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流雲咽不下這口氣:“她戀慕太子,非太子不嫁,在府裏尋死覓活,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你費心!”
諸葛钰的濃眉一蹙,陷入了沉默。
諸葛流雲以爲諸葛钰會大發雷霆,誰料等了半天,卻隻等來一句:“我知道了。”
爾後,再沒下文。
諸葛流雲氣得目眦欲裂:“你就是這麽倔!”
諸葛钰漠然轉身,跨出門檻時停住腳步,冷冰冰地道:“不要質疑我的決定,誰動她,我便殺誰!不想你的暗衛全軍覆沒,就别對水家下手!”
言罷,大掌一揮,先前跑出去查探消息的暗衛已經化作一具屍體躺在了門口。
諸葛流雲的拳頭陡然握緊,眼底的暗湧像死亡漩渦,帶着無盡的吸力,似要把人的神識…盡數吞沒!
水玲珑和太子以及諸葛钰的親事并未對外聲張,在塵埃落定前,誰都不想提前丢這個臉。
水航歌親自來玲香院探望了水玲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仿佛要把十多年欠她的父愛一并彌補回來。
“玲珑啊,這些日子你幫着老夫人料理庶務辛苦了,我帶了些血燕給你,你稍後讓鍾媽媽熬給你吃…還有,過幾天呢,我要去泉州組織醫學盛會,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聽說太子殿下也會去的…”
水航歌喋喋不休,水玲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就問道:“玲珑你盯着我看做什麽?”
水玲珑唇角的弧度,似有還無:“我想問父親何時給我娘一個嫡妻名分。”
水航歌的嘴一張,倒吸了一口了涼氣,“你娘過世已久,這個…”
水玲珑的笑容一收:“父親,我娘爲了你被趕出董佳一族,在你許了她白首不相離的情況下從正妻淪爲妾室,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覺着愧疚?”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水航歌側過了身子。
水玲珑繞到他跟前,揚眉笑了:“有什麽不能?你都能把我從太子妃變成世子妃,再變成太子妃,親愛的父親大人,你在我心裏是無所不能的!”
“你…”水航歌這才意識到女兒是在諷刺他,“這是你跟我說話的态度嗎?我是你父親!哪怕你嫁了太子,做了皇後,我也永遠是你父親!”
可前世你送給我的隻有一張斷絕父女關系的文書!
水航歌似乎覺着自己有些過了,語氣又軟了下來:“不過是把原本屬于你的東西還給你!你又是置的哪門子的氣?難道太子不比諸葛钰好嗎?當初秦芳儀暗中找你要玉佩的事兒我完全蒙在鼓裏,我一直以爲太子是真心喜歡玲溪,這才同意換了太子妃的人選,我也不希望你嫁給一個不愛你的人,那樣你不會幸福的!但經此一事,太子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而你對太子也不無感覺吧?不然的話,你昨兒也不會救他,既然兩情相悅,爲父便是拼着得罪鎮北王府的下場,也要達成你娘臨終前的遺願,讓你有段好姻緣啊!”
“說的比唱的好聽,若非水玲溪出了這種狀況,你會想到我?不需要時,把我一腳踹開,能利用時,又将我拉了回來,我以爲父親這個角色能爲我遮風擋雨,護我不受欺淩,容我一世倔強性情!可父親,你是怎麽對我的?要我嫁人,可以!把我娘還給我!隻要你讓我娘活過來,哪怕是路邊的乞丐,我也義無反顧地嫁!”一番話說得水航歌啞口無言,水玲珑憤然起身,冷冷地甩了一句,“還有,父親大人,我娘臨終前,你不在身邊!”
水航歌啞然!
水玲珑阖上眼眸,躺回了軟榻上:“我好累,想睡了。”
“那…你睡!”水航歌碰了個軟釘子,心有不甘地甩袖離去,嫁不嫁他說了算,什麽時候真輪到她做決定了?隻是那塊玉佩…唉!得想法子從秦芳儀手裏搶過來!
水航歌走後,水玲珑睜開眼,喚了葉茂進來:“葉茂,我二叔是不是在台州做生意?”
葉茂撓了撓頭:“好像是的,二爺許多年不回來了,不過在台州沒錯。”
老夫人一生共育有三子一女,三叔早逝,二叔成親後便搬離京城,遠赴台州,前世今生水玲珑都沒和這位二叔見過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二叔既然多年不回京,想必和老夫人或者水航歌有過什麽不歡愉的經曆。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把杜媽媽叫來。”
晚上,杜媽媽便借着送糕點的名義來到了玲香院,水玲珑開門見山,直接問起了二叔離京從商的緣故。杜媽媽歎道:“老太爺在世時是蠻疼二爺的,三爺去得早,二爺便是幼子,後來老夫人做主給二爺定了一門親事,是魏家的嫡女。”
水玲珑捧起茶杯:“魏家?哪個魏家?”
