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采潭的這句話一出。
嬴無忌懸着的心你終于稍稍放了下去。
隻要能解。
一切都好說。
他忍不住問道:“怎麽解?”
李采潭眯了眯眼:“告訴你怎麽解之前,你得先知道魔種是什麽?”
“是什麽?”
嬴無忌哼了一聲:“不就是人的心魔麽?”
“如果僅僅是陰暗面,那未免也太簡單了。”
李采潭笑着搖了搖頭:“楊朱學派立派百餘年,爲我教也差不了太遠,屹立這麽久,雖然幹的多是偷雞摸狗的勾當,卻也是讓諸國頭疼不已。原因無他,就是因爲教衆由魔種覺醒的本命法術太強。
如果隻是修煉心魔,就能練到這個地步,那天下恐怕是個走火入魔的人,都能成爲一方高手了。
何況你看我。
你看紅塵。
你看姜太淵。
可曾有一人身上帶着走火入魔的症狀?”
嬴無忌不禁點頭:“的确如此!”
這世界走火入魔的人太多了,能活下來都是萬幸,更遑論覺醒本命法術?
自己見的那些爲我教的成員,雖然行事都不擇手段,但一個個腦袋都清楚的狠。
他們最多稱得上清醒的瘋批。
而那些真正走火入魔的隻會“阿巴阿巴”。
他問道:“所以,魔種究竟是什麽?”
“是本我,是欲望,是執念!”
李采潭眯了眯眼:“爲我教第一代教主,乃是楊朱聖人門下的記名弟子,從一入門就開始參悟‘貴己、爲我’,你學問不算淺,我就不跟你講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總之首任教主,在這個‘我’字上,與楊朱聖人産生了分歧。
他認爲,一個人的本質,歸根結底是心中的欲望與執念,其他一切都是虛幻的。
一開始我不信。
直到後來,我深陷囹圄,才明白如果沒有報仇的執念,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人,一切的行爲,其實都在受本我明裏暗裏支配。
所謂抱負,所謂道德,不過隻是本我的表現形式之一了。”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這些話他總感覺有哪點不對勁,隻要好好思索一下,肯定能找到反駁的點。
但是現在反駁并沒有什麽用,又不是辯赢了就能幹翻整個爲我教。
他問道:“所以這魔種,就是本我?”
李采潭搖頭:“它不是本我,但它能融合本我。這世界本來就是虛幻的,隻有本我才是真實的,本我才是這個世界。所以本我之所能及,能淩駕于任何你功法之上。
所以魔種與本我結合之後,覺醒出來的本命法術根本就沒有上限。
紅塵的紅塵皆我。
丹青的丹青渡魂。
都是由本命法術晉階而來的神通。”
嬴無忌:“……”
怎麽唯心主義都出來了?
如果他早穿越過來幾年,或許還對這個說法有所質疑。
但特娘的科學都證明了世界不是完全唯物的,觀測者效應什麽的都有。
他還真沒什麽底氣質疑這個東西。
李采潭輕歎一聲:“這魔種,便是首任爲我教教主悟出的第一個神通,即便他死了,他的歸塵之地,依舊每天都會有新的魔種誕生。想要種下魔種,就必須找到受種者心理防線崩潰的瞬間,這樣它才能根植本我能量最大的一面。”
嬴無忌有些煩躁:“所以,要怎麽樣才能解它?”
李采潭伸出兩根指頭:“兩個方法!第一,參悟出魔種對應的神通,這樣你不僅能取出未孵化的魔種,還能成爲我教下一任教主。第二,打消受種者的執念,失去這個執念,魔種就是無根之萍,再不可接近本我半分。”
嬴無忌:“……”
他忍不住罵了一句。
如果爲我教首任教主還活着,第一種方法他還能試一試。
但人家現在死了,就算想爆技能都爆不出來。
至于第二種。
花朝本我能量最大的一面,無疑是她父母給她留下的陰影,但是現在真正的花婉秋已經死了,羅偃雖然也算個賢相,但在爲夫爲父的方面跟一個普信男無意。
就算真的強逼他說出一些話,花朝也不可能相信的。
李采潭自嘲一笑:“我也不知道本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我,隻知道魔種一旦孵化,本我就會占據意識的主導權。你們能留我一條命,我很感激,但隻要有機會殺姜太淵,我依然會不擇手段。所以你們看我看得嚴一點,我不想害了采湄。”
“嗯!”
