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倒也是!我是知道何二少爺這事情的,隻是,現在你們客居世子府,世子府的規矩……”門子打了個嗝,帶出來一星半點的酒氣,才接着說道:“有句話不是說客随主便嘛。”
周博仿佛想起了什麽,轉頭看着幾個丫頭,然後湊上前,低聲說道:“小哥你看,俺一個外人,哪裏懂得如此多的規矩,而且俺們隻是過去送藥,明日一早還得趕回來呢,側妃那裏,可是一天也離不了俺師父的,俺師父,也是一天都離不了俺的……”
“這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門子轉頭打斷他,周博擰着眉頭,好像仔細思量了片刻,這才從懷裏掏出來什麽東西:“小哥,俺确實是不知道問誰去領那個什麽牌……你看……”
“嗯,我們世子府可是不興收禮這一套!”門子不等他的手伸過去,便嚴辭拒絕,開玩笑,事情雖說不大,但世子爺對這側妃娘家人卻是不大待見的,自己何苦爲了這麽點銀子,觸了世子爺的黴頭?
周博卻搖搖頭:“小哥又誤會俺了,俺一個鄉下人,哪裏有啥禮可送。”他又轉頭看着四周,更湊近門子:“俺師父手裏可是配得些好丸藥,試過一次,便讓小娘們再也離不了小哥的那種丸藥……”
話還沒有說完,便已被門子一把搶過來,然後看了看不遠處厚重棉衣也遮不住青春風情的丫頭們,一張臉已冒出來親切至極的笑容:“我隻是說世子府有世子府的規矩,但你們是親戚呀,親戚裏道的,哪裏有那麽多的說法。”再小聲嘟嚷道:“明天也不用着急回來,隻以後還有這樣的好東西,想着哥哥就行。”
周博嘿嘿笑着,連忙點頭稱是。那門子把丸藥小心的塞進懷裏,仰頭看了看星空:“差不多亥初前後了,你們也趕快回侯府吧,這都宵禁了,虧得離得不遠,你們自己小心吧。”
幾個人便魚貫出府,幾乎是一出了大門拐過彎,便跑了起來。卻在這個時候,有人攔到面前,驚喜道:“真是博哥兒嗎?”
白逸天和周博對視了一眼,自從那天眼瞅着何家洛被打,白逸天便明白這是有人抽冷了下了狠手,這楊家三郎也不過是白背了一個黑鍋罷了。于是第二天一早,白逸天便租好另一處民居,離世子府從小道過去也并不遠,然後自己和不言便守在世子府的側門和後門門口,看看是否可以碰上奇迹。此時見他們果然出來了,白逸天的聲音輕松裏透着喜悅:“還是小心點,已宵禁了,我在前面帶路,你們後面跟着便是。”
近半柱香的時間,幾個人遮遮掩掩着來到一處并不起眼的中等人家的院門口。這院子一邊是幾戶相連的坊間住宅區,左近大多數人家都已經沒了光亮;另外一邊是一條比較寬的路,卻是京城“高尚住宅區”後身的一條小道了,這小巷雖然離世子府不遠,卻是與那些貴戚們的生活圈子完全的隔離了開來。
平時這小道上每天人來人往很多人,所以外來人員在這裏居住,也不顯山不露水的。而且轉過小巷便是鬧市區,許多大戶人家的采辦和下人們,也是從後門處出來,繞過去買東西,非常方便。
果不其然,此時不語和多福正在門口處張望,見他們來了,雖然驚喜但也顧不上說話,在家門口被巡查的發現,可不是好玩的。白逸天先讓不語去世子府後門處尋不言,然後帶着大家進院後,多福又四處望了望,這才半關了院門,自己依舊守在院門口處。
“有台階,小心腳下。”院内同樣沒有點燈,借着月光一行人倒也沒有磕磕碰碰,白逸天小聲道:“留神腳下,這邊走。”
院子兩進的,并不大,沒多大功夫,便轉過角門穿過回廊進了屋。白逸天先一步點上蠟燭,然後舉着燭台分給幾個人,笑道:“幾位總算回來了。”
剛剛坐定,沒多大會功夫,不言等人也俱回來了。多福便殷勤地上來,給周博換衣服打毛巾,白逸天則舒舒服服接過不言手裏的茶碗,看看周博顧不得自己,先攙了雪見進内室。那兩個丫頭倒是沒有疲憊之色,臉上全是亢奮,也趕緊跟着進去伺候,嘴裏還不時小聲的嘀咕着,“大少爺,讓我們來吧。”
周博聽到說:“娘子想來是累了,你們先去把火盆點起來吧。”因爲并不知道他們要回來,所以屋内并沒有提前燒上火盆,雪見怕冷,周博是知道的。
