡點頭,指着魏達,朝趙信說道:“帶走!尋一處地方關押,沒有命令誰都不準接近!”
“是!”
目送趙信把人押走。
趙甯才淡笑着看向韓猷:“愛卿快請起!愛卿乃朝堂肱骨,以後國内安定,還要指望愛卿呢!”
韓猷哆哆嗦嗦站起身,忍不住道:“殿下……”
趙甯淡淡笑道:“放心!三家分黎的那一天,魏達必死!我不認爲一個秘密能威脅一國君王,隻要三家分黎之前,愛卿能夠好好配合就行!”
“是!”
韓猷終于松了一口氣,沖趙甯行禮之後,便被人帶了下去。
他不想損害韓家的利益。
但一邊,是自己以身殉家,讓大哥坐上韓王之位。
另一邊,自己保留活着成爲韓王的希望。
該選哪個。
根本不需要猶豫!
于是城樓之上,又隻剩下了寥寥幾人。
趙甯這才慢悠悠地沏了兩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姬峒面前。
她淡笑一聲說道:“仗已經打完,有話王爺可以說了!”
直到現在,她都不願意相信爲我教的教主會是聖人。
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從頭到尾,韓猷和魏遜兩個兵人境強者,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姬峒的存在。
而且姬峒也一直都沒有對自己出手的意思。
除了“聖人”,好像還這沒有别的解釋了。
姬峒不由微微一笑:“世侄手段當真幹脆利落,如此一來,三家分黎之前,韓家恐怕要被趙氏乖乖吸血了。”
魏韓兩家,精銳加起來損了接近四萬。
而且還要被暝都安邑輻射。
不管是士氣還是大戰略都會處于下風。
韓家再出韓猷這麽一個二百五,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十分難過。
他雖然目睹了事情的真相。
對韓家的事務卻也不能插手太深。
“隻是勉強接住王爺的招式!”
趙甯抿了一口茶水:“王爺還是說說,這次找上門的目的是什麽吧!”
姬峒笑着擺了擺手:“也沒别的目的,隻是想親眼看看二聖之一的落敗,隻是現在說出來,有些顔面無光。”
嘴上說着面上無光。
臉上卻沒有一絲懊惱的神情。
姬姓聯軍的落敗,好似隻是讓他有些遺憾而已。
趙甯淡笑道:“讓王爺失望了!”
她自然不相信姬峒的這套說辭。
神情淡定。
但其實心中的戒備一直沒有放下。
姬峒見她不接腔,便主動開口說道:“本王這次冒昧找上門,其實是想跟世侄探尋一下聖人之路。”
“聖人之路?”
趙甯有些好奇:“王爺已經成就聖人之位,又何必跟我一個小輩探尋聖人之路?”
姬峒搖了搖頭:“聖人之心易得,聖人之路難求,若任何一條聖人之路能走得通,這天下又爲何還是一片亂世景象?”
趙甯微忖。
事實的确如此。
百家争國教已久,卻沒有一個争成功的,就是因爲路還沒有走通。
她看着姬峒:“那王爺是想聽我的聖人之路,還是推銷你自己的聖人之路?”
“推銷?”
姬峒感覺這個詞語有些譏諷之意,堂堂聖人,在她口中竟如同市井商販一般。
可這兩個字用來形容今日之場景,又顯得無比傳神。
他笑了笑:“成就聖人之位時,我等便已經是心中大道的外化,又豈有易路而走的道理?”
趙甯眉毛揚了揚:“既然是來推銷的,又何必等到姬姓戰敗之後才講?”
姬峒欣然接受了這個詞彙:“因爲本王想看看,誰才适合讓本王推銷!”
“哦?”
趙甯似笑非笑:“王爺是覺得姬姓不堪大用,所以我們黎國才有幸讓王爺推銷?”
姬峒似乎聽不出她口中的嘲諷之意,點頭道:“的确如此!”
趙甯若有所思:“那王爺不妨講一講,自己的聖人之道,究竟是什麽!”
姬峒淡笑道:“我的聖人之路,便是青衣的聖人之路,隻是她心太亂手太軟,走不好這條路。而本王,便是這條路的最佳傳承者!”
