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取水的士兵慶幸的道:“這一次裝得倒是快。”
“就是,平時裝十幾輛車都要小半天的功夫,這一回,這二十多輛車比平時的水車大一圈,倒是沒一會兒就裝完了。”
“這麽快裝完還不好嗎?”
衆人說笑着,也越發輕松起來,都紛紛的駕車上馬,準備往回走。
馬旭翻身上馬,再次看了一眼河對岸,小林河西岸也跟他們這邊一樣,是大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有風吹過的時候枝葉搖晃,看着好像無數的人影在晃動,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卻愣是沒見到一個隴西兵沖出來。
所以這一趟,他想要與薛獻的人馬遭遇,大戰一場的期望是落空了。
他無奈的長出了一口氣。
一旁的宋煜道:“我知道你想跟薛獻的人交手,但今天咱們的任務是出城來取水,一切順利是好事,你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等把東西拿回去,咱們這一樁功勞也就到手了,再要出戰,也有話可說不是嗎?”
馬旭看了他一眼,悻悻道:“你說的對。”
當他們兩人都上馬之後,手下的兵馬也很快列隊整齊,因爲中間夾了這二十多輛水車,将隊伍拉得老長,馬旭想了想,對宋煜道:“我去前面開路,你在後面跟着,若有什麽不妥,立刻讓人傳話。”
說完,策馬便往前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煜也知道馬旭這個人求戰心切,哪怕現在事情已經辦完了,也還挂着這件事,如果今天真的遇上隴西軍,他在前面能一馬當先,便也不多說什麽,隻冷笑着搖了搖頭,又招呼着周圍的人一起跟上。
于是大隊人馬立刻護送着這沉重的水車隊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雖然馬車注滿了水,但比平時運水的車倒是輕便了一些,他們走得很快,可太陽落得更快,陽光雖然不再毒辣,但被暴曬了一天的地面卻開始反吐出暑氣,人站在地面,就像是被上下一齊烘烤着,再負重前行,更是苦不堪言。
就這樣,衆人叫苦連天的走了小半個時辰。
終于,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在漫天落霞中,遠遠看到了前方那高大的扶風城樓。
而與此同時,站在城樓上的人,也紛紛舉目眺望,隻是他們迎着前方刺目的夕陽,沒有辦法看得更遠,隻能耐心的等待着。
但是,快要落山的夕陽散發出的幾乎毒辣的熾熱烘烤得衆人汗如雨下,尤其是那些弓箭手們——早在宋煜和馬旭出城後不久,代俊良便調集了軍中的弓箭手上了城樓,守在牆垛之後,一旦河對岸的隴西軍越界,和取水的人動起手來,他們就要立刻做出反應。
此刻,這些弓箭手一個個背着箭筒,手持弓箭,迎着夕陽站着,汗水沿着他們粗糙的臉頰往下滑落,最終滴落在腳下,彙聚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窪。
卻沒有一個人退避的。
站在一旁,像是“看熱鬧”來的商如意,情況也并沒好多少,她的臉頰被曬得通紅,汗水也不停的往下滴。
“少夫人,”
就在商如意被那金色的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殷長嶽的聲音,她轉過頭,隻見殷長嶽和代俊良一道走了過來,殷長嶽對着她簡單的行了個禮,道:“少夫人怎麽過來了?”
“我來看看。”
說完,她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弓箭手。
殷長嶽以爲她在害怕,便笑道:“是代大人不放心,怕薛獻的人馬出動攻城,所以把弓箭手都叫上了城樓,擺出這麽大的陣仗。”
一旁的代俊良沉沉道:“大将軍在病倒之前留下的軍令,的确是目前對我軍來說最有利的措施。但現在城中缺水,開城門出城取水也是逼不得已,薛獻的主力已經到了西岸,每日的糧草消耗會成倍增加,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等下去,一定會趁着這個機會攻城的。”
“……”
“我們必須提高警惕。”
商如意輕輕的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了一眼,卻都默契的沒有再開口,商如意隻扶着牆垛往城樓下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希望今天,一切順利。”
一直站在她身邊的善童兒眨眨眼睛,說道:“如意姐姐你放心,如果薛獻的人來了,我一錘一個,把他們打回西岸去!”
周圍的人聽到他這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另一邊的人叫了代俊良,他告罪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商如意看着他走到城樓的另一邊,有幾個人手中拿着銅鑼,似乎在跟他說着什麽,而他幾句話就交代了下去,那幾個人都不發一語,隻帶着一點猶豫的神色退下了。
商如意默默的看着這一幕,隻一眨眼,一滴汗便從她纖長的睫毛上滴落下去。
一時間感到有些眩暈,她急忙直起身來,因爲出來得匆忙,忘了帶手帕,這個時候連擦汗的東西都沒有,可汗水還沿着臉頰不停的往下滑落,她隻能小心的用手背擦拭着臉上的汗。
這時,一塊手帕遞到她的面前。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顫,她沒有立刻接過那塊雪白的,角落上還繡着一朵精美的地湧金蓮的手帕,而是沿着拿着手帕的那隻白皙有力的大手,慢慢的看向了那個人。
宇文愆。
在陪着自己來到城樓上之後,他就一直站在身後不遠處,不多話,也不離開,但商如意始終能感覺到——應該說,是從昨晚開始,她就能感覺到,這個人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的身上。
像是,在觀察什麽,又像在審視着什麽。
此刻,再度對上這雙含笑,卻又包含深意的眸子,商如意輕輕的搖了搖頭,捏着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也就無聲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宇文愆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輕聲道:“弟妹好像,始終不太相信我。”
“……”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大哥并沒有什麽值得我懷疑的地方。”
宇文愆道:“我是說,你不信我說的那句話。”
“……”
“我說,我會幫你。”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一蹙,宇文愆卻沒再說什麽,而是仍舊微笑着,将那塊手帕又往前遞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旁的一個士兵大喊道:“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