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砸了砸嘴,從金元寶裏挑了兩個最小的遞到甄氏手邊:“好啦好啦,還你一點點。”末了,撇了撇嘴,又順回來一個,直逗得大家發笑。
甄氏也不是真心疼錢,她在這方面是比較看得開的,錢嘛,賺了就是要花的,不花難道帶進棺材裏?二爺雖然來了,可一次也沒進她的屋。她算是看明白了,這麽多年風裏來雨裏去,也就老太君最心軟。她犯了錯,受懲罰之後老太君依舊能原諒她,不像二爺。所以,隻要能逗老太君開心,她花再多錢都樂意。
喬慧看着甄氏打的牌,搖了搖頭:“呀,我接不了,過了。”
輪到上官虹。
上官虹不動聲色地瞄了瞄桌上的牌,仿佛随手打了一張。
老太君眼睛一亮:“我吃!哈哈,糊了!快掏錢掏錢!”
這邊打着牌,那邊水玲珑抱着姐兒進來了,在她身後,是笑容滿面的文鸢,文鸢懷裏,則抱着愣頭愣腦的哥兒,哥兒玩着她步搖上墜下的流蘇,很興趣濃厚的樣子!老太君看着文鸢和哥兒相處得如此融洽的畫面,不由地露出一抹驚喜的笑來:“哥兒那麽沉,你一路抱過來的呀,累壞了吧?快來喝杯酸梅湯!”
“多謝老太君。”文鸢甜甜一笑,抱着哥兒坐下,萍兒忙奉了冰鎮酸梅湯,并接過哥兒,“奴婢來吧,您歇會兒。”
文鸢小心翼翼地将哥兒交到萍兒手中:“當心啊。”
“奴婢省得。”萍兒點頭,穩妥妥地将哥兒抱到了一旁的鋪了涼席的地毯上,并拿出一盒子玩具,并在旁邊的小矮凳上放了兩杯西瓜汁。
上官虹跟着打趣道:“我剛瞧文鸢抱孩子的姿勢,比我初爲人母時還專業,不知道的還以爲文鸢和哥兒是一對母子呢!”
喬慧就笑着說道:“是啊,都說侄兒和姑姑親,我大哥的幾個孩子親我比親大公主還多,我抱着小的出門,旁人都問是不是我的孩子。”
水玲珑把姐兒放在哥兒對面,爾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溫和地說道:“趁着家裏有孩子,表妹多練習一下,将來自己生養時便可少走不少彎路。說起來,表妹與我同歲,不知表妹在喀什慶定了親沒有。”
文鸢的睫羽顫了顫,答道:“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做決斷,我不甚清楚。”
上官虹的嘴角就浮現了一抹譏诮。老太君放下牌,呵呵笑道:“不打了,吃糖!萍兒快把新做的桂花糖和玉米糖拿來!我記得玲珑愛吃玉米糖的!”
姐兒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喝着西瓜汁,時而瞅瞅自己娘親,又時而看看對面的表姑。文鸢似是察覺到了姐兒的注視,起身走到姐兒旁邊,蹲下身說道:“姑姑陪你玩遊戲好不好呀?姐兒想玩什麽,搖鈴?撥浪鼓?還是積木?”
姐兒張大因長牙而不停留着口水的嘴兒,軟軟糯糯地道:“姑姑,抱!”
一屋子人全都驚訝極了,姐兒從不叫旁人抱的,今兒竟然…要了文鸢?就連水玲珑這個生産廠家都懷疑這貨是不是出她出的!最喜的當屬文鸢,文鸢當然明白姐兒有多難伺候,她在紫藤院耗了一早上,姐兒都沒拿正眼瞧她一下,其間枝繁和小夏相繼抱她,她都愛理不理。可以說,得到姐兒的認同比得到哥兒的喜歡更能證明她的價值!
她将姐兒抱入懷中,低頭去香姐兒的小臉蛋,俨然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女。可就在她沉浸在與姐兒的和平相處時,忽覺腹部一熱,一股暖流順着她肚子漫過裙裾,流到了腳底。爾後,不等她作出反應,姐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哭聲之凄厲,仿佛被針紮了似的!
