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也如是,準備趁早出行的大多數都是想趕着回家過年的人們,更是一派焦急中帶着欣喜,更有着對親人的無盡思念。
周博一行人的馬車并不醒目,其實大順國可以享受馬車這種高配置的人雖然并不很多,但這是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富人與貴人。
雪見把車簾輕輕掀起一個小小的邊兒,讓清新的涼風略略吹進來一點兒,心情在這凜冽的寒風中,卻是分外美好的。
周博卻是輕皺了眉頭,用手把雪見的狐皮圍領緊了緊,輕斥道:“不怕受涼麽?”
雪見本想反駁,哪裏就有那麽嬌氣了?可是看見周博一臉冷冽的樣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小腦袋,往厚實的毛毯上靠過去,嘴裏假意尊重着說道:“雪見不該如此不愛惜自己的,還望夫君寬恕。”
周博瞥她一眼,伸手把她拉到身邊,嗔怪道:“少做了這麽一副乖巧的樣子,我是爲了你好,吹壞了可如何是好?還有好長的路好走呢。”
看了一眼眼睛不知道該看何處的小杏,雪見臉皮雖然夠厚,也覺得發燒,隻得瞪他一眼,道:“知道了!大少爺!”
小杏到底不如小梅跟着雪見時間長,早就見怪不怪。這次回家,共兩輛馬車,所以三人輪流過來同雪見周博同車,一來是方便照顧,二來也是擠不下那許多人。馬車内雖然寬敞,但因爲路途遙遠,所以車内厚氈厚毯,也方便車内人可以将就休息,所以并不敢坐太多的人。小杏學着小梅的樣子,也閉上眼睛休息,隻是耳朵無法閉上,不知道小梅是如何做到的。
車外有些騷亂起來,想必是城門開了。雪見坐在車裏,卻是心裏暗自驚訝,就真的可以這樣出城嗎?沒有什麽意外嗎?可能嗎?
這樣想着,不由開始琢磨起南谷波的心思……可是,實在是猜不出來耶。雪見暗自咬咬嘴唇,擡手又忍不住去掀那車簾,卻看到周博端坐在一旁,正伸手端着茶杯,一雙如同黑曜石的清眸正往這邊看過來。倆個人迅速的交換了眼神,雪見放下手,笑了笑,對呀,有大郎,自己操這麽多心做什麽!
馬車開始随着人流緩緩動了起來,雪見安心地坐回去,心情也慢慢歸于平靜,兵來将來,水來土掩便是,左右自己這一方都不是主動攻擊的那一方,隻能這樣了。
白逸天那輛馬車走在前面,周博這輛馬車在不遠的位置尾随着,經過城門的時候,雪見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終于,終于就這樣離開了嗎?
出了城門不遠處,就是短亭,到了短亭,許多出城的人,就會短暫的停留一下,和送行的親人朋友做一個最後的告别。他們也不例外,汪從寒并不趕着回家,所以就送到這裏了。雪見本來也要下車的,卻被周博伸了伸胳膊,直接擋住,穩穩的攔住了她的身行。
汪從寒玉冠束發,一張白皙如玉的俊顔上雖是冷若冰霜,卻讓人格外覺得着迷,有些剛剛下車的女眷幾乎都是看呆了,世間怎麽能讓這樣幾個好看的男子全都聚焦一處?有那種奪目到讓人看一眼就難以移開眼神的,也有眸子燦若星辰會将人的視線不上自主牢牢吸引住的,雖說冷是冷了些,但卻冷得别有一番風情。
在場的許多女眷都漲紅了臉,叽叽喳喳的和身邊的侍女小聲讨論着。
汪從寒不耐煩的皺着眉頭,周圍的女人們的眼神怎的讓自己這樣不舒服?從小到大,這一類癡迷的眼神自己當然是看得多了,不過是爲着自己的家世爲着自己的外表,又有誰了解過他的内心呢!想到這兒,汪從寒冷冰冰地道:“你們一路小心了,且喝了送行酒,便上路吧。”
說着,自身邊長随手中接過酒杯,遞與周博和白逸天。
白逸天笑了笑,道:“恐怕還要等一會兒,你們看,那人,終究還是來了。”
周博把空杯放回到托盤上,忽視掉周遭的癡迷目光,和那幾匹騎馬而至的身影,眼神不由自主的往身後車上瞟去,還好,雪見沒有出來,于是他微微彎起了嘴角。
汪從寒見狀,冷冷一笑,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别,他來或者不來,都是爲了告别。”說着,轉頭對周博道:“妹夫,你不過去謝謝世子爺這段時日的關照嗎?”
