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院長的臉上，能看出悔意。
原以爲遮掩了當年的事，所有人都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這十七年，每個人身上都戴上了沉重的枷鎖，尤其是劉葉那孩子，這十多年, 沒有一天是好過的。
這些孩子感情好，把其他幾人看得比自己還重，心裏有什麽難受的，從來不肯和别人說，就這麽憋在心裏頭。
若非這次屍骸被發現，劉葉那孩子被問了幾次話, 心裏受不住了來尋自己, 自己又怎麽知道這些。
前些日子，劉葉來找了自己，想将當年的事向警方透露，卻又怕其他人不願意，畢竟現在，有的要準備結婚，有的在讀研，還有的進了部隊。
這事一旦曝光，所有人都要爲當年的事付出代價，前途盡毀。
她想過，願意站出來坦白的就一起，不願意坦白的, 也不勉強，她也絕不把對方說出來。
可沒有想到, 最後一刻，五個人還是全都站了出來, 因爲怕馮院長蒙冤。
前幾天老院長說的那番話, 就是和劉葉做了一個局，賭五個孩子主動站了出來，馮明翠會不會将當年做過的事交待出來。
那個所謂的裝糕點的盒子，也是假的證據。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隻能賭人心。
老院長失望，“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了。”
晏修文等人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就證明馮明翠什麽也沒向警方坦白。
…
從老院長處離開，一向話多的小張，這回也什麽都沒說。
說到底，沒有證據，沒有證人，有關老鼠藥的所有一切都隻是猜測罷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剛回到警局，就傳來消息……
馮明翠在福利院吞藥自殺了，被發現在那間發現屍骸的小屋裏，旁邊放着一封她親筆寫下的遺書。
遺書裏，寫下了馮安死後，她心中情緒難以平複，鑄下的大錯。
當年，她從院裏幾個孩子那知道了兒子是被小城三人鎖在了屋裏頭。
她心中清楚, 于三個孩子而言, 這隻是幾人之間的玩耍惡作劇, 自己的兒子是死于哮喘。
年紀小，何況這種事，最後也不會受到什麽懲罰，可她的兒子，卻因爲這種惡作劇而出了意外，讓她心裏怎麽受得了。
她每日都在劉葉那五個孩子面前提馮安的事，掉眼淚，又給她們做各種各樣的糕點零嘴，卻不給另外三人吃。
緻使孩子們知道，自己不喜歡小城那個孩子，又暗示她們，如果能替馮安出氣，就會更加喜歡她們，對她們好。
那五個孩子也就七八歲，本就缺愛，這一番教唆下，當真就去偷了院裏家中養豬的職工剛買回來還沒來得及放回家的瀉藥。
那瀉藥偷回來後，便被她換成了早已準備好的老鼠藥，最後借由五個孩子的手，以捉迷藏爲由騙去小屋，最後死在了屋裏。
老鼠藥是老院長買的，藥是五個孩子下的，人也是五個孩子鎖的，即便報警，也與她毫不相幹。
可她沒有想到，老院長回來後卻沒有報警，甚至将這事遮掩了下來，她猜到，這是院裏的人爲了保護這五個孩子。
她本以爲這事也就過去了，可這十七年裏，她有時仍舊會夢中驚醒，經常去關注那五個孩子的動向。
看到孩子們都考上大學，慢慢的讀研了，都有出息了，沒受當年那事的影響，想來以後也會很有出息，她心裏的這塊重石頭才勉強輕了一些。
這麽些年，她一直悉心照顧院裏的孩子，教導她們未來要做一個正直的人，以此減輕心裏的負罪感。
可十七年前的事到底是被發現了，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那五個孩子會爲了替自己澄清，将當年的事說出來，如此自毀前程。
那塊十七年了從未消失的石頭再度壓下。
是自己一念之錯，害了這五個本該前程似錦的孩子。
孩子本是一張張白紙，她們周圍的人，皆能不同程度的往紙上上色，你希望她成爲什麽的人，你的言行舉止就會把她們一定程度上變成什麽樣的人。
自己從不後悔對那三個害了自己兒子的孩子下手。
可她心裏愧疚的是，不該利用這五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對自己渴求的愛，教唆她們潔白無暇的手握上利刃，在什麽都還不懂的年紀變成了取人性命的劊子手。
馮明翠靜靜的躺在屋中，緩緩的閉上了眼，時間刷刷的仿佛回到了當年，八個孩子圍着她，兒子就站在不遠處，朝她喊媽媽……
她想追過去，可兒子卻離她越來越遠。
地上，一張06年那會，福利院上下的合照裏，八個孩子站在一塊，沖着鏡頭外的馮安，笑顔如花。
…
夜裏，晏修文回到了晏家，正好遇上端着牛奶從廚房出來的晏清。
晏清眉梢微揚，眼睛微彎，“案子解決了？”
晏修文颔首，“嗯。”
他擡步往樓上走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晏清一眼，“那天晚上去福利院的時候，你就知道當年是馮明翠教唆五個孩子下的藥？”
所以今天，她才沒有跟着一塊去見老院長。
晏清笑笑，“難道你猜不出來？”
晏修文卻隻是看着她。
“第一天去福利院的時候，我就發現馮明翠活不長了，碰巧她的孩子又是當年出的事，那麽多巧合碰在一塊，也就猜到了。”
晏清緩緩解釋道。
所以那天，她就試探過馮明翠了。
在那晚進到小城意識裏的時候，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也都清楚明白。
之所以沒有說出來，就是怕影響了那幾人的命格，說白了，這案子那麽多年了，即便真留下什麽痕迹，也不能作爲直接證據定罪。
隻要福利院的所有人守口如瓶，這案子就是個死局，除非有人在警方三番五次上門問話下心理熬不住了，主動開口，這個局才能破。
所以馮明翠必死無疑，今天死了，也是她的命。
四目相對，晏清臉上笑意淺淺，晏修文半晌後沉聲道，“一碗面，加個雞蛋。”
晏清嘴角微揚，“沒問題，轉賬。”
樓上，晏臻看着這一幕，連連搖搖頭，得虧自己不餓，以後也不知道什麽冤種有這福氣娶到自己這兩個妹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