趙甯瞳孔一縮。
沒想到姬峒居然這麽瘋批。
青衣的聖人之路。
她大概聽嬴無忌說過,青衣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想将輪回之術與墨者公會結合起來。
以輪回神通,換取個人絕對的強權。
再以強權,塑造無人敢觸犯的秩序。
青衣是墨者公會的巨子。
眼前的姬峒是爲我教的教主。
墨家與揚朱學派理念是兩個極端,爲我教更是極端中的極端,本應該背道而馳的兩種思想,在當日推演的結果中,卻表現得十分相近。
青衣的路。
姬峒未必走不通。
這位并肩王,似乎并沒有隐藏自己爲我教教主的身份。
趙甯直接站起身:“那王爺還是請回吧,黎國已有自己的康莊大道,不貪戀王爺的這座獨木橋!”
“哦?”
姬峒卻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世侄以爲的康莊大道,就一定是康莊大道麽?難道世侄以爲,僅僅靠百姓富足,便能讓盛世綿延千年萬年麽?
錯了!
夏商周每一任開國君主都這麽想。
但他們都不知道,人心中的欲念,才是整個世界禍亂的根源。
隻有束縛住每個人心中的欲念,這盛世才能萬年不朽。
不論是墨家節用兼愛。
抑或是楊朱輕物重己。
人人皆成聖,才是真正的盛世之道!”
他聲音很平靜。
但眼神卻是說不出的狂熱。
而這一番話,卻讓人感覺有些道理。
人人皆成聖。
不管是墨聖,還是爲我教之聖。
似乎都能達成盛世。
趙甯笑道:“可是江山運勢圖,不管是墨家還是爲我教,推演出來的結果都是最差了。王爺說這番話,就像是戰場上的屍體在說他天下無敵一般!”
姬峒搖頭:“非也!那等推演,手段凡俗。爲我教伴生以魔種,人人皆可爲我貴己!以青衣之輪回神通,再輔以雄主之政,此等盛世大有可爲。”
趙甯思忖片刻:“這麽說,相較于姬姓聯盟,王爺認爲我才是雄主?”
姬峒點頭:“是!”
趙甯搖頭笑道:“但我不同意!”
姬峒問道:“爲何?”
趙甯一點也不客氣:“無欲無求,無禮無義,非人哉!”
姬峒有些愠怒:“無禮無義?是周王室的禮,還是酸臭腐儒的義?”
趙甯笑着搖了搖頭:“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黎國所求,乃是天下興盛,百姓豐衣足食之禮義榮辱。
王爺的聖人之路,看似光鮮亮麗。
其實并非消解欲念,而是壓抑積攢欲念。
魔種可爲我貴己,卻何來輕物?
聖人之路,一人便已難走,更何況天下之人?
所謂人人成聖,不過就是人人成豬狗。
食不果腹。
衣不蔽體。
還要對自己有聖人的标準。
這是盛世,還是火獄?
王爺的聖人之路,不過是微末小道爾,自己留着走便是!”
姬峒眼神已經沉了下來:“且不論小道大道,世侄以爲黎國之路就抵得過人心私欲麽?堯舜禹湯,何人不是明主,終歸不還是塵歸塵土歸土?
夏商之寂,大周之亂。
你黎國便能免俗麽?”
趙甯笑道:“子曰:欲乃生靈之心,惡以律法束,善以衣食足,不勞煩王爺費心!”
姬峒有些煩躁:“之前的話,乃是管子所雲!這番話,又是那個子說的?”
趙甯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嬴子!”
姬峒:“……”
他站起身,面色木然:“既然世侄與我道不同,那便無需多言,大争之世見真章吧!”
趙甯知道他又要回去跟姬姓聯盟這個次選合作了,不由笑道:“黎國會一直赢下去,就如同今日一般!”
經過這一戰,她徹底明白了。
所謂的大勢,就是生産力。
這次勝利,的确有自己指揮的功勞。
但隻有一點點。
那十萬面玻璃鏡,才是真正擊碎整個姬姓聯軍的東西。
沒有它們。
趙氏絕對不可能這麽順利。
包括陰山要塞那邊也是如此。
見姬峒要走。
趙甯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王爺!方才你說,青衣之輪回神通,再輔以雄主之政。青衣的神通……”
姬峒回答得很坦然:“我還沒學會!”