周博搖搖頭,“也有可能,世子爺是來送旁人的。”
南谷波是一襲深紫色的世子正裝,愈發的顯得深邃俊郎,連冬日的陽光都溫暖起來,讓短亭的一幹平民婦人都看呆了眼睛,更有幾輛後到的馬車車簾被掀了起來。
南谷波顯然也是注意到了,可他想見的那個人,并沒有出來。從到了這裏,他的目光就沒有從那輛馬車上移動過,心裏也是一陣的發酸,憑什麽,自己論相貌論家世論深情,都不輸給那個商人子。那商人子隻不過比自己幸運,在紫心失去記憶的時候救了她,又給了她一個新名字罷了。
想到這裏,南谷波的笑臉下面浮上來一層陰冷,捏着馬鞭,他定定地望着那輛不起眼的馬車。
漣兒在另一匹馬上側過身子來輕聲道:“爺,要不要奴婢……”
南谷波側臉,笑道:“你平時裏素來在爺面前有話便說,怎的今日這般扭捏,你我之間還有什麽話不能說?”
漣兒頓了頓,道:“天寒地凍,爺雖說身子骨已大好,但仍不宜外行……如果是送人,見到了,咱們也便回吧,省得被國公爺知道,又要罵人了。”
說到後面,漣兒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南谷波笑了笑,那笑容如春風拂過,讓人移不開眼神,可是那笑并未到達眼底,他聲音溫和語調卻冰冷:“原是你怕被爺帶累麽?”
漣兒飛快的擡起頭看了南谷波一眼,道:“爺……您明知道……奴婢……”
南谷波搖頭,“不過是送一位故人,父親自然知道我的脾氣,哪裏有責怪的道理。”
漣兒眨眨眼睛,歎口氣道:“爺說得極是,隻是紫……隻是這朋友走得也太匆忙了些……”說着,側過身子,輕咳了幾下,南谷波關切的問道:“怎麽了?是受了風寒嗎?要不,你先回去吧。”
漣兒咳了幾下,搖頭道:“不事,恐是剛剛風有些涼,一會兒回府喝一劑藥便可,不是什麽大事。”
南谷波點點頭道:“如此甚好,爺便放心了。”
漣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讓爺擔心了。”
南谷波笑笑,搖着手道:“你想多了,你是爺身邊的人,爺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
漣兒失落的笑了笑,這樣的暖人心的話,以前自己都可以相信,現在卻隻能騙自己說,爺是真的關心着自己。
“這麽巧,世子爺,您也過來送人嗎?”汪從寒冷着一張臉,對着下馬走近的地谷波道。
漣兒跟在南谷波的身後,一張笑臉微微揚起,水眸楚楚望向衆人,“我們爺特意來送送雪見娘子。”
周博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滿意這兩位這般的直抒胸臆。
南谷波自動無視了周博的态度,笑着道:“汪公子一向和本世子相交頗深,你義妹回鄉,本世子怎麽能不來送一送?”
這一句話算是打破了現場的尴尬,我來送雪見,不是因爲旁的,隻是因爲她是你汪大人的義妹。白逸天轉頭看了周博一眼,然後又看了看汪從寒,一旁的徐從安一直都沒有說話,手裏拿着暖爐,不動聲色的望着衆人。
南谷波說完,不顧别人的眼色,徑直走到馬車旁邊,漣兒上前一步,對着馬車輕輕一福,脆聲道:“還請雪見娘子出來說話。”汪從寒和周博的腳步都快了起來,漸漸要趕上南谷波,眼神中也全是殺氣。
車内小梅早握了雪見的手,搖了搖頭,大聲回道:“我們大少奶奶受了風寒,此時外面風涼,隻能在車裏謝謝世子爺的好意了。”
雪見點了點頭,拍着小梅的手,沉聲道:“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世子爺如此明白,自然知道還是應該憐取身邊人才是。”
聽她如此歪曲詩句,南谷波便住了步伐,點了點頭,這才回頭沖着緊跟在身後的衆人微微一笑。
“雪見娘子,還是那般有趣!”南谷波轉移了目光,看向已走近身邊的周博和汪從寒,眼裏有着毫不掩飾的敵視,這樣地位的人,卻可以擁得美人歸,自己跟這樣的人争,簡直就是有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