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分紅塵煙火氣息,多了一分飄逸出塵。如此佳釀,隻怕這世間也就公子此處才有。若是錦筠沒猜錯,這釀酒原料當是冬日那純潔無暇的雪和不畏風雪的梅吧。”季錦筠未擡眼,隻是看着手中的琉離杯和所剩無幾的酒。
“哦,這說法倒是新奇。何以見得?”風籬落聲音裏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錦筠雖不知釀酒之道,卻是對茶有些許興趣。泡茶尚且需要選取不同的水,所選取之水若是清冽甘甜,自然泡出的茶也是與衆不同,才能成爲上好的茶。而冬日的雪,最是純潔,故而大多數人都喜歡踏雪尋梅,踏雪尋詩。室外冬雪飄飄,而室内卻是可以紅泥小火爐,那雪花茶便是用潔淨的雪來煮,故而成爲冬日獨一無二的一種文雅方式。而雪來自天上,沒有受到紅塵煙火的熏染,梅花更是迎雪綻放,紅梅映雪,更是少有的意境。将這兩種冰清玉潔的東西用于酒上,再加上公子特有的手藝,封存起來,待來年開春,冬雪融化之時,取出來飲用爲最佳。而雪和梅,原本就少了煙火氣息,若是用起來詞來形容,格調不夠。”季錦筠娓娓道來,滔滔不絕,根本讓人聽不出她不懂得釀酒之道,似乎眼前的酒出自她手一般。
“常聽他人說起郡主,才貌雙全,如今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不如郡主猜猜此爲何地?而本公子又是何人?”風籬落将這兩個問題留下,卻是忍俊不禁,便是想要試探南知意的才智。
風籬落說着替季錦筠将酒滿上,那無色的酒在琉離杯中,似有若無。
季錦筠腦子裏開始搜索醒來後入眼的一切事物,再次擡頭看了看對面的男子。
對面的男子依舊靜靜坐着,把玩着手中的琉離杯,連盛酒的器具也是琉離盞。
這男子不僅格調高雅,更是懂得享受生活,這酒更是有藥用的養生價值。
季錦筠莞爾一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兩個人卻是對這種遊戲樂此不疲。
那映照在陽光下的笑顔,可以勾魂攝魄,讓人瞬間便丢失了三魂七魄。
容貌傾城,長發如雲,肌膚勝雪,體态更是婀娜多姿。
淡淡一笑,便聽見了那空靈隽永的聲音,就像是冬日的第一場雪花落下時簌簌的聲音,又像是那一樹梨花綻放出潔白的美好。
“公子此地,比起車馬如梭,喧嘩熱鬧的城池,更顯清冷甯靜,自然比一般之地高出些許。更何況推開窗便可以看見樹,走出房門對面便是連綿起伏的山嶺。再加上此處除了鳥鳴,以及公子幽幽的箫聲,也可以證明此處定然是某處人迹罕至的高山之上。”
季錦筠看了看對面的男子,沒有表現出自己所言有什麽不對之處,也沒有驚訝于自己的說法,便繼續說下去。
“公子一身白衣勝雪,頗有一種超然于紅塵之外的仙人之感,紅塵煙火氣息裏,沒辦法養出這樣的氣質。這房屋從裏面到外面的布置,都是素淡爲主,說明公子并不喜奢華。這周圍的所有植物,大多都具有藥用價值,真正用于觀賞的并不多。”
季錦筠拿起琉離杯,“還有這酒,雖然看似隻是酒,其實它也是于身體有利,說明公子最擅長的便是醫術。能夠擁有如此佳地,對于藥理如此精通者。這世界恐怕除了如風籬落公子,再也不會有其他人。而這地自然應當是西夜國如夢塢,風景如畫,人間仙境,這如夢亭便是佐證。”
季錦筠沒有絲毫猶豫,擲地有聲,字字珠玑,似乎她事先早就知曉這一切一般。
不過風籬落她知道,隻不過這個地方是何處?
季錦筠也沒有隐瞞自己的分析,而是毫不隐瞞地說出來。
這樣的交談,倒是像兩個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郡主若是生而爲男子,隻怕多少人都要望塵莫及,就這精準的判斷力和魄力即便是男子也是少有人可以相提并論。”風籬落對于季錦筠更是贊不絕口。
原來隻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聞如此奇人,如今親自與之交談,更是滿意。
“籬落欽佩,且敬你一杯,先幹爲敬。”風籬落将酒斟滿,而後一口飲盡。
季錦筠也沒有推辭,而是落落大方地将酒喝完。
“多謝籬落公子,樂甯能得風籬落公子如此美酒佳釀相待,已是感激不已,哪裏就有如此讓人看重的地方。”季錦筠淡然一笑,語氣裏沒有驕傲,有的隻是謙虛。
“錦筠這是過謙了,既然今日有緣得以一叙,便就着這高山流水,這山清水秀,同你暢聊人生,也不失爲一件趣事。”風籬落一邊說着,一邊給季錦筠斟酒。
“王爺,對于美酒,樂甯向來淺嘗辄止,已經三杯,不必再多了。再說小酌怡情,大酌傷身。”季錦筠無論對于什麽東西,哪怕自己再喜歡亦是極其克制。
“不多不多,不多也,最後一杯而已,下一次隻有來年開春才能再次品嘗,一年也就這一琉離盞。不過能遇到如此懂酒之人,哪怕是千杯也不嫌多。”風籬落雖然保持着那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模樣,可是語氣還是有了一絲波動。
似乎又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錦筠不必擔心,這酒于肚中孩兒沒有危害。”
“都說知交對飲,即便是湖水也能變成千金佳釀,若是志趣相投,是酒是茶又有何妨?這一杯,錦筠便借花獻佛,一謝籬落公子攜手之恩,二謝如夢公子分享如此美酒,三謝籬落公子這滿院春色,四謝籬落公子将錦筠這個僅僅有‘一面之緣’之人當做知音。錦筠便不推辭,先幹爲敬。”季錦筠說完,将琉離杯裏那爲數不多之酒喝完。
日子若是可以就這樣悠閑過完一輩子,不知道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