趙甯:“……”
純白嫖啊!
幸虧沒答應他。
姬峒卻話鋒一轉:“但我的人,會把這項神通從嬴無忌身上拿下來。”
“什麽!”
趙甯神色頓時劇變,當即拍案而起:“你敢動他一下試試!”
姬峒淡淡一笑:“聖人從不以力壓人,本王對嬴無忌從未有過殺心,但我門下教衆就未必了!世侄若是心急,不妨去爲他收屍,順便尋找一下聖人之心。但能不能找到,就看世侄的本事了!”
說罷。
放下一枚玉佩。
便飄然離去。
趙甯怒極,本身就疲憊至極,忽然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無比。
她僅僅攥着玉佩,強撐起身體:“曹公公,随我尋找驸馬!”
曹公公擔憂道:“殿下不可!您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啊!”
六天六夜,全程高強度指揮。
而且還要戒備着姬峒。
心力交瘁不說,還因爲急火攻心傷了髒腑。
按姬峒的話,嬴無忌本身就在龍潭虎穴。
現在去龍潭虎穴闖,那不是送死麽?
趙甯厲聲道:“我說的話,你聽不到……”
她隻覺後頸受到了重擊。
緊接着眼前一黑,就直接暈了過去。
曹公公收起手刀,無奈地歎了口氣,從趙甯手中拿走玉佩。
随後喚來了趙信:“你護送殿下回去,咱家去尋驸馬爺!”
……
暝都盡頭。
“你認識我?你是何人?”
嬴十三的話太過無情。
導緻狐妖當場就炸毛了。
胡糊糊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狐尾的毛根根炸起,轉眼之間一條尾巴就化作了六條,雪白的毛發化作化骨綿針,鋪天蓋地向嬴十三襲去,幾乎在綿針射去的同一時間,她也抽出了一柄短刃沖了過去。
“嚯!”
嬴無忌驚了:“六倍的快樂!”
僅僅一瞬間,胡糊糊便跟嬴十三拼殺在一起。
隻是千萬根化骨綿針根本突破不了嬴十三的護體罡氣。
任她的匕首再過刁鑽,再接近嬴十三肉身的時候,都會被輕易擋下。
嬴十三沉聲道:“你這樣打不過我的!”
胡糊糊恨聲道:“說那麽多做什麽,領死就行!”
“哦……”
嬴十三搖了搖頭,一劍不落地把她的攻勢全都擋了下來。
從頭到尾神色都無比淡定,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胡糊糊,語氣嚴肅地告誡道:“這種炸毛的法術少用!”
胡糊糊連續數次進攻沒有建功,不由氣急:“你讓我不用我就不用,憑什麽?”
嬴十三認真道:“尾巴容易秃,不好看!”
胡糊糊:“???”
嬴無忌:“……”
若不是去過使館地下的密室,他甚至會覺得十三爺呆了十幾年的地方是會所。
這種虎狼之詞張口就來啊!
一旁的樹精微微皺眉:“胡糊糊,收手吧!我們這次的目标是嬴無忌!”
胡糊糊怒道:“少管我!金錦荊,一個胎蛻境的人族娃娃你要是都解決不了的話,就自己掘根謝罪吧!”
金錦荊:“……”
她面無表情地看向嬴無忌。
腦袋一歪。
霎時間,無數藤蔓憑空從地上冒出,牢牢鎖向嬴無忌。
好在嬴無忌早有準備,當即腳踩七星逃脫了藤蔓的圍捕,甚至還有餘力把陷入精神内耗的芈星璃一起擄走。
然而金錦荊更狠,幾乎在他逃走的一瞬間,整片空間的地面上都冒出了藤蔓。
“卧槽!”
嬴無忌心頭一驚,沒想到這個婕拉居然這麽狠。
不過這藤蔓雖多,但似乎受到了很強的壓制,離金錦荊近的還好說,稍遠一些藤蔓就會變得纖細無比,看起來費拉不堪。
手持含光劍。
一劍一根!
