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人一來一往,當酒壇子空了時候,在喽啰們驚恐的目光中,唐異魁梧的身軀,終于滑到了桌子底下。
而季錦筠的眼神還很清醒,俯視着腳邊一攤泥似的對手,除了面上多兩片紅暈,更添妩媚外,嬌小的身軀,仍像穩穩紮根在河岸邊的弱柳。
“寨主!寨主!”見唐異軟綿綿的抱着桌腿,喽啰們都急了。
可剛赢了寨主的“小姑娘”,還坐在那裏,所有人都隻敢在一旁叫喚,沒有一個上來攙扶她的。
這幫家夥,也太沒義氣了,這可不行,現在我是這裏的老大,非得整頓不可!
“你!”季錦筠随手指了一個喽啰,“去給寨,嘿嘿,不對,給本小姐新收的小弟拿壺熱茶來!”
“是!是!”那喽啰麻溜的跑了,茶是沒有,倒是挺快就抱了壺熱水上來。
季錦筠抓住唐異胳膊,往上一提,毫無費力的就把他拉回凳子,在幾十道緊張目光的注視下,突然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寨主!”
“哇!”
“哎喲!”
驚恐的叫聲中,唐異張開大嘴,接連吐了好幾口穢之物出來。
一時間,腥臭的酒氣彌漫了整個大堂,難得柳衣雪居然挺靈敏的躲開了,在一旁捂着鼻子偷笑。
季錦筠捏着他的下巴,抄起水壺,就往嘴裏灌。
連噴帶吞的幾口熱水下去,唐異居然很快緩過勁來了,兩手稱着桌子,一邊喘粗氣,一邊翻起眼皮,惡狠狠的瞪着季錦筠。
季錦筠也不理會,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等他喘了一會,突然白生生的手掌在他面前一拍,笑吟吟的臉龐伸過去,“怎麽樣,可算是我赢了麽?”
她檀口微張,淡淡的脂香混合着酒氣,噴在唐異臉上,嗅在鼻子裏,鑽進心底去,真是又蕩漾又惱人,害他憋着一張紅通通臉膛,半晌說不出來話。
“如果你不服,咱們大可以再比過?比什麽,你說了算?”季錦筠一副自信滿滿,寬宏大量的模樣。
周圍的喽啰都沒了聲音,忐忑不安的盯着唐異,就等他反應。
他們固然很關心,很擁戴唐異,可剛才的情形有目共睹,實實在在是這個“小姑娘”拼酒赢了。
大家都是男人,慫恿寨主當面賴賬這種事,誰也不好意思第一個開口。
時間在緊張的氣氛中流逝,季錦筠架起二郎腿,抓了根辮子在手裏把玩,好像完全不急。
她越是從容淡定,唐異臉上就越怪異,時而通紅,時而鐵青,呼哧呼哧的仿佛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
終于,他整個人蹦起來,用全身下落的力量,雙拳擊打在桌面上。
“是!是我輸了!老子願賭服輸,老大在上,請受小弟一拜!”他咆哮着,身軀如山嶽傾塌,往季錦筠腳邊跪了下去。
“站直了!”季錦筠先一步,抓住唐異的手臂,“我收小弟,從來不玩這一套,你心裏服氣就行了。”
說來也詭異,她纖細的手臂還不如唐異一半粗壯,可就這麽抓着,百數十斤的魁梧身體,就再也難以矮一分,隻好順勢站了起來。
“還有不服氣的麽?大可以過來跟本小姐比試,赢了的,就是我老大!”季錦筠的眼波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
可哪有人敢吭氣?
“不用說了!從今往後,季小姐就是伏龍崗的大寨主,就是我唐異的老大,有誰不服的,先過老子這關再說!”
哎呦,這個小弟倒真不錯,這麽快就開始效忠了?
季錦筠滿意的看着轉眼間,又威風凜凜,恢複了威猛氣勢的唐異。
她當然不會知道,他心裏正想着,輸了就輸了,有什麽關系?将來,隻要把她娶做老婆,就連人帶山寨又是自己的了!
放眼世上,這麽讓我服氣,又這麽對我脾氣的女人,她還是第一個!
正當唐異美滋滋的打着算盤,突然腦門被重重一拍,聽見季錦筠嬌聲宛轉的笑罵:“跟你說了,敢在本小姐面前自稱老子,就打成豬頭!”
這聲笑罵鑽進耳朵,登時讓唐異因爲酒勁而遐想,變的輕飄飄的魂兒,又飛上了天。
“現在,本老大任命你爲伏龍崗山寨的老二!”季錦筠擡手摸了摸唐異的腦門,十分寵信的樣子,盡管她得踮起腳跟才夠得着。
“老,老二?”唐異險些被自己的唾沫噎着,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盤溜去。
“噗嗤!”柳衣雪掩嘴竊笑,臉蛋飛起了兩片绯紅。
喽羅們雖然憋着不敢笑出聲,但各個表情邪氣古怪,視線落點都是彼此的褲裆。
“怎麽,你不聽本老大的話麽?”季錦筠白眼一翻。
“行!”唐異隻得一咬牙,“老二就老二!那又怎樣?”
季錦筠嫣然一笑滿意的點點頭,又在唐異腦門上摸了一把,“本老大不在山上的日子,弟兄們暫時還由你帶領,隻是要勤磨刀,多習武,瞧瞧現在,紀律松散,裝備又差,一點威風都沒有!”
她突然換了笑臉,又被軟綿綿的小手摸着,耳中聽她嬌聲清脆的訓斥,唐異真是又舒服又郁悶,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問:“那老大你幾時再來檢查?我若有事彙報,可是徑直找上總兵府麽?嘿嘿!”
他這是故意爲難季錦筠,倒要看看,她一個總兵小姐,硬撸掉了自己的老大,接下來還能怎樣?
其實,在唐異的内心,是無比期待她敢敞開了跟自己結交,又覺得可能性不大,畢竟她爹手握重兵,就不怕背個私通盜匪的罪名?
“這個麽……”果然,季錦筠沉吟了。
她喜歡伏龍崗,喜歡唐異,當這個老大純屬興之所至,接下來要怎樣經營,還真沒來得及細想。
“嘿嘿……”唐異的笑聲,既得意又失望。
突然,一直優雅安靜站在一旁的柳衣雪插話了,“寨主,呃,二寨主如果想找大寨主,就到‘江南春’來吧,我的丫鬟跟大寨主府上的幾位媽媽熟悉,帶個話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