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日，天空陰沉，密雲不雨，點點濕氣密布空中。
濱海市的春雨要來了。
不過這并不打攪許淺素與寶可夢們的晨練計劃。
許淺素來到此世不過兩個多月，雖然實力相距瑪俐小姐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但此等進步速度，便是竹蘭也不禁側目，寶可夢們的天賦是一方面，良師教導是一方面，充足的培育資源是一方面，但歸根結底，最不容忽視的一點，是強忍着淩晨的睡意，強迫自己起床訓練的自律。
不過今天，有了些小小的改變。
“恰。”
六點半，扒手貓從一扇窗戶裏輕盈躍出，踩着凸出的石壁，蹦蹦跳跳下了樓，踩上後院的草地，用後足撓了撓耳朵，才邁着優雅的貓步來至許淺素近前。
“怎麽了？”許淺素用毛巾擦着額頭的細汗，垂眼問道。
往常晨練可不常見到這隻總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貓的身影。
“恰~”扒手貓兩隻前爪在草地上輕輕摩挲，仰首望着許淺素。
許淺素眉梢微挑，他可聽不懂扒手貓的話，他隻能做到勉強理解自己的寶可夢們在對自己說什麽而已……不過聽說波導之力擁有感知寶可夢的心靈，從而間接理解寶可夢語言的功效……
念及此處，許淺素便半蹲下來，伸手握住扒手貓的小爪子。
“恰？”扒手貓疑惑地歪頭看他。
波導之力的生效并不需要觸碰，但肢體接觸對于許淺素這樣的新手而言，可以更加容易地感知扒手貓的波導。
許淺素屏氣凝神，波導之力并不是被動技能，需要他集中精神，細心調動才行。
宛若水珠滴入湖面，點點波紋蕩過。
許淺素與扒手貓翠綠的貓瞳對視。
扒手貓的眼睛很好看，澄澈又明亮，許淺素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她的瞳孔中的倒影。
片刻之後，他松開扒手貓的前爪，長身而起，琢磨了會兒，問道：“後天……是瑪俐小姐的生日？”
扒手貓沒有回答，它好奇地望着自己方才與許淺素相握的前爪，那種仿佛靈魂交融的觸感，她從沒經曆過。
她伸出小舌頭舔了舔自己前爪上的毛，随後輕盈躍上許淺素的肩膀，順着胳膊，又将自己的前爪放在許淺素的手上。
那種玄而又玄的觸感，她還想試試。
許淺素捏了捏她前爪上的肉墊，軟乎乎又極富彈性。
扒手貓十分人性化地白了許淺素一眼，她收回爪子，又從許淺素的肩膀上躍下，踩着步子，爬上牆壁，通過窗戶又鑽回了别墅裏。
她出來，也就是爲了告訴許淺素這個事。
于寶可夢而言，對于生日，節日等等人類的習俗并沒有什麽興趣，扒手貓隻是單純心想，瑪俐都在許淺素生日的時候，抽出時間爲他親手做了飯菜與手工蛋糕，但許淺素理應也爲瑪俐做點什麽。
許淺素望着扒手貓消失的身影，暗自琢磨起來。
瑪俐從未告訴過許淺素她自己的生日，原來是二月十五嗎……該送些什麽好呢？
“莉安……”就在此時，奇魯莉安的聲音打斷了許淺素的思緒。
他把奇魯莉安抱起來，含笑問道：“不高興？”
奇魯莉安别過小臉。
她心想，隊伍裏的寶可夢她都要應接不暇了，瑪俐的那隻貓幹嘛還要過來湊熱鬧？
許淺素輕輕捏着奇魯莉安頭上類似發飾的角。
扒手貓的話，他聽不太懂，需要利用波導之力才能理解意思，但奇魯莉安對他說的話，理解起來自是簡單。
他沉吟片刻，在奇魯莉安還是拉魯拉絲時，他的時間安排還不是這般緊湊，每天都能抽出大把時間陪她玩兒，但自從冬季露營過後，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于特訓，相處的時候居然基本集中在吃飯，洗澡，和睡覺這三個時間段……
是不是對寶可夢們要求太嚴苛了？
“莉安？”奇魯莉安歪了歪小腦袋，頭上琥珀色的小角微微一動。
