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商如意腳下的慘狀時,宇文晔立刻俯身将她打橫抱了起來,轉身便要往外走,可這一動,商如意立刻發出了一聲痛凄厲,卻也更壓抑的痛呼,宇文晔心尖都痛了一下,立刻停下腳步,開口時聲音也刻意的壓抑着,仿佛生怕自己的氣息太重,侵擾到了她。
他問道:“怎麽,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就看到商如意用力的咬着下唇,唇瓣幾乎被咬得破了皮,而她身下的衣裙,已經隐隐的透着紅!
宇文晔的眼睛都紅了,立刻轉過頭,對着站在黑暗中一動不動,仿佛被震住,又仿佛本身已經僵硬得無法再動彈的宇文愆的身影,大聲道:“床呢?你的床呢?”
那僵硬的輪廓微微一顫,終于擡起手,指向了大殿的後方:“在,裏面。”
宇文晔抱着商如意,快步走到他面前,行動之疾甚至帶起了一陣不僅夾雜着血腥味,更仿佛裹挾着刀劍銳利的風,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盯着他的雙眼:“帶我去!快帶我去!”
商如意手中的燈籠早就在剛剛陣痛襲來的時候跟酒杯一起落到了地上,這個時候被慌忙上前的圖舍兒撿起來,燈火搖曳,在晦暗難明的光線下,宇文晔仍然看不清眼前人的眼神和表情,卻隻聽到他深吸了一口氣。
仿佛直到這個時候,宇文愆仿佛才恢複了呼吸。
他沉沉道:“跟我來。”
說完,便領着宇文晔轉身朝他的内殿走去。
一直站在桌案邊上,被商如意這一變故弄得目瞪口呆的宇文呈直到現在還有些回不過神,但眼看着衆人都簇擁着秦王和秦王妃往承乾殿的内殿走去,連光亮也随之消失,他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狠戾而又被弄得有幾分驚詫無措的眼神随着燈火的離去漸漸平靜下來,卻也變得更加陰暗了幾分。
看着一地的狼藉,他狠狠的歎了口氣,一腳将那酒杯踹開了。
“唉!”
另一邊,宇文愆帶着宇文晔他們走進了他的内殿。
雖然整個承乾殿的大殿已經搬空了,但因爲今晚要夜宴兩個兄弟,他仍然會留在宮中,所以這裏還留着一張床,可寬大的床榻上竟然沒有被褥,隻有冷冰冰的床闆和一個枕頭,加上微弱的燈籠的光隻能照亮床邊的方寸之地,照不亮高大的殿宇,讓這裏看上去不像一座太子居所,反倒像是一個修行者的苦修之地。
但這個時候,已經無暇他顧,宇文晔隻能咬牙将商如意放了上去。
剛一觸碰到冰冷堅硬的床榻,商如意幾乎又快要按捺不住口中的痛呼,可她更深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這一刻,幾乎已經能看到一抹腥紅在她的嘴角綻開。宇文晔心如刀割,卻也隻能強壓着心頭的劇痛,一邊護着她慢慢躺下去,一邊急切的轉頭對着緊跟在身後的圖舍兒道:“快,快去請蘇太醫!”
“啊?可是——”
圖舍兒有些慌亂,大概是因爲太緊張的緣故,開口的時候直接咬了舌頭。
宇文晔眉頭一皺,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些虛弱的聲音從懷中傳來,他急忙低頭,隻見商如意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望着他,因爲太痛,眼瞳竟然都變得有些無神,可說出的話,卻讓宇文晔大吃一驚:“我,我來之前,已經讓長菀去太醫署,請蘇太醫來承乾殿了……”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來在之前,商如意很有可能已經感覺到自己要生了,不僅做好了準備,甚至,她已經預料到,就算自己親自過來,也沒那麽容易帶走自己的夫君,很有可能會在這裏就——所以,她讓長菀把蘇卿蘭請到這裏來,是足了準備的。
她,即便在這樣的時候,也比常人都更細心,更周全!
宇文晔慢慢的俯下身,一隻手輕撫過她汗濕的臉龐,然後輕輕的捋開被汗水濕透的亂發,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半晌突然在她耳畔輕聲道:“說你不聰明,怎麽突然又這麽聰明了?”
這個時候,商如意已經痛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宇文晔又道:“省着點,留給我們的孩子。”
原本已經痛得快要窒息,聽到這話,商如意突然噗嗤一笑,擡頭看向他,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瞳在這一刻也重新凝聚起了精煉的光芒來,她看向宇文晔,兩人相視而笑,一瞬間,焦灼緊繃的氣氛,竟然也在這一笑當中,變得溫柔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宇文愆,高大修長的身形卻愈發的僵硬了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卧雪的聲音。
“蘇太醫,快,快請!”
剛剛一衆人都跟着宇文晔進到内殿的時候,除了陰沉着臉一動不動的宇文呈,就還有卧雪留在外面,正是爲了接應匆匆趕到的蘇卿蘭,宇文晔一聽,立刻轉過頭去,果然看到蘇卿蘭拎着一個藥箱,身後帶着兩個穩婆一臉焦急的匆匆沖了進來,她甚至沒來得及對太子和跟着已經走進來的齊王行禮叩拜,直接便走到了床邊,一看到商如意濡濕的裙子,臉色也凝重了一下。
她立刻道:“這裏需要蓋的墊的,還有熱水,趕緊去準備!”
卧雪一聽,立刻轉身跑出去要熱水了,而這個時候,圖舍兒也不顧此地不是他們自己的地方,自顧自的用燈籠裏的蠟燭将周遭的幾個燭台都點亮,整個大殿頓時明亮了起來,也才看清,除了這張床,這裏已經空無一物,何來蓋的墊的?
圖舍兒慌忙道:“奴婢,奴婢回去取!”
可是,千秋殿離這裏畢竟還有一段距離,等她取回來,這裏已經不知是什麽景況。
就在圖舍兒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眼前兩道黑影同時一閃,與此同時,一陣風猛地撲到了她的臉上。
竟是宇文晔和宇文愆,兩個人同時脫下了身上的衣袍,他們對視了一眼,卻都沒說話,隻将手上的衣裳一個墊在了商如意的身下,一個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緊緊的包裹了起來。
霎時間,兩股或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萦繞在她的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