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快步上前,笑道:“快請進吧,隻一樣,莫要擾了少奶奶休息,還有便是,少奶奶如今的身子……急不得氣不得傷心不得,幾位小姐,多擔待了!”
四娘等人自是應了,大哥身邊的多福是個機靈嘴嚴的,但還是有其他人透露出來雪見回來的消息,語焉不詳,好像聽着很是不好。大哥也是每天都在這邊,既沒有把大嫂接回去,也沒有往平山村老家報信。看來,是有些什麽事情吧?
自大嫂走後沒兩天,柳家母女就來到了平山村,後來一直沒有離開周家,爹娘的意思,已經跑了一個媳婦,這一個,是自然不能再放過的。這事讓一向孝順而不苟言笑的大哥很是無語,四娘覺得自己可以猜得到大哥的心思,他已經對不起雪見了,怎麽能再對不起爹娘呢?爹娘自這次回來,明顯蒼老許多,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從前,二姐姐一直和柳雅彤一起,伺候着幾位長輩。
四娘五娘六郎七娘八郎,都跟着周博住在安甯。借口也是五花八門的,四娘當然說是爲了照顧弟妹和大哥在安甯的起居,責任重大;五娘和六郎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平山村太小,哪裏容得下他們二人撒歡……大展才能;七娘的師傅是徐從安,跟着師傅學醫,總是沒錯的;八郎說得很簡單,安甯的房子是新房子,是嫂子親自選的,自然是要在這裏等嫂子回來。
如今,好不容易聽說大嫂回來安甯了,大家自然是喜出望外,但大嫂是不是還在和大哥鬧矛盾呢?想到此,四娘遂把小梨拉到一邊道:“嫂嫂……身子不舒服嗎?”
“額……原來幾位小姐都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四娘心說我們能知道什麽,當初嫂嫂受傷後,聽說趁着爹娘把大哥招回家半天的功夫,人就走得無影無蹤的,現在回來的又無聲無息,大哥又不肯說,我們能知道什麽?
小梨不再多說,引幾位小姐步入雪見的卧房,立即有丫環端茶送水過來,然後又有一個丫頭小芹把一幹丫頭引到抱廈等候。那屋子小,人一多,難免憋氣些,會讓娘子透不過氣來的。
早在她們未進屋之前,小梅便已把雪見扶起,背後放了厚厚的墊子。看到大家進來,雪見微微一笑:“你們都過來了?”
她笑得很自然,四娘等姐妹三人卻仍然被她瘦削的臉龐吓了一跳和喑啞的嗓音吓了一跳,因爲在床上坐着,且蓋了被子,三姐妹并沒有意識到她肚子微微隆起的樣子,因此齊道:“嫂嫂,你的嗓子……?”
“呵呵……沒事的,這樣不是挺好嘛,這樣聽起來,不是很有磁性嗎?”
七娘眼睛微紅道:“什麽瓷性?嫂嫂又在亂用詞了!怎麽?師傅也沒有辦法……嗎?”
雪見見罷心道:你師傅是神醫不假,但不是神仙,哪能事事周全?你當是小說話本不成?但這話不能對小孩子講,以免打擊到徐從安的光輝形象。
幾個人便由此開始,東拉西扯的聊些八竿子扯不上的話題,一柱香的功夫,雪見便拿眼睛瞟了一眼門外,果然,周博就出現在門外,進得門來,先對着小梅道:“少奶奶服藥的時辰到了,你怎麽還在這裏磨蹭?”
小梅這才醒悟,微拂了下禮,便急着往前院去拿藥,還不忘回頭對麽妹說道:“麽妹,可别光顧着看了熱鬧,咱們娘子的身子,才是要緊的。”
“哼!小梅姐姐也是,總是不放心俺……我,麽妹我盯得可緊了,可不能讓别人害了娘子去!”麽妹邊說着,邊先周博一步,搶先坐到床邊,挨着雪見的位置,“娘子,有我在呢,别怕啊!”
這是神馬狀況?四娘和小夥伴,都驚呆了。
自家大哥卻一臉的鎮定道:“麽妹,你看,這屋子裏全是我的幫手,現在小梅也不在,就你自己,你覺得你能護得住你家娘子嗎?”
麽妹豁得起身,直對着周博擡起頭,努力瞪大眼睛,“你!你這個壞人!終于露出來真面目了吧!娘子别怕,麽妹過來保護你!”邊說,小拳頭邊攥得死死的,如果不是她渾身哆嗦着,倒還真是有幾分氣勢。
四娘起身道:“你這小丫頭好沒道理,都是胡言亂語的在說些什麽!”四娘沒見過麽妹,又見她年紀尚小,以爲是剛剛買回來的沒調教過的丫頭。
麽妹道:“剛剛這周家大少爺說得話你沒聽到嗎?好啊,你們都是一路的,都過來害我們娘子的吧!”
