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轉身撇撇嘴,沒敢瞪他一眼,隻是小心地替雪見在身上墊上厚厚的蜜色繡花大抱枕。
“怎麽?今天沒去花園轉轉嗎?我可是昨天聽淑兒念叨着,說咱們家花園可是遠非縣令家可比。”周博見無人理他,完全把他當空氣的樣子,擠出一臉的“甜美”笑容,對着雪見道。
雪見雖說早停了孕吐,但一直以來都胃口不佳,這會子臉色蒼白,神情也略顯萎頓,在周博的眼裏,更多了些楚楚可憐。此時她聽周博說起,早立起了眉毛,瞪圓了一雙眼睛,一臉“苦大仇深”的道:“大郎,妾身倒是想去轉轉,但忽然憶起昨夜某人曾經說過,今天同妾身一起去轉的……”
周博假意四下張望着,看到小梅還立于雪見身側,忙沉着臉道:“今天陽光這麽喜人,還不給少奶奶換了衣服,好出去散散心。”小梅到底不敢直接瞪他,不情願的答應着,手腳麻利的把雪見扶起,又去拿了衣服,幫她換好。
梳妝好的雪見穿一身月白色的對襟長裙,外罩一件極其普通的水綠色長褂,肚子圓圓尖尖,卻不顯笨重。頭上挽了一個簡單的月牙髻,一半的青絲散在身後,簪一根通透的碧玉簪在發間,細細碎碎的流蘇垂在耳邊。有一根極小的珠花簪在發間,在發間若隐若現的,不仔細看不容易看到,在陽光下又顯得流光溢彩。
“今天鋪子有些事情,二虎親自找了我,所以不得不去過問過問。這不,一回來就來跟娘子請罪了。”雪見聽他陪着小意解釋,便斜了他一眼,然後就露出來明朗幹淨的笑來。這如菡萏綻放于朝霞中的笑容在陽光下徐徐開放,令人無法不心喜意動。
兩個人在花園裏緩緩的行着,雪見貪看這久違的滿園春色,絲毫沒有留意到,即使是白天,這園子四角隐蔽處,也站着三三兩兩年精壯護衛。周博面上也是一臉的微笑,氣度安然,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大郎,你且聞聞,這空氣中是何氣味?”雪見突然皺着眉頭,對着周博問道。
“自然是花香。”周博看着滿園的鮮花,明朗的微笑着,毫不在意的回道。雪見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看着眼前身畔這些花朵,挑了挑眉梢,擡頭又對着東北方吸了吸可愛的小鼻子,慢吞吞的問道:“大郎,你确定這真是花香嗎?”
“傻丫頭,你說這花園裏,除了花香,能有什麽味道?”周博看着雪見,好笑的說道。雪見斜睇着一臉鄙視的周博,悶哼了一聲,擡手示意道,“你是當真聞不出來吧?再聞聞,怎麽有股淡淡的焦糊似的味道?”
周博臉上笑容不變,眼光卻是一窒,都說懷孕的人鼻子最尖,原來是真的。以前,就是靠着這特殊的鼻子救過她們主仆幾人的。徐家離周家本就不遠,燒成渣的房子,如果在風中吹過來些許的味道,也是正常,但一般人誰也不會留意到這點的。
雪見緊盯着周博,心裏隐隐的那份不安卻是在悄悄放大,周博這故作的輕松之态,騙得了别人,又怎麽可能騙得過她呢。一直看着他轉過頭去,假裝欣賞春景,雪見才轉到他面前,望定他,低低地說道:“大郎,究竟出了什麽事?能讓你這樣煩躁不安?”
“嗯?”周博往旁邊站了兩步,順手摘下片柳葉,看了看,又丢到一邊。
雪見滿臉認真的對他說:“請把我當成你信任的人,而不是你寵信的人,可好?”
“什麽意思?”周博看着雪見的眼睛,那裏面有兩簇小火苗在跳。
“字面的意思!”雪見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邊笑邊重重的點着頭,“如果夫妻兩個,連最其碼的信認和尊重都沒有,那日子還要如何走下去?”她彎眼笑着望着周博,笑容帶着一絲絲的惱怒之色。
周家雖然主子多,下人們也多,但花園裏卻并沒有人來人往。下人們都有自己的工作,斷不敢扔下工作,跑到園子來裝主子逛花園的。周博扶雪見上了一個小涼亭,摟着她的肩膀示意着:“又在混說!來,這邊略坐會,可不能累壞了自己。”
“大少奶奶坐這個。”小杏見他們進了亭子,趕着上前幾步,在石凳上先放好一個軟墊,扶着雪見坐好,又從跟着進來的小丫頭手裏接過食盒,把裏面幾碟子精緻的小點心放到石桌上,再轉過去,盛了碗豬肚馬蹄湯端過來。
“大少奶奶,快嘗嘗這湯,可做出了您說的味道?”小杏笑着說道。雪見用湯匙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就是這個味嘛,清甜鮮美!旁邊的小梅轉過頭說道:“娘子,一會歇夠再轉半個時辰,咱們就得回去喝安胎藥了。”
“嗯。”雪見慢慢嚼着點心,含糊的答應着,這古人一懷孕,不喝安胎藥,就顯不出來你是個孕婦似的,自己這樣的小女子,也是不能免俗的呀。周博也跟着她喝了小半碗,然後轉頭看了眼雪見,“沒累着吧?”
“沒,就轉了這麽一會,不累。”雪見喝了口湯,看着遠處三三兩兩的丫頭們,這些都是遠遠綴在自己身後的,自己現在俨然已是土豪的樣子。“對了小梅,今天這安胎藥,是回去拿的吧?”
“自然,奴婢讓小苗過去拿的,而且讓她告訴老爺,以後仍然在那邊煎藥,咱們這邊人多,怕有了什麽差錯。”
“嗯?小苗過去徐家拿藥了?”周博卻是眼神一凜,本來是不想告訴雪見的,現在看來不說也要說了。
使個眼色給小梅小杏,見兩個丫頭退了出去,周博反倒有些躊躇了。應該怎麽說?說有人有組織有目的的再一次殺人放火?還是說又是一場意外,導緻幾十人成了炮灰?他沉吟着,眼睛在亭外那嬌嫩的花青翠的草清澈的水茂盛的樹上滑過,這日子剛剛一天比一天順心起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