她摟着許淺素的脖子，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習慣？”許淺素啞然失笑，捏了捏奇魯莉安的小臉。
她還是拉魯拉絲時，可不常親許淺素。
奇魯莉安沒說話，隻是眯了眯眼睛。
雖然許淺素擁有的寶可夢越來越多，但無論如何，他還是這麽寵着她。
自己在素素的心底果然是特别的。
許淺素沒有讓寶可夢們繼續晨練，而是拍了拍手，道：“特訓到此爲止……”
“卡魯卡？”小袋獸歪了歪腦袋，這才幾點啊？往日不都要訓練到八點嗎？
藤藤蛇打了個哈欠，她才入隊沒幾天，還不太熟悉作息，自是感到精力跟不上。
六尾則無所謂，許淺素讓她幹嘛她就幹嘛。
她踩着輕盈的步子一躍跳上許淺素的肩膀，用尾巴攬着他的脖子。
許淺素笑道：“今天我們出去玩一玩，來到濱海市許久卻基本不外出，一直縮在别墅這裏特訓，都要悶死了……出去走走，放松放松，開闊眼界，對修煉有益。”
實際上許淺素隻是想陪寶可夢們玩一玩，說這些，隻是不想她們有太多心理負擔。
許淺素帶着寶可夢們回到别墅，瑪俐已經在廚房開始準備早餐了。
他過去幫忙洗菜。
瑪俐看了他一眼，一邊淘米，一邊随口問：“今早怎麽這麽快？”
“快？我可不快。”
瑪俐微微歪頭，疑惑看來，與許淺素對視，“今早比往常快了一個小時啊？”
她淺綠色的眸子宛若初春的露水般清澈，又似秋日的楓葉般動人。
許淺素默默收回視線，“不，沒什麽。”
最近他爲什麽總想和瑪俐開這種桃色玩笑呢？
不過他好像也隻在瑪俐面前開過這種玩笑。
不行，瑪俐小姐才十四歲，但是再過兩天，就十五了……
許淺素下意識微微用力，将正在清洗的黃瓜直接掰斷。
莫魯貝可歪歪頭，跳上桌子，望着被掰斷的黃瓜。
瑪俐黛眉蹙起，又是這樣，最近許淺素總是說些莫名其妙，但又不願意解釋的話。
她不服氣地扭過小臉，默默淘米，連許淺素把黃瓜掰斷這事也懶得說什麽。
随後洗着洗着，她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撩過垂在肩前的黑發，瞥了許淺素一眼，問：“‘不快’，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也沒什麽。”
“你是在挑釁我？”瑪俐好看的眼眸微微一眯，道：“雖然我知道我的學識淵博與完美給你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壓力，但伱不必通過這種隐瞞的方式自我安慰……何況坦率承認自己的不足，悉心向他人學習，也是我了不起的地方。”
明明前半句是在嘲諷許淺素，但後半句莫名其妙就變成了瑪俐的自誇。
許淺素望着她精緻的俏臉，比雪還要白皙的肌膚，誘人的櫻唇，以及微微擡起的下巴，心想，這個女人未免太可愛了吧……
他回答道：“就是持續時間長的意思。”
“持續時間長？”瑪俐又輕輕歪了歪頭，比春雨，夏日，秋風，冬雪還要純淨的眸子裏顯出思索。
許淺素望着她默默思索的神情，忍不住輕笑着補充道：“就是指，我們吵架後，我從濱海市緩緩徒步走至睿智湖投湖自盡，以表歉意的意思。”
睿智湖，神奧地區三大湖之一，傳說居住着創世神麾下的某隻寶可夢，距離濱海市有相當大一段距離。
瑪俐斜視了許淺素一眼，也不糾結什麽‘快不快’的，她道：“何必要去睿智湖？這裏不就臨近海洋。”
“萬一吵架，你讓我投海自盡，我去了，你又傷心委屈怎麽辦？”許淺素含笑解釋道：“我從濱海市徒步前往睿智湖，加之我放慢速度，那時間足夠咱們和好了……這就是‘不快’的意思。”
“你就一定要和我吵架？”但瑪俐在乎的重點，早就不是什麽快不快的了。
“重點是我們一定會和好。”
“油腔滑調。”瑪俐别過小臉，開始熬粥。
“莫貝莫貝可~”