嬴無忌淡淡點了點頭,她說的應該沒有錯,不過她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本我隻是占據着意識的主導權,卻不是所有意識本身。
李采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世人渾渾噩噩一輩子的不在少數,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認清本我。我知道你問這個問題是爲了羅偃的私生女,你想要護着她,便讓她遠離陰影,并且不讓陰影在她身上重現,一輩子都渾渾噩噩的,魔種就很難孵化。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我們李家女子大多都已認命,不會反對丈夫三妻四妾。
但采湄……
你們這種奇怪的三角關系我也不懂,但我知道很危險。
總之!
你别傷她!”
“放心!”
嬴無忌點了點頭,問出了第二個問題:“暝都究竟是什麽東西?”
“暝都……”
李采潭眯了眯眼:“是一個由神通創造的鏡像世界,在那個世界,天涯咫尺,瞬息萬裏。每個人在鏡像世界裏都有對應的身份,若你進去,便會附身到相應的人身上,暝都之主自稱真天子,不過這種話聽聽就好。
通過鏡子便能進入暝都,你若是想進,我就把對應的法術教給你。
另外就是,你找一面明亮的鏡子。”
“哈?”
嬴無忌愣了一下:“找這玩意兒做什麽?”
李采潭攤了攤手:“既然是鏡像世界,就必然不是這個世界本身,隻要跨越過去,必定會有修爲損耗,鏡子越明亮,損耗就越低。”
嬴無忌:“……”
特娘的還有如此奇葩的規則?
那我豈不是要起飛?
問題問完了。
嬴無忌起身準備離開。
李采潭卻叫住了他:“等等!”
嬴無忌側過頭望了她一眼:“還有什麽事情?”
李采潭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在冢盤裏面,我并沒有昏迷,你跟姜太淵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沒有資格對你的決定指手畫腳。但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當真要助他給姜齊複國?”
“我立過血誓,你說呢?”
“……”
李采潭笑容苦澀:“知道了!”
她現在近乎叛出了爲我教,失去了紅塵的支持,她殺姜太淵本來就難之又難。
如今嬴無忌也要幫他……
“不過……”
嬴無忌畫風一轉:“我隻需要在他需要的時候幫他,其他時候我做什麽,都與血誓沒有關系。”
李采潭心頭一跳:“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嬴無忌笑着打量着他:“若你的混元真氣徹底圓滿,有幾成把握殺他?”
李采潭眼睛一亮:“七成!但我現在還缺嬴姓王室和芈姓王室的本源真氣,你要幫……”
嬴無忌揮手打斷:“我可沒說要幫你,雖然血誓管不到這裏,但我做人,最講究的就是誠信!”
李采潭神色一黯:“懂了……”
嬴無忌卻笑了笑:“不過這世界上好像有不少巧合,假如哪一天,我是說假如啊!假如我不小心敲碎了嬴無缺的天靈蓋,很有可能是一死一傷的場面。這種情況下,我遁走療傷合理吧?”
“合理!”
“那嬴無缺的屍身被人撿走合理吧?”
“合理!”
李采潭興奮得呼吸都顫抖了起來。
嬴無忌眯了眯眼睛:“總之冢盤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雖然姜太淵弄砸了任務,但那苟吉巴紅塵,根本不可能做出讓爲我教内耗的事情。反倒是我,更适合成爲你的助力。總之你且在這裏好好修煉,你是采湄的姐姐,我不可能害你的!”
李采潭目光閃動:“多謝!”
“互幫互助!”
嬴無忌眯了眯眼。
以血誓換取解除嬴趙詛咒,隻是綜合考量利益最大化的結果。
對于姜太淵這個人,他本身其實極度看不上。
他理解王室盡毀,一人身負血海深仇的感覺。
但這個人做事忒不地道。
從未想過踏踏實實做事。
隻知道來騙,來偷襲。
蹭着“逢兇化吉”的谶言,瘋狂賣給自己人情。
這特娘的不是純白嫖麽?