金錦荊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本體身法又不及七星步,沉思片刻,便揮手灑下了一把種子。
藤蔓生長之地,種子飛快膨大,最終随着“嘭”的一聲輕響,紛紛化作一個個一尺多高的小矮子,張牙舞爪地朝嬴無忌攻來。
“哈?蔬菜人?”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看這些小矮子迅捷的步伐和癫狂的眼神,他就知道這些東西不好對付。
随手一撒,無數黃豆便朝地面散落,化作一個個壯漢,跟小矮子們厮打在一起。
自從覺醒天人族血脈,并且與颛顼帝軀疊加之後,他的精氣神便恢弘了數倍,有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感覺。
撒豆成兵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上了一個檔次。
單兵能力已經不遜于南宮陵施法造出來的黃豆兵,每個黃豆戰士都大概相當于三品靈胎。
數量上限隻有五十,但個個複刻了嬴無忌的戰鬥意識,劍法耍得賊溜,還會施展法術,個體戰力強到批爆。
小矮子雖強,但智力屬實低下,不一會兒就被黃豆戰士抓住吃幹抹淨了。
金錦荊也沒想到會是這般結果,一個胎蛻境的人族小子,憑什麽能夠這麽強?
她靈智愚鈍。
但本能告訴她嬴無忌很危險。
下意識就退後了一步,戒備地看着他,手中也多出了一把種子,約莫有上千枚。
嬴無忌也被這陣仗吓住了,提着含光劍,也不敢輕易攻過去。
場面就這麽陷入了詭異的僵持。
而另一頭。
胡糊糊的攻勢一點都沒有減弱,身法靈動匕首連刺,每一次都是奔着殺人去的。
但卻擊擊落空。
嬴十三雖然一直處于守勢,但卻如同閑庭散步一般。
有空了還皺着眉訓斥:“讓你不要用綿針,秃了吧?”
胡糊糊:“???”
嬴十三被打得有些煩躁,一記重劍就把胡糊糊震出去了老遠,盯着她不悅道:“你跟翠花什麽關系?”
嬴無忌:“……”
十三奶這名字。
好像有些過于接地氣!
這一人一狐的仇怨,果然跟十三爺那段塵封的往日情有關系。
還以爲是始亂終棄的戲碼呢。
失望。
胡糊糊怒極:“你這殺胚居然還記得我姐?也難怪,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肯定一輩子都噩夢纏身吧?就爲了你們那勞什子颛顼印,你就要手刃自己的妻子?”
嬴十三眉頭緊鎖:“颛顼印涉及人族之基,即便是我的妻子,也絕對不能染指!何況,殺她并非我的本意!”
胡糊糊都要氣笑了:“不是你的本意?難道是有人把刀子遞給你,逼你殺的麽?”
嬴十三直言不諱:“是!”
胡糊糊譏笑道:“哦?是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嬴十三:“你姐!”
胡糊糊:“???”
兩人又激烈地争吵了幾句。
準确說是胡糊糊激烈的罵人。
而嬴十三卻淡定到幾乎冷漠。
從兩人的隻言片語中。
嬴無忌似乎也摸清了故事的脈絡。
十三奶是個狐妖,爲了颛顼印而來,卻意外跟十三爺墜入愛河,消極怠工了好一段時間。
最終族内給了壓力,才不得不動身前往楚國颛顼印,本想把嬴十三支開不連累他,但雙方感情正火熱,就在動手的那一晚,十三爺剛好找上她,以爲她要做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甚至還不顧反對硬搭了把手。
結果不曾想,守護颛顼印的陣法無比敏銳,直接就暴露了兩個人的行蹤。
眨眼之間,天羅地網已至。
十三奶自覺必死,隻好向愛人坦白一切,還逼嬴十三殺了她。
嬴十三百般掙紮,雖然青衣能讓人立刻複活,但那時嬴十三跟她已經近十年沒見了。
但若不殺十三奶,兩個人都得殒命。
所以他最後還是下手了。
頂了一個協助之功。
外加有乾國宗室斡旋,才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但嬴十三找到青衣的時候,隻看到了衣冠冢。
然後。
就孤獨生活到了現在。
聽到這番話語。
胡糊糊氣得呼吸都不暢了:“你放屁你放屁你放屁!天人族高手雲集的時候,你們尚且沒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通,你說有人能夠複活我姐,我怎麽那麽不信啊?