水玲珑心口一震,一把将姐兒搶入了自己懷中,姐兒忙摟住水玲珑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娘…娘…”
水玲珑一手抱緊姐兒,一手輕撫着她後腦勺:“沒事了,娘在這兒呢…”
喬慧愣愣地問:“姐兒是不是不舒服啊?她從八個月就不随便拉尿了。”
上官虹牽了牽唇角,狀似無意道:“我怎麽覺着姐兒像受了驚吓?”
驚吓?誰吓她?文鸢?老太君不明所以地望向了再也笑不出來的文鸢。文鸢忍着滿身熱尿和想要嘔吐的沖動,笑比哭難看:“不知道呢,我剛抱沒多久,姐兒就…尿了,我先去換身衣裳。”
文鸢從淨房出來時,姐兒已經恢複了正常,和哥兒坐在地上玩搖鈴。爲了證明自己和姐兒隻是一場誤會,文鸢鼓足勇氣再次走向了姐兒,并揚起一個柔和的笑:“湲姐兒,姑姑陪你玩。”不敢再抱了!
湲姐兒愣了愣,笑眯眯地将手裏的搖鈴遞給了她:“姑姑,姑姑。”叫得非常親熱!
文鸢松了口氣,看吧,這孩子還是喜歡她的,剛剛一定是喝西瓜汁喝多了沒忍住便尿在了她身上,這麽小的孩子,憋不住尿很正常!想着想着,臉上的笑容又恢複了以往的自信!她接過搖鈴,輕輕地搖了起來。
姐兒拍手大叫:“好,好,好…”
水玲珑掃了姐兒一眼,柳眉微蹙,卻沒說什麽,繼續轉頭與老太君和上官虹聊喀什慶的趣聞。
文鸢搖鈴的動作成功吸引了哥兒,哥兒丢了自己手裏的,開始舉起小爪子要搶她的。
“叫姑姑,叫了姑姑,姑姑就給你。”文鸢誘惑地笑道。
哥兒扯着嗓子:“啊——啊--”小爪子不停地抓,卻又抓不到,别提有多急了!
文鸢适可而止,笑着将搖鈴送到哥兒手中。終于得到心愛的玩具,哥兒“咯咯”笑出了聲,揮動着搖鈴,興奮不已。文鸢看着哥兒玩的不亦樂于的樣子,眼底露出自豪和自信的神色。卻突然,猶如狂風過境一般,她的笑被吹散了…
“…喀什慶溫差大,白天能燙熟雞蛋,晚上能凍死牛羊…”老太君耐心地與水玲珑說着,聽到哥兒亢奮的叫聲,忍不住扭過頭看了一眼,并面向水玲珑贊賞地說道,“文鸢這孩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懂事一些,連哥兒和姐兒都那麽喜歡她,小孩子的直覺是最準的,他們若親近誰,這人的品行定然不會差了…”話未說完,聲音梗在了喉嚨。
“啊——”哥兒忽然嚎啕大哭!
文鸢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不…不是我,是姐兒,她搶了哥兒的玩具…”
“嗯啊--”姐兒也放聲大哭了起來。哥兒哭,姐兒哭,屋子裏頓時炸開了鍋,任憑水玲珑怎麽哄都無濟于事。尤其是姐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都紫了。
姐兒身子不好,衆所周知,她平日裏哭哪怕一聲,老太君都得心疼好半天,這會兒還沒半天呢,卻已哭兩回了。老太君冷冽的目光鎖定了文鸢:“怎麽回事?你把哥兒和姐兒怎麽了?”
文鸢惶惶然地搖頭:“我沒怎麽,我就是把搖鈴給了哥兒,哥兒玩得很高興,姐兒從哥兒手裏搶走搖鈴,哥兒這才哭了。”
“哇——”姐兒的哭聲又高了八度。老太君的心肝兒一陣抽疼,看向文鸢的眼神越發淩厲,“那姐兒呢!她很少哭鬧的,她今天和你在一起,都哭兩回了!而且她不随便拉尿,她要尿了會自己說,今天卻在你身上尿!還哭得那麽厲害!”