許淺素垂眼看去，卻見自己方才不小心掰斷的黃瓜，已經被莫魯貝可直接吃得一幹二淨。
他輕輕捏了捏莫魯貝可軟乎乎的耳朵，又拿出幾根黃瓜清洗。
……
吃了早飯，竹蘭又匆匆趕去聯盟……她與悟松的表演賽地點就在濱海市，但接下來便要去其他城市對戰，宣傳……不過竹蘭想回這裏過夜，因此來來回回要坐不少次飛機了。
等許淺素與瑪俐一起将餐具收拾好後，許淺素才想起來嘉德麗雅還沒吃。
多半還在睡懶覺，但她若是不吃早飯，又會抱怨自己餓。
許淺素望了一眼時間，八點……給她送點早飯，加之她身爲貴族大小姐，應該會對于瑪俐小姐的生日禮物有些獨特見解。
他拿過餐盤，盛了一碗粥，拿了兩個包子，走出廚房，道：“我把這些給嘉德麗雅送去。”
嘉德麗雅的食量并不大，這些就足夠吃了。
瑪俐坐在沙發上喝着紅茶，聞言微微點頭。
倒也沒什麽異樣神色，畢竟許淺素給嘉德麗雅送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許淺素踏上樓梯，穿過走廊，在嘉德麗雅房前頓步，輕輕敲門。
“嘉德麗雅小姐，吃早飯了。”
咔嚓————
房門再次自動打開。
許淺素踏進屋内，踩上高檔柔軟的地毯，鼻尖再度傳來少女的幽香。
不過這股清香，許淺素也快要聞習慣了。
啪————
房門緊閉。
許淺素端着食盤，走至床邊。
嘉德麗雅撐起上半身，依舊穿着那身睡裙，蓬松及地的金發垂在身前身後，将她姣好誘人的身段兒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她可愛地打了個哈欠，随後擡眼望着許淺素，問道：“瑪俐生日，問我做什麽？”
“又讀心了。”許淺素無奈地笑了笑，端起白粥遞給她。
嘉德麗雅雙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吹着氣，聞言‘哼’了一聲，“我想讀就讀~”
許淺素自然不在乎嘉德麗雅讀不讀心，他坐在床上，偏頭問道：“瑪俐小姐是道館訓練家，雖然尖釘鎮沒落，但她仍然家境顯赫，想必能用錢買到的東西，大部分她都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且我還是個囊中羞澀之人……所以嘉德麗雅小姐有什麽建議？”
嘉德麗雅換了個姿勢癱坐在床上，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腳丫與一小截纖細白皙的小腿，她小口抿着白粥，又重複了一遍，“瑪俐生日，問我做什麽？”
“你們兩人同爲貴族大小姐，我此刻對瑪俐小姐的生日禮物有所準備，等下次嘉德麗雅小姐生日，我自然就能送出更符合你心意的東西……倒不如說，我其實是假借詢問你的意見，實則探究你的愛好。”許淺素侃侃而言。
嘉德麗雅眼皮也不擡一下，又咬了一小口包子，淡淡道：“謊言。”
又被讀心了。
“包子好吃嗎？”許淺素扯開換題。
“好吃，我很少吃這個。”嘉德麗雅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吸引了。
包子并不是神奧地區與合衆地區的特色食物，因此嘉德麗雅才不常吃。
“我蒸的。”
“手藝不錯。”
“所以看在包子的份上，嘉德麗雅小姐同爲大小姐，對于瑪俐小姐的生日禮物有什麽看法？”許淺素又繞回主題。
嘉德麗雅斜視了許淺素一眼，兩隻小手捧着包子，噗嗤噗嗤地将其快速吃光，随後拍了拍小手，咬字不清地說：“報紙此完了~”
她的意思是：包子吃完了，所以她就不用看在包子的份上給出意見了。
許淺素被嘉德麗雅逗笑了，“喝點粥。”
“我知道。”嘉德麗雅咀嚼了一陣兒，緩緩說道，随後端起小碗小口小口喝着粥。
許淺素看了她一陣兒，随後問道：“瑪俐小姐喜歡看書，但我對這方面缺乏了解，随便送一本自然不行……嘉德麗雅小姐對這方面有什麽看法？”