小梅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便出來對多福問道:“不知道有沒有準備湯婆子?”火盆的溫度還要一會才能上來,先給娘子備上湯婆子暖和着,才不至染了風寒。
周博換過衣服出來,臉上的藥粉也洗得七七八八,徐從安說過,這藥粉清水是洗不掉的,即使用藥粉洗,也得洗過幾次才能洗掉。周博也跟着喝了一碗茶,才道:“不知道嶽父,如何才能脫身?”他知道一定是是之前的計劃起了作用,所以才會有何夫人從世子府撤走的決定,也知道今天夜裏,一定是有了大事發生,但這事情的走向如何,是否可以向着他們當初預想的方向發展,就完全要靠天意了。所以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逸天回答道:“放心吧,徐翁有的是辦法自救。”周博有些不安,把晚上臨時被叫走的事情和後來的過程,包括以前對何婉婷身體狀況的諸多猜想,都簡單和白逸天說過,白逸天含笑道:“既然是徐翁讓你先救人出來,想來這事情還在他掌握之中。”
這樣互相安慰過,白逸天便回了前院休息。
周博進得屋内,這裏可沒有地下籠火,隻有臨時搬進來的兩個火盆,兩個丫頭還在小聲的叽叽喳喳着,應該是還沒有緩過興奮勁來,也沒有注意到,雪見卻在床上,抱着幾床被子歪着便睡着了。
“大少爺也休息吧。”小梅和小梨這才發現雪見已睡着了,吐吐舌頭,趕忙退了出去。周博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雪見,心疼中又帶着一絲的欣慰,脫鞋上床,把她輕輕的攬到懷裏,終于,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懷裏。不管這過程多麽曲折,多麽離奇,又多麽荒誕,她終于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懷抱!
雖說這臨時租來的小院,論舒适遠遠不及世子府,也無法跟家裏相比,但雪見還是睡得很沉。周博在依稀的燭光中望着她依舊蒼白的小臉,失而複得的喜悅充斥着他的胸臆,想起來也是這樣的冬日,卒不及防的遇到她,然後救回她,那晚,她也是這樣安心的躺在他的懷裏,仿佛是天注定般,她和他,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誰也沒辦法分開。
第二天雪見直睡到辰正,這才重新恢複了些精神,周博雖然有早起的習慣,但此時自然不肯獨起,她自嘲地跟周博說:“都知道我是認床的,誰知道也有這樣睡到自然醒的時候。”
周博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道:“現在好些了麽?我看你臉色還不太好,半點血色也沒有。嶽父前幾日幫你開的補血益氣的單子還在我這裏,已經讓多福出去抓藥了。”
“還要吃藥嗎?”雪見靠在周博懷裏,“好像這一年來,我吃藥都比吃飯還多。”
“你要是好好的,還用吃藥嗎?”周博伸手輕輕撫着她的後背,隻覺得手下硌得難受,看來世子府的錦衣玉食,卻是讓她快速消瘦了,“回家後,咱們可要好好補補,否則你這個做娘的,連誠兒也會抱不動呢。”
“好,我一定好好補。”雪見從善如流的答應着,心裏想着誠哥兒,嘴上就不由的露出來笑容,可以回家了,可以見到兒子了,真好。這樣想着美着,她的眼皮就有些打架,幹脆眯上了眼睛,竟然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日身子一直沒有恢複康健,雪見此時的頭發也又軟又細的,還有些微微發黃。周博撫着她的頭發,喃喃道:“回家,是的,咱們終于要回家了。”
輕輕放開雪見軟軟的身子,周博歎口氣,還是不情願的起來了。喚了小梅和小梨在外間屋伺候着,随時等着雪見醒來,自己便去了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