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紋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搖着頭說:“世子妃一路颠覆,這氣色越發的不好看了。”
這樣蒼白而虛弱的樣子,如何能和那狐狸精抗衡?綠紋在心裏比較着。
“世子妃好着呢,不過是舟車勞頓,略作梳洗即是!你别瞎擔心。”綠眉拉過綠紋,小聲道。
何婉婷哼了一聲,擡頭見兩個丫頭都向她望過來,心裏也不知道爲什麽就有股氣,瞪了綠紋一眼。
綠眉知道她心裏不舒服,忙上前小聲道:“世子妃,仔細腳下。”
“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來,綠紋剛才說錯話,早就提起了十分小心,現在便緊着退後一步,站在何婉婷身後,幫她撫着背,緩了緩呼吸。
馬車正停在徐宅門口,早有下人進去通報了,不知道南谷波和那女人,會不會一起出來迎接?現在門口坐着一個小厮,年紀不大,正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們這一行人。
綠眉忙擋在前面,指着那小厮,連聲道:“放肆!放肆!你那賊眼珠子瞅什麽呢?不怕我給你摳下來嗎?”
綠紋看了看何婉婷的臉色,然後在身後擡高聲音道:“行了行了,小家小戶的門子,又能有什麽家教?咱們世子妃最是大度,再不肯跟他們一般見識的。”
門口的小厮又看她們一眼,這人,就是天天上門的那個什麽世子爺的婆娘吧?雖然也美麗高貴,但比起來自家的少奶奶,還是不如的。這幾個丫頭說話更是刻薄,白瞎了那世子爺的好人品。
何婉婷卻是又咳了好一會才停下,綠紋這才低聲道:“世子妃這一路緊趕,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苦笑了一下,何婉婷擡起頭,眼睛中還帶着咳出的波光,蒼白的面上卻是因爲這一咳,帶出些潮紅來。于是從綠紋手裏接過帕子,略略擦了擦。
“說什麽我緊着趕不緊着趕,不過是白操心而已。”她有些悲戚,擡眼看一下這不起眼的院落,“我不過是想着世子爺無人照顧,怕出什麽意外罷了。唉,隻怕,世子爺是不願意看見我……”
綠紋感慨道:“世子妃千萬别這麽想,世子爺定是有什麽脫不了身的事情,奴婢說句逾規的話,這世子爺對世子妃的好,滿京城的貴女們,沒有不羨慕的。”
“可不是,”綠眉也湊過來,然後笑道:“咱們世子妃可是世子爺手掌心兒裏的寶貝呢。”
“呵呵,好了好了,瞧你們倆個,站在人家門口,也擋不住滿嘴的胡沁。”
春天的早晨,天空透透亮亮的藍,暖風吹着地面上走來走去的人們。今天是二月十八,何婉婷算着,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這是南谷波離開家整整一個月了。她再望一眼大門,怎麽還沒有人出來迎接呢?
剛想到此,就出來一個婆子,過來見了禮,然後說請世子側妃進去。綠眉和綠紋互相望了一眼,并沒有想像中大婦打上門來,小三顫栗出迎的場景,甚至連南谷波都沒有出來迎接。再小心的擡頭望一眼主子,雍容美麗的世子側妃面上沒有絲毫的不豫之色,隻是心平氣和地随着帶路的婆子一路行來。
綠紋和綠眉沒敢再說什麽,邊跟着往裏走邊左右打量着,這院子并不大,應該隻是一所二進的小院子。
站在角門處,那婆子開口道:“我們娘子說在花廳等候貴人。”她是随着生子娘叫慣了雪見娘子的。
“你們娘子倒是好大的架子!”綠紋到底氣不過,在她看來,一個外面養的賤女人,還敢這麽氣勢,簡直就是作死的節奏!
“呦,你們這是找人來的?還是打架來的?”就算你是京城的貴人吧?我們家又沒有請你們過來,怎麽?這是上來找着打架的嗎?婆子不滿意了。
“自然是找人的!你這婆子好沒眼力,就是你們娘子見了我們世子妃,也得畢恭畢敬的伺候着。”綠眉也火起來,咱們是上來給她下馬威的,怎麽能讓這女人,沒進門就給了世子妃沒臉?