誰被白嫖了還能笑着面對?
尤其這個逼給自己帶來太多變數,若不是李采潭這個大姨子認出了自己,恐怕自己至少也是一個重傷。
這幹的事兒,可真是夠缺德的!
血誓的内容,他肯定會兌現。
但血誓之外,他怎麽可能放過姜太淵?
即便姜齊複國,他也要讓姜太淵當一個末代君王。
李采潭就是最好的執行人選。
“對了!”
李采潭忽然說道:“暝都裏面犬戎鬼面花是硬通貨,在這張床下面有一個盒子,裏面放着我所有的犬戎鬼面花,還有一冊我的筆記,看了之後你對爲我教的了解也能更深一點。我留着沒用,你拿走吧!”
“好!”
嬴無忌取出了盒子,看了一眼李采潭。
發現她已經将腦袋别到了另一邊,似乎交代完正事兒,就很不願意看自己了。
身上傷勢遍布,經脈真氣紊亂。
看起來很落魄。
也許她内心也覺得自己不堪?
嬴無忌也不想妄自揣測,道了一聲謝,便離開了房屋。
屋外。
李采湄正焦急等待,見他出來,連忙迎了上來:“怎麽樣?”
“挺好!”
嬴無忌笑着捏了捏她的手:“隻要她信我的話,我就能幫她真正了解夙願。放心吧!一切都會好的。”
“嗯!”
李采湄重重點了點頭,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他攥着,不由俏臉一紅,小心翼翼地把手抽了出來。
“不要這樣。”
她小聲說道,美眸中滿滿都是不舍與憂慮。
嬴無忌知道,在自己能拿到孩子冠姓權之前,糖糖很難過去心中這個坎。
便笑了笑,湊得近了些:“你倒不用這麽小心,一年之内,我就能和你生孩子。”
“真的?”
李采湄眼睛亮了一下,因爲嬴無忌這個人很少放空話,即便那個“還你自由”最後發現是誤會,他卻還是敢硬着頭皮強娶太子妃。
所以嬴無忌這麽說,她根本就沒有懷疑。
但她又覺得這句“真的”會讓他得意,又輕哼了一聲:“我可沒說要給你生孩子!快走吧,殿下等急了!”
馬車很快就回到了晴绛殿。
把李采湄送回住處,嬴無忌便想離開。
驸馬府已經改造好了,按照規矩自己應該在大婚前一天住進去暖房,也就是今天了。
剛說過要告辭,趙甯卻叫住了他:“嬴兄!”
“怎麽了?”
嬴無忌側過頭看着她。
趙甯面色有些愁苦,在原地彳亍了好一會兒,才苦着臉問道:“你第一次成婚,你就不緊張麽?”
“我緊張什麽?”
嬴無忌被逗樂了:“話說你不都二婚了麽?怎麽還緊張?”
趙甯懊惱地撓了撓頭:“話雖這麽說不假,但我……第一次以新娘的身份成婚。”
嬴無忌:“……”
這種體驗确實比較新奇。
他還真不太清楚怎麽幫大老婆緩解焦慮。
“算了!”
趙甯無奈地擺了擺手,處理政務這麽多年,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一件政務比這件事情更讓人發愁。
一想到自己要一身紅裝,以妻子的身份跟嬴無忌跟嬴無忌拜堂。
她就感覺臉上發燙,渾身刺撓。
紅裝?
太可怕了!
當時我怎麽想的,爲什麽想都不想就應承下了這件事情?
我怎麽就管不住這張嘴呢?
“嬴兄,你還是快走吧!”
她慌忙擺了擺手:“這件事我自己能解決!”
嬴無忌咧了咧嘴:“好吧!”
雖說明天成婚,自己做不了想做的事情。
畢竟有人不能大着肚子去打仗。
但應該還挺有意思的。
畢竟黎國的習俗,新郎新娘入洞房之後,同輩好友應該在新房周圍的房屋住一晚上,象征着新生家庭的人脈穩固。
也就是說。
自己要和大老婆在房間内完完整整地呆一晚。
也不知道特娘的是享受還是折磨。
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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