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并沒有打算大張旗鼓,而且三郎人一直就在村裏,但還是每天都有村裏人圍着周家門口轉。周家雖說回來的平靜,但帶起了漣渏卻是一圈又一圈。
張家王家馬家自不必說了,幾個自衛隊小隊長和骨幹成員,也是每天都來家串門,一時之間,平山村倒像是過年一般的熱鬧。周博也确實是有事要和大家商量,于是關着門商讨了整半天,說是商議,其實也就是周博說,大家聽罷了。
會議的中心思想就是家家稻田裏養的那些螃蟹,本來大家是計劃要在中秋節前賣掉的,想想都是一大筆收入,家家臉上都笑開了花,可前段時間,珍味齋的掌櫃二虎就親自過來捎來大少爺口信,說讓大家不要在中秋前賣蟹。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因着慣性思維,大少爺說的就是對的,隻由着二虎挑了一些個大黃肥的,其餘都剩在稻田中,竟無一戶私自賣蟹的。
而周博跟大家提到這些蟹的時候,嘴角邊揚起一絲不明深意的笑。
“冬日養蟹,才是大利。”
“大少爺,您說的,您說的可是真的?”有個半信半疑的,這樣的好事,可是人人都能趕上?立刻受了周圍人的白眼,于是讪讪的息了聲,縮在了一旁。
周博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提高聲音道:“去年周家不是試過了嗎?此法确實是可行,所以今年特意要教了大夥一起來養。”
屋内瞬間很靜,張大山神色略有些激動,道:“這可如何使得?這是發财的法子,都教與俺們,那……”
周博擡手制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隻是笑笑說:“大家的螃蟹,隻交與珍味齋出售便是,周家并不吃虧,反倒多了進項,還要感謝各位哩。”
難得周大少爺開玩笑,大家卻不敢真的笑出聲來,雖說心裏翻江搗海的撲騰,但不敢表現太過,都憋得難受,隻宋山冬先站起來,咧着大嘴道:“俺聽大少爺的!”說完,也不管别人如何,就徑自地坐下,毫不客氣的吃着點心,臉上隻滿了,俺是周家自己人的樣子。
黑子也在他坐下的瞬間起身道:“冬子哥說得對,俺們都聽大少爺的!”
這句話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剛才隻不過都偷着激動去了,才讓冬子搶先表了态,“沒說的,沒說的,大少爺怎麽說,俺們怎麽做便是。”
周博淡然一笑:“醜話說在前面,這冬日養蟹,也是有風險的,大家應該知道去年周家也出過錯的。”
這算不算提前示警?和香煙上寫着吸煙有害健康,效果應該是一樣一樣的。雪見聽到丫頭們傳回來的話,心裏不由暗暗腹诽着。當然,雪見心裏也明白,不管周博怎麽說,大家都隻會朝着光明面想,這樣也好,有希望才有動力。想來今年冬天的養蟹,大家一定會盡十二分的小心,再也不會出現去年的錯誤了!
想到這兒,雪見又抿嘴笑了,珍味齋的牌子越來越響,經營的東西也無人可以效仿,算是打出了自己的品牌,福祿樓更不用說的,今年葫蘆應該比去年多不少呢。
“大少奶奶,二小姐和四小姐來了。”屋外小丫頭客氣的将二娘和四娘請進屋内。
細細的看了雪見的臉色,二娘才開口道:“嫂嫂,是不是昨天回來沒有休息好?怎麽臉色如此難看?”
呀,被看出來了,雪見抿嘴一笑,本來以爲自己擦粉擦得夠多,可以掩飾得過去的,“想來是這一個月又是青州又是安甯又是平山村的折騰,我這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還得伺候周博的過人精力,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
二娘看着她,然後又瞪一眼珠兒,好一會兒才接着道:“珠兒,大少奶奶沒有休息好,想必是你們偷懶,伺候的不好!”
珠兒早跪下,卻并沒有給自己的喊冤,隻小心地回道:“珠兒以後定會用心伺候少奶奶的。”
“起來吧起來吧,不過是我自己累倒,倒不關這丫頭什麽事。”
“謝大少奶奶。”珠兒起身,重新立在雪見身後,雪見以手撫額,輕聲道:“賢兒來得正好,明日中秋,咱們再細細核計一遍明日的祈福吧,可别出了什麽差錯。”
聽了這話,二娘也是點點頭,鄭重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和四娘一道過來跟嫂嫂再商量一下。”二娘也不過是個小娘子,其實也沒有經曆過這種鄭重的儀式。
四娘不解:“不是還有大哥嘛。”
雪見嗯了聲,又看了眼四娘,才道:“你大哥打昨天一回來,就先到稻田裏去看了半天莊稼,今天又與村裏人商議大事直到現在。”話到這兒雪見便打住,看着她們。
二娘不由的心疼起來,自己的大哥真是不容易,每天爲了這個家辛辛苦苦的,咱們真是不應該再讓大哥操心家裏的事了。
這個時候,三妮笑着走了進來,沖大家施個禮,然後才道:“幾位主子,快去看看吧,小園裏熱鬧極了。”
沒想到三妮這個時候過來說這話,大家一愣後,二娘忙道:“可是淑兒,又在作怪?”