那個青衣能随便複活别人,爲什麽她自己死了呢?
你編了一個不存在的死人,當然随你怎麽撒謊了!”
嬴十三眉頭緊鎖:“你對翠花的事情這麽了解,應當就是她在狐族的策應人,與她綁定了靈犀通感之術。若是這樣,你應該還記得,我曾許諾翠花要與她厮守千萬年,你真當這句話是空穴來風?”
胡糊糊恨恨道:“鬼知道你說了多少騙人的話?總之,我沒看到我姐活過來,那一切便都是假的!”
嬴十三也被整得有些煩躁:“你都打不過我,我有何向你扯謊的必要?”
然而就在這時。
這方小世界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
衆人頓時臉色大變,似乎感覺到了發自靈魂的震動。
天空傳來隆隆巨響。
那漫天複雜的紋路飛快凝結,形成了一道道光影。
“暝都盡頭終于正式出現了!”
嬴無忌不知該悲還是該喜,暝都盡頭出現之際,所有規則都具象化,是最容易參悟的時候。
那一道道光影,應當就是規則的産物。
不管能夠接近哪一道,都是前所未有的頓悟之機。
其中有一道血色光影,就連接在自己身體上,想必就是被斬斷的血脈規則。
可偏偏。
現在局勢不太妙。
而且……
暝都對心志的影響又變大了幾分,嬴無忌隻覺得腦海中紛雜的念頭憑空多了幾倍,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甚至隐隐約約間,他看到很多人腦袋上都似乎冒出了一道黑影。
黑影的形狀與本體的形狀一模一樣,卻似乎蘊含着緻命的吸引力。
壞了!
嬴無忌隻覺得有一個什麽樣的東西從自己腦殼裏鑽出來了。
一時間,有種大腦缺失的快感。
那東西鑽出來以後,便凝聚出了一個跟他形象一模一樣的虛影。
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
他能感覺到,這個虛影就是自己各種欲望的集合體。
或者說是……本我!
還是說,這是暝都自有規則具象出來的本我?
本我緩緩開口:“聊一……”
“我去你娘的!”
嬴無忌根本不跟他廢話,強行撇下所有欲念,提劍便砍。
本我面色大變,飛快向後閃去,戒備地望着嬴無忌手中的含光劍,似乎對這柄劍和裏面的劍靈十分忌憚。
“呸!”
嬴無忌啐了一口,果然是特娘規則的化身。
隻可惜。
烏雞哥的劍,專斬規則。
本我規則面色有些難看,沉聲道:“我們談一談吧!”
嬴無忌面色冷峻:“有談的必要麽?你想控制我,需要時間,我要殺了你,同樣需要時間,比一下誰的時間更短就行!要麽,我成爲你的奴仆,要麽你被我肢解領悟。”
本我規則笑了笑:“我不否認你有肢解我的能力,但想要領悟,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到的。不瞞你說,現在有兩批人正在接近,最近的那一波,不足兩個時辰就能抵達。”
他大手一揮。
嬴無忌面前便出現了兩道光影。
兩撥人。
其中一波十幾個,有沒有悟神境不知道,但每一個氣息都是兵人境級别的波動。
一群兵人境的強者,還擡着一個轎子。
轎子上面,坐着一個滿臉戾氣的侏儒。
這批人,嬴無忌不認識。
但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究竟哪點熟悉,又有些說不清。
直到他看到這些人脖頸上的印記。
印記!
紅塵皆我?
那個侏儒是紅塵?
霧草。
大仇人啊!
另一波就更恐怖了,接近二十個兵人境的強者,帶頭的那一個神情木然,俨然一張司馬臉。
丹青?
全都是大仇人?
嬴無忌冷笑一聲:“以我們現在這些人,單獨對付其中一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看樣子他們應該沒辦法同時到,用這個威脅我未免太草率了些。”
本我規則笑了笑:“第一,那兩個大妖跟你是敵對關系。第二,就算你能說服她們,後來者是爲我教的人,本身就受本我支配,這裏的規則對他們造不成任何影響,憑你們現在的狀态,如何才能跟他們鬥?”