杜媽媽牽了牽唇角:“沒什麽名氣,父親是個五品官員,在京城這塊地兒不怎麽顯眼。魏小姐的父兄在一起探親的過程中遭遇山體滑坡,連人帶車淹入了泥石流中,魏家從此沒落,老夫人便想悔婚,二爺不同意啊,愣是跪在老太爺門口求了三天三夜,說不願做那薄情寡性之人。老太爺是比較開明的,許二爺在熱孝期将魏小姐娶進了門。婚後沒多久二夫人就懷了身子,但老夫人一直看二夫人不順眼,懷了孕也逼着她晨昏定省立規矩,後來二夫人在給老夫人請安時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玉器,老夫人罰二夫人跪了半個時辰,二夫人就流産了。二爺和老夫人大吵一架,三天後便帶着二夫人離開了水府,離開了京城,從此…再沒回來!”
這個二叔倒是個重情重義的!
杜媽媽惋惜一歎:“老夫人雖然不說,但奴婢明白,老夫人心裏其實很想念二爺…”
後面杜媽媽又絮絮叨叨講了許多,基本沒什麽含金量,水玲珑命葉茂送走了杜媽媽,枝繁奉上一盤鮮果,問道:“大小姐,您問二爺做什麽?”該不會是想讓二爺開口,求老夫人别退了大小姐和諸葛世子的親事吧?可二爺…跟大小姐不認識,會願意爲大小姐開這個口嗎?
水玲珑沒回答。
枝繁眼尖兒地撤下水玲珑的蜂蜜茶,換了一杯溫水,又切來一盤鳳梨:“大小姐,您說出了這樣的事,世子爺怎麽也沒來一趟?世子爺會不會生氣了?”
這也是水玲珑疑惑的地方,在她看來,諸葛钰是個急性子,什麽都挂在臉上,做事又雷厲風行,老夫人今天下午帶水玲清去鎮北王府,不用想也知道老夫人是幹什麽去了!老夫人怕是被接二連三的事給沖昏了頭腦,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喪失了!鎮北王府是什麽門第?真由得了尚書府做主給它選世子妃?若單單是退親,鎮北王府氣氣也就罷了,大不了從此一拍兩散,誰也不欠誰!偏老夫人貪心不足,既想保住太子妃之位,又舍不得放棄鎮北王府這顆大樹,這無疑是狠狠地扇了鎮北王府一耳光,可既然老夫人做得如此不堪了,諸葛钰怎麽沒一點兒反應呢?
還是說…他不在乎?
水玲珑挑了挑眉,拿起一片鳳梨,淡淡地道:“你想多了,他怎麽會生氣?隻怕高興還來不及,你家小姐我一沒長相,二沒後台,又是個庶女,嗯,倒真是委屈他了。”
枝繁的眸光一暗,姑爺會是那樣的人嗎?
水玲珑探出手,想再拿一塊鳳梨,卻無意中瞥見了皓腕上華光璀璨的綠寶石金镯,她把镯子取下,親自放入妝盒裏鎖好,鑰匙沒交給别人,就和諾娃、赤那兩塊玉佩一起随身攜帶。戴久了它,突然取下來,手腕一下子輕輕的,竟有些不習慣。
枝繁看着水玲珑把諸葛钰送的镯子縮起來,就好像把自己的一顆心也鎖住了一般,她微微蹙眉:“大小姐,要不…奴婢去一趟鎮北王府,問問姑爺吧?興許姑爺不知道這事兒呢!”
水玲珑冷芒一掃:“他什麽時候變成姑爺了?自己掌嘴二十!”
“是!”枝繁自知理虧,不敢有所遲疑,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二十下。
水玲珑吃完滿滿一盤子鳳梨,略有些撐,站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圈,爾後提筆給三公主寫了帖子,叫人送去了姚府,日暮時分,三公主回了帖子,邀請水玲珑過府小聚。水玲珑直接揚言是去見太子的,水航歌幾乎是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水玲珑帶上葉茂,坐上了去姚府的馬車。
夜幕降臨,天空黑暗得沒有一絲光亮,月牙兒和繁星隐入雲層,空氣悶熱,烏雲厚重,貌似明日又有一場大雨。
馬車漸漸駛離了鬧市區,拐入一條人煙稀少的羊腸小道,轎頂的夜明珠皎皎生輝,照出一方敞亮。
水玲珑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葉茂以爲她睡着了,便沒有出聲打擾。
就在馬車即将駛離羊腸小道時,一聲破空之響自遠方倏然馳來!
水玲珑霍然睜眼,一把按住葉茂的後頸,迫使她和自己一起弓下身去!
咻!
利箭從側面的窗子飛入,貼着二人的後背一閃而過,釘在了門闆上!箭頭上的火苗噌的一下,在車廂裏燃燒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