“沒有啊!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啊,老太君!”文鸢急得快要瘋掉了,她真的不懂一歲的孩子爲何這麽鬧騰,尿在她身上了,哭!玩具沒了,哭!玩具搶到手了,還是哭!
水玲珑抱着哭個不停的姐兒,心中納悶不已,莫不是文鸢真對姐兒做了什麽,所以姐兒才如此委屈和難受?
上官虹譏诮地笑了笑:“文鸢啊,依我看,你還是離姐兒和哥兒遠一些的好,姐兒身子骨弱,可經不起一天好幾回的哭。”
水玲珑和喬慧同時柳眉一跳,上官虹好像不怎麽待見文鸢?
文鸢咬了咬唇,委屈得落下兩滴淚來:“堂姑姑,您說的好像我真的對姐兒和哥兒做什麽似的,可我真的什麽也沒做啊。”
上官虹冷笑,撇過了臉。老太君看了看無論水玲珑怎麽哄都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們,又看了看衣着光鮮、發飾精良的文鸢,眉頭一皺,眼底露出一抹失望來。
出了天安居,一行人各回各的院子,喬慧與甄氏先行,上官虹并水玲珑落在後面,姐兒今早哭得略多,此時昏昏沉沉地趴在水玲珑肩頭睡了過去。哥兒則被小夏抱着回了紫藤院。
上官虹瞟了一眼跟在不遠處的文鸢,眸子裏閃過一絲不耐:“玲珑啊,别怪二嬸沒提醒你,有些人來者不善,該防的一定不能疏忽。”
水玲珑順着上官虹瞟過的方向看去,就發現文鸢局促不安地站在榕樹下,似乎專程在等她。水玲珑對文鸢沒什麽好感,可上官虹與文鸢同是上官家的人,哪怕一個長房,一個二房,也是沾親帶故的,爲何上官虹這麽排斥文鸢?
“二嬸,你的話我聽不明白。”水玲珑如實說道。
上官虹歎了口氣:“傻孩子,要不是看在你娘與我一起長大的情分兒上,我真不樂意淌你們這一房的渾水。我知道你和小钰情比堅金,可有時候有些事有些人你不提前應付,等大局已定,再想反悔也沒了餘地啊!”
大局已定?上官虹似乎在…暗示什麽,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
上官虹擔憂地理了理水玲珑鬓角的發,語重心長道:“相信我,我比誰都希望你和小钰一生一世一雙人,希望茜兒在天之靈能夠安息,也希望哥兒和姐兒這輩子不用與别人共喊一個父親,别一不小心引狼入室!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就是說文鸢對諸葛钰居心叵測,讓她小心提防,水玲珑點了點頭。
上官茜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明白就好,有些話一言難盡,你還有什麽疑惑就直接問小钰或者問你父王吧,問了他們你就能知道我絕對沒有撒謊!記住,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你自己不維護,誰也幫不了你。”言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文鸢一眼,邁步離開了原地。
她一走,文鸢便邁着小碎步走了過來,她的眼底閃動着點點淚光,臉頰上殘留着尚未風幹的淚痕:“表嫂!我真的…”
水玲珑望了望上官虹的背影,打斷了文鸢的話:“姐兒的事不必提了,孩子們鬧騰罷了,你别太往心裏去。”
文鸢搖頭,眸光微顫道:“不是,我想和你說的不是這些。”
水玲珑一臉不解地看向了她,文鸢也望了望上官虹逐漸消失在小路盡頭的背影:“表嫂,堂姑姑是不是挑撥你和我的關系了?叫你提防我,别相信我?”
水玲珑想笑,這對姑侄是不是…有點兒不正常?
文鸢抿唇,無比鄭重道:“表姐,原本這些話不該我來說的,可我實在不願你落入别人的圈套。堂姑姑這人不簡單,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更不要輕信她的任何言辭!她是不是含沙射影地告訴你,我會破壞你和表哥的關系?表嫂,我向你保證我不會!你别聽了她的話而對我心生芥蒂,你真正該提防的人是她!大姑姑搶了她的親事,她心裏比二姑姑更恨大姑姑!所以,她也恨你,恨表哥,恨王府所有人!我是站在王府這邊的,所以,她連我也一并恨上了!表嫂,你一定、一定不能信她的挑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