嬴無忌轉過頭。
十三爺,芈星璃還有胡糊糊都正在盤腿打坐,都已經陷入了劇烈的内心掙紮。
唯二不受影響的,就是金錦荊和含光劍裏的倦子哥。
自己有利刃在手,爲本我規則所忌憚,所以影響暫且沒有那麽大。
可這些人,戰力俨然是削弱了一半還多。
本我規則忍不住笑道:“談個生意吧!”
嬴無忌手握利刃,眼神肅然:“你說!”
本我規則指着天空一道道光束:“我想邀你做暝都之主!”
嬴無忌嗤笑一聲:“就跟第一人爲我教教主那樣,做你的傀儡?”
“你居然還認識我的老仆人?”
本我規則有些詫異,旋即笑着搖了搖頭:“他隻是暝都的奴隸罷了,我授予他權柄,他代我行事發展信徒,哪配稱得上暝都之主?你不一樣,你能斬斷暝都所有規則,系于你一人之身,如此你不是暝都之主誰是暝都之主?”
嬴無忌冷笑一聲:“既然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一樣可以成爲暝都之主,爲什麽還要跟你談生意?”
“不不不!”
本我規則笑着搖頭:“這世上,不可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世界。暝都如果隻是你們那方世界的複刻,遲早頂不住那方世界的傾軋,最多短暫存續百年,就會消失無形。
我!
才是暝都延續數千年的根本。
你斬斷所有規則系于你身,便會将暝都内化于你身。
從此暝都便是你,你就是暝都。
而你的魂魄,就會徹底跟我融合。
準确說,不是跟我融合。
而是隻要你選擇我,我就會以規則之軀,歸化于你的本我,相當于你把我完全吸收。”
嬴無忌嗤笑:“但我徹底爲本我所驅使,跟爲我教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别?”
“自然有區别!”
本我規則聲音充滿着蠱惑:“你擁有全部的暝都,任何規則下的人都會對你頂禮膜拜。若你成爲你那方世界國教之聖人,便能把所有人都發展爲你的信徒。”
嬴無忌撇了撇嘴:“不感興趣,還有另外的選擇麽?”
本我規則點了點頭:“有!如果有幸頂得住爲我教衆的壓力,将我殺了拆解領悟,說不定能尋到克制我的方法。但暝都也會從此崩毀,你們費盡心思奪得的安邑也會在五年之内徹底失去價值。
當然!
這都是後話。
因爲我不信你能敵得過那麽多的後來者。”
嬴無忌:“……”
啧!
有些難辦。
本我規則的聲音愈發激動:“嬴無忌!這是兩相成全的好事!你成爲我,便能掌控一方世界,掌握滔天的權柄。我融于你,便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去往大世界,以你我之聖道成全盛世之治。”
盛世之治?
是那種外部都不用力,就會内部土崩瓦解的盛世麽?
嬴無忌可以确定。
這個本我規則,很了解爲我教内部的事情,并且對暝都的所有變故都了如指掌。
但它自己很弱,并且被自己克制。
不然也不會如此卑微求和。
融合自然是不願的。
但他看了看眼前光影中的景象。
神色愈發凝重。
如果不同意,紅塵與丹青怎麽解決?
這麽大的陣仗,哪怕是十三爺全盛時期,也都隻有跑的份。
勝算太小了。
至少嬴無忌暫時想不到哪怕有絲毫取勝希望的方法。
眼前的東西。
雖然不像啥好人。
但他能感受到,這純純的規則本身。
隻不過是通過自己的思想,拟出來了一個人格罷了。
若是将他吸收。
自己隻是将本我放大,算不上跟它融合。
僅僅這點代價。
就能換取整個暝都的掌控權!
實在很難不讓人心動。
本我規則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
“考慮一下吧!”
“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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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個歉吧,最近身體和精神狀态實在拉胯。
推薦站短遲遲不來,所以一直沒有加更。
但不能言而無信。
20号之前要是還沒來的話,就20号加更。
最近囤囤稿。
三月初來一波大的。
大家月票準備好。
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