何婉婷笑道:“什麽伺候不伺候的,能伺候的爺歡心,就行了。”
面上溫順和氣,心裏卻不能不恨着,能讓南谷波經月不回家,又在安甯這種小地方買下房子,并且養起來的女人,想必也不是什麽善類。瞧她故意讓這樣一個牙尖嘴利的婆子出來迎接,就可以看得出來了!不過,越是這樣,越可以想像得出,這種根本就不能被擡進府的女人,身份一定也是十分的低賤,但同樣,她狐媚的手段,應該也是十分了得的。
那婆子姓吳,以前和生子娘最是要好,此時見這幾個人如此無禮,話裏話外又貶低了自家娘子,早氣白了臉,轉身道:“我們小門小戶,自然不比你們高門大院見的男人多!你們俱是大氣的,想得明白看得開,那想來也不用我婆子在帶路了,沒得帶錯你們!自己且進去吧。”說罷,也不接着引路,竟是甩手走了。
“這是……這是什麽東西!世子妃,您看,您看看……”
“世子妃,您說,世子爺,當真……當真會在如此地方……嗎?”綠紋臉上帶着懷疑,世子爺平時有多講究,她們都是知道的,可這樣的院子和“精緻”“優雅”“韻味”這樣的字眼,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裏。
綠眉忙瞪她一眼,道:“休要胡說。”她飛快地看了眼何婉婷的臉色,見她臉上依舊帶着笑容,卻笑不達眼底,于是又瞪了一眼綠紋。
“世子妃,世子爺并不是這種人。”她低聲說着,然後幫着何婉婷整了整衣襟,她雖然不是自小服侍世子妃的,但也早知道世子妃自小和世子爺,也算是青梅竹馬。接着又道:“想來,世子爺,定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才是。”自家小姐雖然因爲庶女的身份,隻能做側妃,卻因爲自小的情義一向得世子爺寵愛,世子府裏,那些個狐媚子,哪個不是對小姐俯首貼耳的?
“是這樣嗎?”何婉婷隻是笑着,雲淡風輕地看着她道:“你這丫頭,倒是對世子爺了解得很。”
“奴婢……”綠眉大驚失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馬上果斷跪倒在地,“世子妃……”
“起來吧,在别人的院中,成什麽樣子。”何婉婷皺皺眉,然後揮手讓她站起來。
綠眉愣了一下,這才趕緊站了起來。
一行人隻得自己往院内走,何婉婷眼光溜過這略嫌雜亂的小院,院子并不大,裝修卻并不精細,并不是南谷波的風格。不知道是買來沒有裝修過,還是這女人,對這種事情并不上心。那院角,居然還有一篷一篷的野草,她忍不住半眯了眼睛,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南谷波的品味,如此低下了。
站在花廳門口,不引人注目的皺了下眉,何婉婷這才露出端莊的笑容,由綠眉扶着,施施然的走了進去。
雖然隻有一個月,但何婉婷卻知道,這個能夠讓南谷波樂不思蜀的賤人,是不容她小觑的。可以想像,以南谷波這樣外表溫潤如玉内心随和淡然的個性,能爲一個女人如此執着,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人!
如果這次能夠順利地把這女人接回京城,她發誓,她會真心對她的,用自己全部的真心,好好的——對她!
自從知道南谷波這次是爲了一個女人留在安甯後,她就不隻一次的想到這件事情,對,南谷波不是喜歡她嗎?喜歡就把她接到自己身邊好了!
何婉婷幾乎是精神抖擻的,她第一時間讓綠眉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不顧一切的過來這邊接人了。
她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因此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時候春寒還很料峭,而且一路流民紛擾,爲了安全起見,她們一行人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也由此耽誤了不少的時間,再加上她連急帶氣,所以沒到安甯就開始咳嗽。
直到越來越臨近安甯,何婉婷才開始覺得身子不舒服,低燒和咳嗽,讓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眼看着她飛快的消瘦下去,卻并不肯停下來找大夫治病。
“不能再拖了,一切等到了安甯再說……”
現在,她終于趕到了!看着眼前這個并不起眼的小院,想到裏面的人,何婉婷不由握緊了拳頭,指甲尖尖的刺入掌心,那刺痛,遠遠不如心痛來得連綿不絕。
她那個本來應該屬于她一個人的夫君,此刻,會用什麽樣的表情,什麽樣的心情,來迎接她呢?
花廳中的幾個人,卻并不知道她複雜的情緒。見她進來,一起站了起來。何婉婷驕傲而得體的對着大家微微一笑,然後,她就看見了那個女人,那個唯一的女主人,那個大肚子的女主人。
她有張美豔絕倫的臉蛋,臉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還要明媚!
“紫!心!”
……
一陣天旋地轉,何婉婷當時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