三妮搖搖頭,捂着嘴隻是笑。
後面跟着的小丫頭便開口道:“是七小姐呢。”
大家咦了一聲,互相看了幾看,“德兒?德兒最是好,性子,怎麽會……”
“咱們不如先過去看看她們在玩什麽,晚飯會再商議不遲。”雪見道,反正回來之前也商議過無數次的,現在不過是給自己打打氣罷了。
原來七娘帶着弟弟妹妹,自然是一回來就奔回小園,她的卡卡沒跟着帶到安甯,反正她也經常回來的。剛才早有周老爺子,也就是周滿倉偷偷告訴了她,張大山前幾天獵到幾隻羊,其中就有一頭小的,特特的過來送給她的卡卡作伴呢。現在卡卡可神氣了,有兩隻狗友,還多了一隻羊朋。
“這,這哪裏是園子,簡直就是獵場了!”
二娘皺起了眉頭,這邊是七娘和十娘跟兩隻羊兩隻狗逗着玩,那邊是五娘帶着八郎九郎拿着小弓箭滿園子追着那些放養的白兔和山雞。怎一個亂字了得?
突然很懷念安甯的園子,雖然隻離開了兩天,但一看到眼前雞飛狗跳的場面,二娘就跟着雪見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雖然這樣看着,但她似乎還不敢确認,擡眼看着四娘,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真的嗎?”
四娘點頭:“是真的,這五娘是太久沒有打獵了,如今算是過了瘾。七娘也有一個月沒回來了,二姐又不同意她把她那隻羊帶到安甯,所以現在玩高興了些,也是有的。”
二娘面色灰白,這五娘算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爲淑女了!她名字裏的這個淑字,真真就成了笑話了不成!二娘隻覺得自己都無法跟爹娘交待,難道讓她說,這妹妹其實是個弟弟來着!
勉強在臉上擠出一個笑,二娘緩緩開口道:“是呀是呀,都玩高興了,等過幾天回安甯,全部禁足,重新學了規矩才許出來。”
周家雖是商賈,但二娘從小便是樣本型的娘子,四娘也是廣受大家誇贊的,她自然希望五娘七娘十娘也是一樣的淑女典範,一樣的溫婉和順,誰知道理想很豐滿,現實怎麽骨感至此呢。
雪見卻是看得津津有味,多好的年紀,多好的時光,有這樣的條件任意揮灑青春和童年,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呀!
拉了二娘回來,雪見勸道:“不過是玩這麽一會子,又不是天天玩鬧,你且讓他們樂樂吧。”像我吧,也想跑也想跳,這年紀應該是坐課堂準備高考的時候,卻已是人妻,多憋氣呀。
四娘點點頭:“是呀二姐姐,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想來咱們以後回平山村是越來越少了。”
“你們……你們且慣着她們吧。”二娘咬牙道,這以後萬一有名聲在外了,怎麽敢有媒人上門呢。
“兒孫……那個,老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雖然這話不太貼切,但話糙理不糙,就是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福份,嫁妝自不會少了,我看誰敢小瞧了她們?再說又有周家的底子,過幾年爹娘回來了,她們也再大些,就坐等着媒人們上門吧。”
二娘歎口氣,這種推論也在情理中,正如雪見說的,以周家的财力,隻怕巴結上門的會多些,到時候爹娘要操心的,反而是如何挑一個真正好的才是。
看着二娘替古人擔憂,雪見不由也開始走神,剛才在小園中看到的那兩隻小羊,怎麽那麽可口的樣子呢?如果做成烤全羊,是不是更要“物有所值”?
想到這兒,雪見就靈機一動,烤全羊貌似沒有吃過,回去之後,不如,嘔,還沒有想起來烤全羊的鮮嫩,雪見就覺得胃裏一陣的泛酸,定定神,又喝口茶水,才壓了下去。
三個人又伸着手指,把明天要注意的事項排出個一二三來,這才散了。
周博那邊卻還沒有散,雪見渾身乏困,跟珠兒說晚飯不吃了,便往榻上一歪,一會兒便睡着了。
待周博回來,便看到這樣的美人秋睡圖,輕輕笑了笑,彎腰抱起她,走進内室,再把她放在床上,她都沒有醒過來,想來真是累壞了。