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左手和右手賭上一把,橫豎左手閑着,右手也閑着,輸赢都是自己的手,也不吃虧吧?
此時此刻,沒有人還關心她的存在,也沒有人可以幫她出主意,她穿來之前沒來得及找個伴兒一起穿,穿來之後卻忘了自己隻一心一意給别人當伴兒去了。
到底是外來人口不了解本地風情呀,再多甜言蜜語,都不用狂風暴雨,隻一陣風就吹散了,一個得不到公婆心的女人,即使丈夫喜歡,不是也有可能孔雀東南飛嗎?更何況,她的丈夫,她現在還能相信嗎?
本來她設想了無數的婆媳過招的情景,卻不料,裁判還沒有吹哨,她就被人KO,不公平啊!可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各人角度不同,有誰會站在别人立場搖旗呐喊呢?更何況,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以前的日子她一心以爲是蜜糖,其實不過是砒霜!
雪見從來沒有對别人的感覺如此敏感過,周博有事瞞着自己,還有公婆對她那種排山倒海般的反感,背後都是一個統一的答案吧!這答案,是她一直故意忽略的嗎?宅鬥手冊頭條,就要觀察事物細緻入微,她卻反其道而行之,是被先前平靜而幸福的假象所蒙蔽了嗎?
這才真他娘的是佳節呀!嗬嗬!
她就這樣的坐着,面無表情,很奇怪也沒有掉一顆眼淚,雪見忍不住就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哭呢,可是,哭什麽呢?哭自己莫名的穿越?還是哭這場奇怪的悲劇?是哭自己的無依無靠?還是哭這現實的太過現實?雖然無淚,卻心如刀絞。
她又哭給誰看呢?誰會願意看到她這樣的一個賤人在這團圓的日子哀哀的哭泣?從回來以後,再沒有一個人在她面前出現過,她就是想哭,也隻能是哭給自己玩吧。她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一個不被公婆承認的媳婦,一個被丈夫刻意欺瞞的妻子,一個看不到未來和希望的明天。
心底,有一種針紮似的疼痛,其實,其實她還是盼望着,她在意的那個人,能夠出現在她面前,能夠給她解釋這一切吧?但是,她更害怕,害怕那個人的解釋,就怕這一解釋清楚以後,就再也沒有以後了!周博會對她說,父母之命,不敢不從嗎?
如果是這樣,那麽,終究是不盼望更好些吧。不管願意不願意,她都不得不承認,别人是躺着也中輪子,可是她這槍中的,真是冤!
這個團圓節,還真是過得與衆不同呢。當然,這個與衆不同,隻是她一人而矣。月圓人團圓,該是普天同慶的吧?周家阖家上下,現在一定是想盡辦法展示自己的孺慕之情吧。
沒有了她,就沒有了一個外人,豈不是更可以盡興些?
還别說,那個之前被她百般鄙視的橿樹枝,還真是一件寶物呢,這都不用拿出來,就起到了效果!
雪見現在對這個橿樹枝,真是充滿了好奇,她現在能祈求橿樹枝,告訴她,她是誰嗎?
如今看來,她應該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更可怕的是,她也看不到自己的未來。
當周博疲憊地回到自己的小院時,夜色已深。這一天下來,他雖然竭盡全力讨好了,卻完全打動不了自己的父母。隻不過,這才頭一天,人都回來了,還會有機會的。
推開房門,屋内漆黑一片,身後的小杏連忙取來火石,點亮了門口的蠟燭,周博皺着眉頭問,“少奶奶呢?”
“奴婢這一天,也沒有看到少奶奶。”小杏搖了搖頭,她扶着周博坐下,又分别點亮了屋角的各個蠟燭。她今天一整天都跟在主院忙前忙後,周博回來,她這才跟了回來,想一想确實是一天都沒有看到雪見了。
周博嗯了一聲,又問道:“是誰跟着少奶奶的?”
小杏趕緊應着,“應該是珠兒吧。”
話音剛落,珠兒便在門口閃進來,“大少爺,有什麽吩咐嗎?”
還好,丫頭就在這裏,想來雪見應該也不遠吧,周博心裏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次雪見是不可能輕易原諒自己了,這謊言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後,就沒辦法收場了。他該如何跟雪見解釋這一切呢?
要知道當初自己雖然存了欺騙的念頭,那也不過是因爲,因爲,因爲不想失去……
可是這樣說,雪見會相信嗎?怕是從此以後,雪見都不會再信任他了吧?
周博看了珠兒一眼,不耐地按了按有些發緊的額頭,少有的客氣一些,低聲道:“你就是這次跟着少奶奶回來的那個丫頭吧?”微微一頓,他才又低聲問道:“少奶奶呢,上哪兒去了?”
屋裏黑着燈,也沒有半分生氣,想見是無人的。可是,雪見又能去哪裏呢?
