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醫和柳太醫面面相觑,固然是因爲毒殺案涉及陰私,更爲眼前這個讓人覺得怪異的鄉下人居然有此醫術感到驚訝,雖說高手在民間,但這民間的高手,膽量也太大了些。而且這郎中在說話之時,條理清晰,毫不打哽,這些話說起來熟練無比,不知道爲什麽,這神态和舉止,讓楚太醫頗有種熟悉的感覺。
南天青聽說兒子康複有望,激動的幾欲跌倒,一把抓住椅把,一屁股軟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神色激動之極,口中喃喃道:“快,是什麽藥草,不管如何稀缺,本公都自會尋到!”
徐從安卻依然是淡定自若,道:“這藥草,小人都已寫好,國公爺請看!”
南天青把方子遞于楚太醫:“經緯兄,您看……”
楚太醫此時也看向徐從安,淡淡笑道:“這幾味藥雖說稀缺,但也不是尋不來,隻是這幾味如此混用,其藥性非聖手不能分清,用量更要精準無比。這位衛郎中,大才啊!”
知道兒子沒事,南天青這才“突然”想起,抱晖園那邊,還有事情未了,于是更帶着兩位禦醫過去。
抱晖園已被封園,門口是層層的侍衛,裏面還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負責看管抱晖園内的衆丫環們。爲了存放屍首,自然停了地龍和炭火,這寒冬臘月,屋内依舊冷得伸不開手來。
南天青自然不會進入内室,他讓婆子們帶着兩個禦醫進去,自己回到堂中,大步走到一張空椅子邊,一屁股坐了下去。一柱香的功夫,兩個太醫也擦着汗從内室出來。這麽冷的天氣,還能帶着汗出來,看來是真的有事了。南天青瞧了他們一眼,随即才向其中一位道:“經緯兄,依您之見,這側妃……是死于什麽原因?”
楚太醫神色倒還能勉強維持鎮定,微微颔首,答道:“國公爺,這側妃嘛,胸口被大力撞擊,導緻心脈受損……”
“楚太醫可曾查驗清楚,這側妃的心脈,是外力所緻?還是藥力所爲?”南天青打斷他的話,“要不要再重新檢查一次?”
“楚太醫的意思是說,”另外一位年輕的柳太醫看了一眼師傅,淡淡道:“側妃的胸口似乎是被大力撞擊,實則是藥物所緻的虧虛。我亦仔細驗過,因爲虧虛嚴重,所以吐血而亡。”
楚太醫聽到徒弟如此說法,有些豁然變色。
南天青靠在椅子上,瞅向楚太醫,問道:“經緯兄,對此事……你有何不同的見解嗎?”
楚太醫聽到此處,再不明白南天青的意思,也就白做禦醫好多年了,他起身拱手,正色道:“回禀國公爺,在下小徒雖說年輕,但醫術高超,在太醫院也算是佼佼者,他說的,自然就是我的意思。”
“竟然是如此。”南天青淡定自若,竟是露出一絲傷感:“據本公的所知,側妃自幼體弱,前一陣子出了一次門,回來意是一直卧床不起,爲了此事,武德侯府和波兒可是沒少尋醫問藥,唉……,現在意然出了此人命大事,侯爺想必是……悲傷欲絕吧?”
柳太醫道:“此事下官也是了解的,世子爺情深意重,多次邀下官過來給側妃醫治,可惜……”
南天青歎息着點點頭,看向楚太醫,憂傷地問道:“經緯兄,你是太醫院首席院士,本公與你也是多年老友,依你之見,此時發喪,侯爺可否同意?”
楚太醫低着頭,不敢說話,此時隻是回道:“國公爺,這人……這人……已經沒了兩天了……”
“真的嗎?”南天青再問一句。
楚太醫終于擡起頭,額頭冒出冷汗,點頭道:“下官的意思是,這人昨夜沒的,到早晨被發現,已兩天了……”他皺着眉頭說完這句話,嘴角微微抽搐。
南天青歎道:“唉,斯者已逝,此時隻是徒增悲傷。波兒一向多情,悲傷過度病倒,還望兩位太醫鼎力相治。”擡起衣袖,拭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哀聲道:“将你二人所知,一五一十俱都交待給侯爺即可。唉,本來波兒的一個側妃去世,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可偏偏波兒重情,還望兩位太醫給選個吉日好複衣複衾發喪小斂。”
柳太醫唯恐師傅多言誤事,急忙搶着道:“國公爺仁義,下官鬥膽說一句,據下官所知,這側妃在侯府也不過是一個庶女……,複衣複衾已是世子爺厚道,發喪小斂還要選擇吉日,委實過于隆重了,依下官看,還是盡快下葬,以免死人不安。”
“如此也罷。”南天青淡淡歎息道:“柳太醫年紀輕輕,倒是知情曉事!幸虧柳太醫提醒,本公倒是差點逾規了。”
柳太醫硬着頭皮道:“國公爺和世子爺一向待人溫厚,下官也很是佩服。”
“經緯兄,本公觀你這徒弟,人品俊郎,醫術高超,果敢正義,”南天青摸着下巴上的美髯道:“日後成就必不在經緯兄之下。”
楚太醫露出慚愧之色道:“小徒尚需曆練,國公爺謬贊了。”
幾個人又是避重就輕的交流了幾句,自然不會在此兇地久留,太醫們回去還要向聖上交差,畢竟這定國公不是一般的貴人,而世子也是頗受聖上垂青的人物。如何說,怎樣說,自然都是商量好的,南天青四下派出人手去尋藥,再難得再珍惜的藥,有錢還怕尋不來嗎?再不濟,還有皇宮太醫院呢。其實,楚太醫見到那方子便知道,那幾味藥别處難尋,太醫院卻都是有的,隻是,知道的人,卻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