“你怎麽就斷定我了解文學？”
“你給我的感覺與瑪俐小姐一樣，屬于全能型的人才，少有不懂的地方。”
嘉德麗雅看了許淺素一眼，微微仰了仰下巴，自傲道：“身爲貴族，從小我便被迫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因此你猜的沒錯，但也有些瑕疵……我不是全能，隻是萬能。”
“萊昂納多·嘉德麗雅·達·芬奇？”
“達·芬奇？”嘉德麗雅疑惑地看了許淺素一眼，随後了然地點點頭，‘哼’了一聲，道：“他不會超能力，所以我更厲害。”
又被讀心了，而且被讀的還是屬于十分敏感的知識面。
不過自打許淺素決定與嘉德麗雅交朋友的那一刻，就沒指望能瞞過她。
“是是是，你更厲害。”許淺素敷衍地說了幾句，随後又問：“所以對于書本，有什麽推薦？”
“當初你生日，她送了你什麽？”嘉德麗雅轉而問。
“一隻價值不菲的鋼筆，一頓親手做的飯菜與手工蛋糕……”許淺素回憶了片刻，柔聲笑道。
“送這些東西，你不一樣很高興？所以心意最重要。”嘉德麗雅敷衍道。
“心意歸心意，但總不能随便送點東西。”
“你送禮物，是爲了什麽？”嘉德麗雅又喝了口粥，随後忽然問道。
但還不待許淺素回答，嘉德麗雅又說：“爲了讓她喜歡你，爲了……得到她，對不對？”
許淺素眉頭一挑，這……從某種意義上講，确實不算錯。
“所以最好的禮物，就是離開她一段時間，讓她明白你有多麽的重要。”嘉德麗雅輕哼了一聲，徹底将白粥喝幹淨，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舔了一下那遠比白粥要誘人無數倍的櫻唇。
許淺素從嘉德麗雅的手中拿過空碗，反駁道：“什麽離開不離開的……送禮物的目的，是爲了讓她高興，不是什麽‘得到她’。”
“哼，一半一半吧。”嘉德麗雅輕輕招手，床頭櫃裏便飛出一包紙巾，她擦了擦櫻唇，随後繼續道：“你最近不是去過洗翠地區的遺迹嗎？從裏面拿出一件好看的東西送她不就好了？反正無論你送什麽，她都會高興。”
“送過了，而且太敷衍。”許淺素搖搖頭。
“那你就帶她去洗翠玩幾天。”
“如果有辦法去洗翠地區，那我還真有幾分興趣。”許淺素将空碗放在食盤上，随口應着嘉德麗雅，在心底默默想着該送什麽。
嘉德麗雅望了許淺素一眼，随後換了個姿勢，雙手扶着柔軟的床鋪，湊近了些，呵氣如蘭道：“剛剛你說，如果我也生日了，你會送我禮物……是真是假？”
嗯？這種問題……嘉德麗雅是在乎這種東西的人嗎？
許淺素心底想着，口中回答：“你想要，那我自然不會忘記……不過你是千金大小姐，我是窮酸訓練家，到時候，可别覺得我送的禮物低廉。”
嘉德麗雅澄澈的眸子帶上幾分笑意，她又坐回原位，輕聲道：“瑪俐喜歡的書側重于文藝類與寶可夢培育類……不過你們那紅紫色的卷軸挺實用的，你便送她文藝類吧……夏目結弦的《我是一隻扒手貓》就不錯……”
“……主人公以一隻扒手貓的身份，俯視關都與城都地區的社會現狀，俯視着所謂現代文明的大潮，同時發出種種嘲弄和諷刺，描繪了一批慣于談天說地、道古論今的文人學士和勢利小人，淋漓盡緻地揭露和嘲諷了資本家、統治者等……”
“……而且瑪俐也有一隻扒手貓，想必她會感興趣。”
許淺素望着侃侃而談的嘉德麗雅，沒料到她居然真的對文學有見解。
他笑了起來，端起食盤長身而起，“多謝嘉德麗雅小姐的提議。”
說罷，他便急匆匆地離開。
嘉德麗雅望着許淺素的背影，等他消失在門後，才仰面躺在柔軟的床上。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面對我，還能左一句瑪俐，右一句瑪俐……”
輕聲的呢喃于房間中響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