他如今也不敢妄想雪見會原諒他,隻要她還在他身邊就行,慢慢她會理解他的……
更何況,除了依附他,雪見也沒有其他的出路……
可是,這傻丫頭,現在在哪兒呢?
“奴婢不知道,”珠兒也搖了搖頭,面上還是維持着一直以來的恭敬,“奴婢本來是跟着少奶奶去了主院的,後來……後來在門口遇到了馮姨娘,再後來……奴婢就被馮姨娘叫走伺候去了。”
“你說你今天去馮姨娘那裏伺候了?”珠兒的話,讓周博微微一愣,然後靜靜地望着她,然後嘴唇微微抖動着,輕輕地道:“今天父親母親剛剛回來,家裏下人不夠,确實是亂了些,難爲你了。”
雖然周博的聲音很平靜,但出于一種本能的對周博的忌憚,珠兒還是心頭一沉,她在心裏迅速盤算了一番,趕忙低下頭說:“伺候主子,是珠兒的本份。”
畢竟馮姨娘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長輩,自己過去伺候,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周博喃喃道:“你做得不錯。看來,是個有心的,不錯,不錯……”後面的話,就輕得聽不太清楚了。周博此刻的心情,是又累又急,現在還不是修理下人的當口,他脊背直起來坐好,看也沒看珠兒,隻對小杏說:“小杏,還是你去吧。”
小杏不敢擡頭,眼角餘光看到珠兒一臉的喜色,心下一涼,她雖然不是什麽聰慧之人,但跟着周博和雪見已久,自然明白周博此時的誇獎什麽意思,但她沒時間替珠兒擔憂,所以她隻低着頭道:“是,大少爺,奴婢馬上去尋找少奶奶。”
小杏謙恭的施了一個禮,正待退下,卻看到珠兒仍然無知無覺,到底還是小些,雖然愛動心思,但還是會讓人看得出來。心頭一歎,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周博,這位爺有多看重少奶奶,難道珠兒竟看不出來的嗎?
那馮姨娘,她也不曾見過,今天雖然氣勢如虹,但也不過是個姨娘罷了,還能大得過大少爺去不成?唉,到底是年紀輕,眼皮子淺。
“不用了,我在屋裏。”身後裏屋突然傳出來雪見淡淡的聲音。
珠兒忍不住向屋内張望,驚喜地道:“少奶奶,原來你在屋裏呀,讓奴婢擔心了一天!”她剛要進裏屋,周博卻站起身來,上前一步道:“行了,今天累了一天,你們也都下去吧。”
小杏和珠兒對視一眼,謹慎地施了禮,正要退出去,周博又止步,回頭問了一句:“你,是叫珠兒吧?”
“奴婢是叫珠兒。”珠兒規規矩矩的回答,眼睛看着地面卻是靈活的亂轉,這個大少爺,多看一眼都讓人從心裏發顫,遠不如大少奶奶好哄,還是遠着些好。
小杏隻聽得心生寒意,想占個高枝不是丫頭們的錯,錯就錯在你根本沒看清,哪個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子!
今天珠兒的行爲真讓她好氣又好笑,敢把自己的正牌主子放一邊,就屁颠的就跟着其他人跑前轉後,這珠兒,也不知道該讓人贊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眼睛有問題,腦子進過水,伶俐過頭了吧?
周博自然不知道也不關心小杏心底的盤算,頓了頓,接着誇獎珠兒道:“你是個有眼色的。”不待珠兒謝過,就接着說,“姨娘那裏也是缺人缺得緊,你明天開始,就過去伺候吧。”
珠兒擡起頭,笑容微滞,“大少爺……,奴婢,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麽?”
周博冷冷道:“見你有眼色,才讓你去姨娘那裏伺候,怎麽?你還不願意嗎?”
“奴婢不敢。”珠兒慌忙跪下,同時凝神一想,這大少奶奶眼瞅着是失勢了,而那馮姨娘,一看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自己跟着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再理會她,周博隻吩咐着,“小杏,明早去叫了杜媽過來,把她領了去馮姨娘那裏。”
“是!”
待她們退出後,周博忙回身進了内室,就看到雪見纖細的身影,剪影一般靜坐在床邊,隻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襯着窗外的月光,和外屋淡淡的燭光,竟白得吓人。
周博這才放了心,他是實實在在的放了心,不管怎麽說,雪見還在,天大的事情,隻要她還在自己身邊,他就有勇氣撐得過去。雪見,你還在,真好。
月光清冷,雪見那張臉,竟比月光還清冷一般,這清冷,仿佛冰淩一般,刺入了周博的心中,
見到他進來,那慘白的臉上,竟帶出來一絲冰涼而輕飄飄的笑意,她輕飄飄的站起身,輕飄飄的彎腰行禮,輕飄飄的聲音傳過來:“周博,周大少爺,請問,我是誰?您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