下首的七娘說道:“嫂嫂,你看看你這丫頭,都在說什麽呀!”
雪見便對麽妹道:“麽妹,這幾位是二娘四娘和七娘,她們雖說都是周大少爺的妹子,但都是好姑娘。你也休聽周大少爺騙你,他演戲自己會演全套,再不肯在人前害咱們,給人以把柄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是,我原想逗逗這丫頭,給你解悶的。”
雪見道:“不妨不妨,你盡管演,看你演戲,比看這丫頭解決多了。”
周博便走過來,笑道:“娘子所言甚是,你能解悶兒,便是好事。你也坐了一會子了,現在還是躺下吧,四娘幾個都不是外人,你何苦強撐着?”
“那雪見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周大少爺體諒了。”
周博看了看天色道:“馬上到晌午了,你們幾個也回去吧。這邊屋舍窄小,下人也少,你們自回家中吃午飯吧。”說着,也不再回頭,便扶了雪見慢慢躺下。
這次,不僅七娘,連四娘都看出來了,她指着雪見的肚子道:“大,大,大哥,嫂嫂……嫂嫂可是……”
“既然知道你嫂嫂的情況不容勞累,還不快帶了她們回家去?”
四娘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俱是歡喜之色,心道如果有了孩子,倒不失爲改善大哥夫婦二人關系的好手段,想到此,但起身齊施了禮,道:“嫂嫂好生休養,待閑來得空,我們姐妹再來拜訪。”
等她們走後,雪見喝了飯前的藥,午飯的時候,仍然沒有什麽胃口,周博嘴上不說,但望着雪見尖尖的下颌,已是愁腸百結。
周博坐到她身邊道:“雪見,你這樣可不行,你是雙身子的人,這樣下去,會堅持不住的。”
“周大少爺,您是關心雪見呢?還是關心雪見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又在胡說!沒有你,何來的孩子?别耍小孩子脾氣,來,聽話,再多吃些可好?”
都說孕婦脾氣古怪,雪見這樣子,算不算古怪呢?嘴上卻說:“多些東西,回來生下孩兒,才是壯實好養的。”
周博喚人道:“小杏,去拿參芪保胎膏來,對了,叫嶽丈也來吧。”
小杏叫來徐從安,徐從安看看雪見的臉色,皺着眉頭,便坐于旁邊,看着雪見硬堅持着吃下幾口參芪保胎膏,已是滿臉漲紅,便忙道:“就這樣便好,别再多吃了,小心惡心反胃,倒成了壞事。”
周博道:“可是,她這一天不思飲食,今天的藥也吃喝了三幾口便吐了,這可如何是好?”
雪見輕笑道:“這可要恭喜周大少,”她邊說邊喘着,“不用刀槍,不費人力,便達成目的!”
徐從安喝道:“雪見,你少說幾句吧,成天想着有的沒的,不如想着如何保全自己保全孩子,才是正理!你看那邊小桃,傷得那樣嚴重,面容也有毀損,換作是你,早就怨天尤人,可小桃不僅好得很快,還一心惦記着你,說趕緊好起來,就可以過來伺候你了!”
雪見神色一喜,“真的嗎?小桃,真得好得如此之快嗎?”
徐從安有些生氣道:“連義父的話,你都不信了嗎?凡傷病的恢複都是因人而易,換作别人,一個月都休要下床,小桃這丫頭福大,估計還有五六天,就可以過來看你了。不過……”他沉吟一會,方道,“臉上的疤痕,老夫已盡力,但恐怕還是會留下些許印迹的。”
内堂伺候的小梅和麽妹聽見徐從安的話,互相看了一眼,麽妹小聲道:“那不是……要留好大一塊疤嗎?”
哪個正青春的少女,不愛惜自己的容貌?小梅低一頭,不讓人看到她的眼淚。
麽妹繼續說道:“俺們村,額,我們村,曾經有個大娘,說是年輕時得到天花,好大一臉的麻子坑坑,一輩子都沒有嫁出去……”
“住口!”小梅再也忍不住,捂了她的口。
雪見也怒道:“小孩子家家,少學那些老婆舌頭!當着小桃的面兒,更是一句都不能提,聽到沒有?”
麽妹何嘗被這樣罵過,但她很有眼色,也意識到是自己說的話有了問題,便紅着臉道:“麽妹知錯了,再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